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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租了十年的房子收回来我住，晚上进厨房，黑漆嘛乌中打开冰箱，就着冰箱那昏暗的灯光看见哗啦一下子无数黑点散开。我吓了一跳，真的一跳，那么蹦起来，再落下，就觉得脚下咔啦声响，挪开一看，四只蟑螂已经流出一地肚肠。转头点亮了灯，目光所及之处，灶台上匆匆忙忙，橱柜上着急慌张，水槽里各自癫狂，地上浩浩荡荡，大的如拇指，小的只是黑点，或一步一摇，自得其乐，或左顾右盼，探头探脑，或豕突狼奔，各自前程，或展翅高飞，扑面而来。一时间我竟是无从下脚，无暇杀生。蟑螂这种动物，其实害处并不太大，它只是过它的日子，本无心来搅乱一潭秋水。只可惜长得太寒碜，扁扁平平的，又一直鬼鬼祟祟，就不容易让人有好感。偏偏繁育能力又强，生存技能又高，人对于赶不走的东西，总是会更嫌弃一些。它要像猫啊狗啊似的，不喜欢就往外一扔，大概也不至于被描述成杀不死的小强。小强的各种传奇大伙儿都听说过，听着似乎还有那么一点点可爱，但实际上光密集恐惧症发作起来能长一身鸡皮疙瘩。据说还真有养来当宠物的蟑螂，花花绿绿五颜六色的，动作又慢，我在广州看见过，卖得还挺贵。不知道养了时间久了会不会也生出感情来，死了之后会不会也伤心一下子。以前跟爷爷去书场听书，说有个算命的穷瞎子住在庙里，早上起来埋怨小徒弟偷了铜钿去买虾吃，一边说一边吃，说：“你看这长长的须子。”小徒弟说：“师父你冤枉我了，那是蟑螂。”蟑螂好不好吃，大概试过的人很稀有。我去柬埔寨，就有油炸蟑螂在街头卖的，一美元舀一罐子——其实当地人拿瑞尔去买没这么贵，但游客的生意，随便买什么起码一美元。我是很好奇的，就去买了一美元，吃在嘴里吧，好像腥腥臭臭的，怀疑是不是大太阳这么晒着，变质了吧？就扔了。等后来看当地人买，是要剥了翅膀，掰了腿，再掐掉脑袋，才把剩下的身子塞到嘴里，嚼的眉开眼笑得香。才知道自己吃得方法错了，可惜赶汽车，没法回去重新买过。下次吧，反正那一圈的国家，都有卖这个的。拍照片给北京那位生性喜欢各类蛇虫百脚的女朋友看，那边欢天喜地：“哇好可爱啊！我能看他们孵化吗？”盖北京地方，多的是德国小蠊，迷你型的小坦克，却没有这种海陆空三栖的美洲大蠊，她一直是听说，却从未见过。上次来常熟，天气还凉，现在环境卫生也搞得好，竟是到处都觅不见，我说这玩意儿我从小看到大，也稀罕？果然是一样米养百样人，这吃炸酱面长大的得算第一百零一样。当时我带着去连翻122个垃圾桶，也不见踪影，还以为真的绝迹了呢！今晚看来，嗯，还是小时候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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