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那时候,我今年剩下的时间里还排了满满的旅行:3月份要去滑雪、4月份去荷兰、6月份爸爸要来美国、7月要去巴哈马、9月打算再去一次巴厘岛……可就在我2月底离开日内瓦的时候,欧洲疫情全面爆发,各国开始封锁边境。我从日内瓦飞回美国,直接跑到盐湖城利用周末滑了两天雪,最后乘着红眼航班回了纽约,睡眼惺忪的上了一天班之后,纽约也开始全城work from home了。 就这样,2020年,新冠疫情的下半场虽然姗姗来迟,海外各国还是跑得过初一跑不过十五。好在一直和国内保持状态同步的我们,早就见大事不妙买好了口罩,还囤好了很多在美国迷之容易被抢的厕纸、免洗洗手液和消毒湿巾。就这样淡定又无奈地,迎来了旅行计划几乎全部取消、两个人带着两猫一狗在家大眼瞪小眼,持续了大半年直到现在的居家隔离、“向内探索”的生活。律师的工作性质,其实对“科技”的依赖是最低的,只要有台电脑、有个word文档、手边有个电话,我们就能开始干活。去年还在大律所的时候,经常半夜和周末要加班,我早就把居家办公的全套设备置办得明明白白。可以接笔记本的两台显示器、外接鼠标键盘、和一个超级舒服的游戏座椅(甚至有放脚的地方,简直短腿星人福音)。 去日内瓦出差的时候,是为了处理公司的一个资产剥离项目。和欧洲的同事正式对接上以后,我的工作时间也需要开始适应欧洲时间。我早上最早的电话会要6点开始(日内瓦时间的中午),然后就在连绵不断的各种视频会议上草草对付早饭和中饭,一直到下午一两点才能喘口气。但下午一两点之后的时间,基本就是非常自由了。我一般两点开始会睡个午觉,多休息一下,三点半开始处理一些邮件、改改文件,差不多到六点就可以全面下线了,在家练钢管舞或出去跑步了。 虽然早上要起大早,而且要六七个小时寸步不离守在电脑前开会,但是纽约晚上的时间是欧洲的半夜,邮件上安静如鸡。而且欧洲人周末从来不工作,我的周末一般从周五下午就可以开始了。只要不开电话会,剩下的工作我都可以按照我自己的安排完成。于是我常常趁周中下午的时间开一个小时车,去湖上玩wakeboard,或者去学开飞机。把工作留到晚上再做。 这种工作时间表的开始,简直完美契合了居家隔离的生活。我项目上几乎所有的同事都在欧洲,想象一下如果我早上六点在家开了两个小时的会,还要留出一个小时挤地铁到纽约的办公室,然后还是继续开视频电话会……今年的工作状态,开始第一次找到了那种“稳定流畅”的感觉。之前在大律所的时候,有项目的时候就一天除了睡觉都在干活,拼命用各种鸡血鼓励自己,进入所有生活全都靠边站的阶段。但项目结束后,有时候几周都很闲,只能一边心惊胆战着享受着来之不易的自由,一边又觉得自己每天bill的时间太少进步不够快。而且不同项目上的状态也不够一致,有时遇到好的客户和队友觉得收获很大,但有时候就觉得诸事不顺、自己孤立无援,常常觉得项目还没做完自己就要失业了。于是去年在有一搭没一搭面试一些其他的职位时,我就很清楚的认识到,我在工作上需要的,是一种“稳定的充实”、“流畅的进步”那种感觉。我希望每天一睁眼就知道今天要做什么,希望有一个比较固定的合作团队,但也希望每天都能面临新的挑战,在解决不同的问题中,见证自己的进步。另外,我需要每天、每周甚至全年的时间,都有比较稳定可以预测的工作时间,让我可以在工作之余探索生活、体验世界。所以今年跳槽之后,每一次我被我老板问“感觉怎么样”的时候,我都不遗余力的拼命夸,真诚表达我对这份新工作的喜欢!我今年就开始进入了这种“向内探索”、寻找内心的充盈与快乐的人生状态。我开始每天都规律冥想,坚持几个月之后,发现我需要的睡眠时间大大减少,每天基本只要睡6个小时就够了。早上6点可以神清气爽的起床,然后在工作中全情的投入与专注8个小时。下午两点后我就开始自由探索、安排我的生活。另外一点我发现,人其实只要专注自己在每一个当下,内心的感受就可以了。只要确定自己当下做的事情足够的幸福平静,没有太多的焦虑不安,那其实不需要用太远的未来、意义这些东西来束缚住自己。我换了工作后,一开始也在不停地试图给自己列一个三年规划,总觉得要清晰看到知道自己前方的路才能心安。每天都在试图通过眼前一点小事,来定义自己未来要“走哪条路”。我也总是喜欢不断分析自己到底擅长什么、喜欢什么,应该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可“我”的这个概念是在不断浮动的呀。拥有觉知、向内探索的确重要,但这是一个将持续一生的自我成长的过程,并不是阶段性的探索一次后,寻找到一些意义,然后以此来定义自己,得出一个人生的规划方针。其实人生没有什么一定不能做的,也没有什么一定要做的。只有在每一个当下,都跟自己内心真实的感受相连,那就可以在每个平凡的日子里,体会到生命蓬勃发展的那种意义感,也能清晰知道生活下一步的改变在何方。居家办公这半年,我居然也利用有限的环境,发展了很多新爱好。五月份的时候心血来潮,买了一辆山地车,从那以后我和昱辰就开始了山地骑行小白的进阶过程。美国其实专门用来做山地骑行的公园很少,我们一般都是找周围的州立公园,直接去那些允许自行车进入的山里面自己探索路线。山地车其实相对小众,自己在网上根本很难搜到什么公园的骑行路线比较好。而且不像雪场那样都有完善的设施,去到哪都可以保证一个基础的体验,有些山我们兴冲冲地开过去,结果摔得灰头土脸,或者山太陡只能拼命把车推上去,走到一半气喘吁吁时,简直想不玩了直接下线。
(时常超刺激的山地车体验)
山地车体验的不稳定性,倒是治好了我“追求完美极限体验”的臭毛病。 我热爱滑雪的时候,每次旅行都盼着天气好、风景好,甚至到了雪场如果排队要排久一点,我就开始皱眉烦躁。今年在盐湖城滑雪的时候,我第一天就不小心摔了一跤把脚崴了,肿了一大块,我又急又气,想到好不容易来一次,就这样第二天都没法滑了,发了好久的脾气。后来我开始逐渐反思自己——我不能让自己去追求“每年一定要有30天的完美滑雪体验”这种充满执念的目标。我最开始热爱滑雪,其实是热爱那种专注自我、挑战极限的感觉,而不是“滑雪”这种形式本身。我会对滑雪的完美体验有执念,其实不是我有多么想要体验到热爱,而是我对人生的贪婪。我觉得计划好的事情就一定要发生,觉得事物的走向一定要满足我的期待,觉得我特地飞出来滑雪,就必须要一切顺利让我玩的舒心。如果说内心丰富充盈的感受,才是极限运动真正的意义,那强行追求完美的天气、完美的雪况,反而是让我陷入疯狂的执念里。当事情不顺我意时,我就开始暴躁发狂,但这也许只是生活在告诉我,今天我应该找点别的事情做。只有接受那些不可控的因素,不让内心的贪婪和执念带来巨大的情绪波动,我们才有可能开始“向内探索”,在每次极限运动体验中,找到那些能让我们感受到生命意义的精神状态。以前我不仅仅是追求每年的要滑够多少天雪,还会给自己各种其他的运动目标:比如说要潜10瓶水、冲10天浪、自由潜下到多少米……总之要求自己不断在“进步”。但这些我自己主观臆造的目标,能否实现的不确定因素实在太多了。人这一辈子就是在不停在确定和不确定中作斗争,我们总要慢慢意识到,我们虽然要紧紧抓住那些我们可以控制的,但必须要放弃那些我们不能控制的。在散漫与自律,在控制狂和心态好之间找到一个平衡点。于是我告诉自己,我玩了几项运动,有没有进步不重要。重要的是今年我有没有从各种极限运动中,持续获得生命的能量和积极的感受。至于要通过哪些极限运动,来获得这种感受,我只需要去抓住生活中属于我的运气和机会,尽力去体验就好了。在这种心态的指引下,我今年只冲了一次浪,但意外接触到了wakeboard这个运动。一开始是朋友带我去wakeboard公园玩,在公园练习几次扑街后,又有另一个朋友介绍我去玩那种船拉着的wakeboard。从此就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我很快掌握了窍门,克服了一开始无法站起来的恐惧,体会到了那种在水上高速飞翔越浪的感觉。 夏天快结束了,我问自己:今年都没有怎么冲浪,会觉得遗憾吗?我观察了一下自己的内心,发现我居然从那种焦虑感中解脱出来了。这个夏天我从wakeboard和山地车中得到了很好的体验,填满了我的时间和回忆,这种感觉有所收获的情绪,才是人生最有意义的部分。至于我到底是从哪种运动里得到这些体验,根本就不重要呀——就像我没必要纠结自己到底在做哪种工作,是给人打工还是自由职业,有没有在工作中创造价值。这些都是我自己想象出来的外在形式。将这些主观标准拿掉后,我才能去感受真实的内心。既然我是快乐、满足、有所收获的,那不管我是冲浪还是骑车,生命就没有白白度过呀。和昱辰在一起的第三年,我们的亲密关系也从最开始互相觉得找到真爱的1.0,到频繁出问题怀疑自己怀疑人生的2.0,再到探索内心、接受不完美后更加信任彼此的3.0状态。我们之前在很多期播客中聊过,亲密关系中的一大障碍,就是我们总是能从对方身上,看到使自己不满意的地方。 在2.0阶段,我们俩要面临最大的挑战,就是发现对方跟1.0的时候自己想的不一样。热恋期的滤镜渐渐淡去后,我们都开始更加关注对方的缺点——他觉得我是个控制狂,而我觉得他是个缺乏原则和自律的散漫青年。那段时间,我们经历了一系列的情感危机,分手的话也在吵架中说了好几次。我后来回忆起来,发现我那时不断在问自己:我跟他在一起是不是在浪费时间?我是不是能找到更好的?他根本就不适合我吧,我们还是分手比较好吧?我内心没有清晰的答案,但却因为这些怀疑,而不断从每一次吵架、他的每一个行为中,来定义我们的关系。有一段时间,我能清晰的感受到,我们的关系进入了一段恶性循环:我越是关注他让我觉得不满意的地方,就越能找到说服自己的理由,越不愿意认真经营这段感情,不停给他很负面的能量。最后我们逐渐过渡到3.0,在现实生活里,并没有发生什么特别戏剧性的转变,而是我今年开始冥想后,发现了自己的内心世界出现了很大的变化。我意识到,每次我对他的行为不满意,比如说认为“他怎么不扫地”、“他怎么不去健身”、“他怎么不主动做饭”,其实都是我内心创造了一种执念与幻觉,先给他的行为设定了一个“正确答案”,并告诉自己,如果他的行为不符合我的预期,那我们的关系就是失败的,他也就不是个“良人”。这种预期,就如同我曾经告诉自己“我今年一定要滑30天雪潜10瓶水”一样,都是一种莫名其妙的执念。在极限运动中,我追求的不是“完成多少kpi”的外在表现,而是内心的那种震撼与满足。那在感情中也是一样——他做了什么不重要,并不存在一个男友的完美行为模版。重要的是,我们能否在生活中,找到对彼此温柔的爱。如果我先是在理性中预设了,只有他做这件事我才能爱他、或者他应该是那样的才值得我去爱,那我就是在用热爱给自己编故事的理性大脑,去强行指导了那个真正能去感受爱、创造爱的感性大脑。爱是一种感受、一种身体直觉、一种无需解释也能够相信的巨大的美好能量。爱并不基于对方怎么做。可我往往喜欢先在理性上设定一种限制,就是对方一定要满足我的某个要求、某种期待,我才能去释放“爱”这种能量。结果就是我很难得到爱,这跟对方是否完美无关,而是我总在给自己创造幻想中的敌人。那到底要如何学会去爱?我今年开始尝试的办法,是先从学会“不去判断”做起。我不会像以前一样,将他的行为先归类成“我喜欢的”和“我讨厌的”,而是告诉自己,喜欢和讨厌,都是我大脑给自己制造的幻觉,那我何苦要给自己增加情绪上的负担?现在如果有一次他做了一个我曾经很“讨厌”的行为,比如说打很久游戏、早上赖床,我心里本能的浮现出了讨厌的情绪时,我会及时捕捉到这种情绪,不让它继续发酵,反而去把注意力集中到自己的呼吸上。使用冥想时将自己的意识从杂念内观呼吸的技巧,我会让自己静静观察这种情绪,但不会放任大脑继续思考,得出关于我们的关系和我们的未来的种种结论。让情绪如同小河一样流淌过我的身体,这种情绪也许是酸的、痛的、甜的,但那都没关系,也都没有差别,因为我只需要注意我的呼吸。这个练习做得越来越熟练,每一次情绪再出现时,我可能只需要几秒钟就可以通过观察让它自己消失。情绪消失的那一刻,我整个人会有一种如释重负、又像是大梦初醒的感觉。我好像拥有一种新的、更轻盈的视角。我再去看他的行为时,发现我可以发现我以前陷在情绪中、而无法注意的事情。比如说他今晚打游戏比较大声,好像是因为白天投资情况不顺利心情不好。或者我回忆起他昨晚翻来覆去很久都没有睡着,所以早上会想多睡一会。我在那一瞬间会意识到,我要做些什么,能让他当下的状态更舒适——打游戏时给他倒杯水、或者趁他睡觉轻轻出门先把狗遛了。当我的内心世界变化以后,我们的关系也发生了很大的转变。我们吵架的次数开始变少,而我学会“不去判断”之后,反而可以更加清晰的解读和体验“爱”。我会发现他的某些我曾经没有注意到的行为,其实是出于对我的在乎和爱。我也知道我要如何与他沟通,要做出哪些行为和表现,才能让他感受到我的“爱”。爱人与被爱,其实都是一种与自己相处的能力。我们要先调整自己的内心世界,放下自己对别人的判断、不再用分离的眼光去看待他人,才能更好的理解和使用“爱”这种能量。本来按照原计划,这场旅行是等爸爸来美国看我的一个月,我们一起去的。我要巴哈马一个叫长岛的地方学自由潜水,我爸就可以在沙滩上晒太阳。去年我爸也陪我玩了一个星期的巴厘岛,骑小摩托载我去冲浪、坐在海边看我去潜水,留下了特别多美好的回忆。今年因为疫情,老爸没办法来美国了,但我的巴哈马之旅也迎来了一个意外惊喜——也是因为疫情,潜店的许多不在本地教练,不愿意飞过来教课,于是潜店创始人,也就是拿过打破过18次世界纪录,在自由潜领域被称为“海王”的男人,William Trubridge,为了不让学生失望决定亲自带课了!长岛是个神奇的地方,因为有一个全世界第二深的迪恩蓝洞(第一深的是南海的三沙永乐蓝洞)。迪恩蓝洞有202米深,全年水温都在28度左右,坐落在一片天然海湾里,风平浪静,海水清澈,简直就是个自然形成的超大热水游泳池,是训练自由潜得天独厚的好地方。
(Photo Credit to Daan Verhoeven @ flickr)  世界著名的自由潜竞技赛“深蓝”也在这里举行过很多届。说起来,迪恩蓝洞能变成世界著名的自由潜圣地,还是十几年前,刚刚踏上自由潜竞技之路的的William,在全世界寻找最适合进行百米以上深度训练的深水区时,意外发现的。自那以后,他干脆搬到了迪恩蓝洞,买了一座房子,每天都去蓝洞训练,甚至说服自由潜组织AIDA到这里来举办竞赛。他本人也多次在迪恩蓝洞里打破世界纪录,目前他依然在无蹼下潜领域,依然保持着2016年102米的深度记录。 7月份,当我一个人从纽约折腾到巴哈马的首都拿骚,再坐小飞机飞到长岛时,发现我们这次为期五天的训练营,最后只有三个学生来了:一个最深只潜到过18米的我,和两个从来没有接触过自由潜的萌新,从巴尔的摩飞过来的纳森和纳特。我虽然为可以近距离跟男神学习自由潜而欣喜若狂,但心里也莫名觉得有些好笑:杀鸡焉用牛刀啊?!世界冠军来教我们这三个菜鸡,是不是太浪费他的天赋了?但William非常的耐心,每天都不厌其烦的给我们讲解最基础的技术要领。上午海训,下午上理论课,晚上去山顶上做瑜伽呼吸训练、或者去海湾里练憋气。 自由潜作为一种极限运动,其实最重要的能力是能够与自己的恐惧做斗争,在水下保持正念、放松,不让杂念过多消耗氧气的一种专注力。“憋气”对于自由潜运动员来说,并不是一个脸红脖子粗、满头大汗全靠意志力硬撑的事情。相反,那些能达到百米深度的自由潜运动员,如果你去观察他们的比赛视频,会发现他们在五六分钟的深度潜中,全程平静、放松,甚至有一些迷醉和享受的表情。这是他们在平时大量的训练中,获得的一种能够克服自身呼吸本能,打开深层自我的能力。人类在憋气时想要呼吸的欲望,其实并不是真的需要氧气,而是身体在新陈代谢的过程中产生了二氧化碳,身体想要排掉二氧化碳而产生的痛苦。但有趣的事,在憋气时,身体的滞留的二氧化碳,并不会影响身体的运动表现,也不会损伤身体的机能。我们会觉得痛苦、想要呼吸,只是一种本能的习惯而已。自由潜运动员就能通过冥想、瑜伽、憋气和水下训练,来给自己的身体重新编程,改写这种本能,减弱身体由于二氧化碳效应而产生的呼吸的欲望。William作为世界冠军,在克服呼吸本能的训练上,已经达到了炉火纯青登峰造极的地步。他可以一动不动在山顶上冥想一个小时,做呼吸训练,也可以在水下三十米的地方、彻底闭气的情况下,冥想五分钟。 跟着世界冠军学了几天自由潜,我解决了一个人困扰了我很久的关于耳压平衡的技术问题,还意识到自己有另外一个最需要克服的弱点:每次下潜之前心里的恐惧。在这次训练营之前,我一直是不愿意承认我对潜水和闭气还是有恐惧的。并非是那种“不敢下”的表层恐惧,而是会反映在身体各个方面的深层恐惧:每次一下水我就大脑一片空白、陆地上的耳压平衡技巧完全不会做了。
在水下只要一有呼吸的欲望,我大脑就会闪过“我可能会死在这”的念头,然后踢蹼的动作全乱了。 下潜前为了克服恐惧,我潜意识会调动自己的“求胜”心理,给自己定一个这次一定要潜得更深的目标。这就导致我这次下潜中遇到任何技术问题,我都会立刻变得沮丧,失去信心。 我渐渐意识到,学自由潜,大概和我做世界上的任何事一样,都是一个“向内探索”的过程。我要明白那些阻碍我的是什么,去直面自己的恐惧,去解析大脑为了克服恐惧的所有迷之反应,然后去在自己的意识里走得更深,把那个最根本性的心态弱点解决掉。 从巴哈马回来的路上,我看完了William的自传,讲述了他几十年以来是如何一点点将自己训练成世界冠军的。我发现他也是个普通人,如同我们每个人一样,在追求突破自我的运动表现时,都要先向内探索,把心里的结打开才能前进。他也曾因为急功近利,在一年里挑战世界纪录失败好几次,训练过猛频频休克,不得不停下来调整心态和节奏,捋清自己后才能重新前进。 从巴哈马回来后,我开始每天冥想,训练自己对于当下、呼吸和感受的专注力。我开始按照William一直坚持的瑜伽呼吸法,训练自己对于闭气的恐惧。这种呼吸训练,会在短时间内利用短暂的闭气(10-20秒)在身体里积累起大量的二氧化碳,模拟我在水下潜到十几米会出现的体验。每当那种想要呼吸的欲望来临时,我就静静观察我的身体,发现它在给我输送一种特别强力的信号,让我战栗、胸闷、头晕,只想赶紧张嘴呼吸。但这个信号并不是无坚不摧的,它在我的意识不够专注的情况下,如同系统自动运行的程序一般,会迅速激发我身体的本能反应。但当我专注地观察到它,控制身体不去对这种信号作出反馈,这个信号就会自己偃旗息鼓、消失不见了。我后来发现,这个过程,跟我每次跟昱辰吵架时,观察自己负面情绪的技巧,不是一样的吗?每当负面情绪出现时,都会激起我身体的一连串连锁反应——我会说难听的话来伤害他,自己会暴躁地走来走去,但当我专注于这种情绪本身,切断它对我身体的控制时,会发现情绪、欲望、执念、恐惧,这些都不过是潜意识发送的一种信号而已。当我专注地看着它,会发现它不过是纸老虎,发现自己对我不再起作用后,就烟消云散了。瑜伽呼吸法的练习极大提高了我对二氧化碳的耐受力,和安抚身体应对呼吸渴望的能力。而今年开始玩山地车、wakeboard以来,关于极限运动的种种思考,也让我彻底放弃了在自由潜这项运动上,一定要下到多深的执念。我想,自由潜这项运动对我来说,重要的是打开自我、克服恐惧、在水下迎接内心平静的过程,并不是手表上的这个数字。就这样过了两个月。九月份我去迈阿密找在那边工作的闺蜜一起玩,顺便趁她上班的一天,找了一个教练带我去海里做自由潜训练。
(在迈阿密看到美丽的夕阳)
 几次热身后,教练把绳子放到了20米。在巴哈马训练的时候,我在William的指导下解决了那个关于耳压平衡的技术问题,但在水下依然很紧张,最后挣扎着把自己的最好纪录从18米提高到了20米。只是这20米我中间停了好几次来解决耳压,全程也身体非常僵硬。这次再准备挑战20米时,我趴在海上做呼吸准备。我让自己回到冥想时做瑜伽呼吸的那种状态,将意识集中在自己的呼吸上,如果有任何关于恐惧、关于想潜到多深的杂念,我会迅速观察到它们,然后将注意力拉回到呼吸上。我也不再试图用理性跟自己“对话”,我清楚地知道,这时候理性是我最大敌人,我不能再放任自己陷入执迷,而是通过专注呼吸,获得真正的“清醒”。在我准备好下潜的那一刻,我的大脑一片清明,没有恐惧、没有期待、没有紧张,只有平静。我顺利下到20米,甚至还在最下面待了一会儿。在没有呼吸、彻底安静的海底,我的内心平静得如同夕阳下的湖面,我也仿佛找到了真正的自己。那一天,我让教练把绳子先是放到了25米,又放到了30米,我居然都毫无阻碍的下去了。耳压通畅、上升时有一些呼吸欲望,但我迅速通过冥想时训练过的专注和放松,让自己从这种紧张中走出来。最后一次下潜回来后,手表显示我潜了29米,我趴在水面上轻轻地笑起来。 (手表上最后一潜的数字:29.2米,闭气1分钟15秒) 在这项运动上折腾了两年都只能潜到15米,但最近这两个月就好像做梦一样。我达到了自己从前不敢想象的运动表现,但我却并不是为这种表现而来。甚至当完成29米这一潜后,我居然也没有从前每次突破最好纪录时,内心那种兴奋和狂喜(甚至开始想着要发什么朋友圈了)。我觉得十分平静、又十分喜悦,又有些隐约的熟悉感,好像我早就已经经历过这一切一样。我克服了自己的执念和恐惧,完成了一次向内探索,改造自己内心世界的过程。这才是我最重要的收获。能从0到29米,只是自我探索这条美妙的旅途上,一个让人惊喜的小礼物罢了。7月份从巴哈马回来以后,我开始比从前更加关注自己的饮食问题。自从2016年初次接触减脂饮食时,我在心里对蛋白质就种下了执念,一直在进行高蛋白、低碳水低脂肪的饮食方式。我总觉得身体有了蛋白质就有足够的营养,所以每顿饭都在寻找肉蛋奶。在巴哈马训练的时候,世界冠军William说他已经坚持了很多年的全素饮食,让我非常震惊。我一直以为动物蛋白是运动员维持体能的必需品,但William跟我们介绍了一本书叫<The China Study>,彻底颠覆了这种迷思。 <The China Study>这本书,是基于康奈尔大学营养生物化学系的两位教授,在上世纪70年代在中国大陆对居民的饮食习惯和慢性病做的一系列调查,2005年首次在美国发行,是销量过百万畅销书,也是在这个领域目前最权威的调查。这本书得出的结论是:长期食用动物蛋白,对比营养充足的素食饮食,会显著增加人们患癌症、糖尿病、高血压、心脏病、老年痴呆等慢性病的概率。其中一条逻辑是,我们日常摄入的食物都有一定的致癌物,动物蛋白因为其转化能量的效率较高,为致癌物的发展提供了更肥沃的土壤。在人类还在狩猎-采集期时,因为食物的来源不稳定,动物蛋白作为最有效的热量来源,是人类能够生存下去的关键。换句话说,动物蛋白就有点“抄近道”的感觉——虽然慢性病概率增加,但是热量转化效率高。所以当吃饱肚子都成问题的时候,肯定要优先生产动物蛋白。可在工业发达的现代社会,食物已经足够充足,人类可以生产出各种各样致癌度更低的植物蛋白、也可以综合一些营养补剂,来让全素饮食达到同样的营养效果。动物蛋白为何依然如此被全社会热烈追捧,成为绝大部分人必不可少的饮食组成部分?书中对这一点也做出了解释,结合一部叫《奶牛阴谋:永远不能说的秘密》的纪录片一起食用更佳。这部电影从另一个角度探讨了揭露了动物蛋白为主的饮食——畜牧业才是造成气候变化和环境污染的真凶。全美55%的用水消耗在于畜牧业,人类还会砍伐大量的树木用来养动物,每年的粮食还有50%都投给了动物…… 即使动物蛋白对人类的健康危害更多,而且对环境的破坏也更大,吃肉依然是人类饮食的主流。根本原因在于,畜牧业早已经成为了巨大的资本产业链,如同烟草、石油、汽车一样,催生了几个具有强大经济实力和社会影响力的行业巨头。在美国,这也行业巨头和利益集团会起诉环保机构的调查、向国会议员游说修改立法,减少对畜牧业真正危害的调查与监管。从慢性病治疗这一点上,<The China Study>也提到,医疗行业和药品公司狼狈为奸,整个社会体系都将利益置于健康至上。医学界投入大量的资金在癌症研究上,推出治疗种种慢性病的昂贵的特效药,顶尖的制药工业因此赚得盆满钵满,而营养学这种无法给任何人带来巨大利益的研究,长期被边缘化。甚至教病人学会正确饮食、而不是依赖昂贵药物的医生,都极为罕见。于是,7月份回来后,我下定决心要减少动物蛋白的摄入量,调整自己的饮食结构。对我这种这么多年习惯吃肉的人来说,一下子彻底转变成全素饮食肯定非常困难,只能小步慢走。<The China Study>中提到,动物蛋白中只有四种营养物质是植物蛋白无法提供的:胆固醇、维他命A、维他命D、和维他命B12。其中胆固醇其实人的身体可以自己产生,减少吃肉时只要注意补充维生素就可以了。这时候,想跟大家热烈推荐营养补剂!对于我这种上班比较忙,很难专门通过搭配饮食来保证维生素摄入的人来说,找到一款营养全面的补剂简直缓解了燃眉之急。以前在超市里买的补剂基本都是药丸、或者有着奇怪口味的难喝冲剂,基本坚持不下来每天去喝。美国亚马逊有一款销量过万好评如潮,在健康营养榜单上高居榜首的一款补剂,叫'Athletic Greens”,完美结合了营养全面与好喝的两个特点,成为了我最近一个月每天早上来一杯的routine。这款补剂是绿色粉末状,看着用让人觉得心旷神怡,每天用冷水冲一杯就可以了。味道是有着淡淡酸味的抹茶和可卡味,我喜欢加一点燕麦奶,喝起来像是一杯夏日里的抹茶牛奶蔬果汁。
 因为太好喝了,我还特地去查了这个品牌的历史——是2010年创立的新西兰品牌(William就是新西兰人),创始人Chris毕业于新西兰奥克兰大学的运动科学专业,从小就热爱运动,一直身强体壮。但是在2008年的时候,他忽然开始频繁生病,身体状况出现了很严重的问题,但又找不到原因。他就去美国参加了一个非常昂贵的医学调查项目,结果发现是他的饮食习惯出了问题,彻底颠覆了他对于营养科学的认知。 最后他通过医学调查项目中的一些营养补充药片,来逐渐恢复了健康,自那以后就一直在寻找可以全面解决人体营养需求的补剂。直到他发现市场上所有的补剂都无法达到他的要求,就创立了自己的品牌Athletic Greens,力争要做'全世界最全面的营养补剂”。Athletic Greens的冲剂里有75种营养物质,包括营养丰富的一些“超级食物”比如螺旋藻、小麦草和小球藻,植物抗氧化剂比如豌豆蛋白、柑橘类生物类黄酮(能极大提高运动表现)、辅酶Q10,消化酶和益生菌,还有充足的维生素(包括素食者最需要的维生素B12)。在很多素食指南的榜单上也都被强烈推荐。我喝了一个月,最神奇的感受是——对咖啡的依赖明显少了很多!白天吃完饭也没那么容易犯困了。因为我很喜欢这个冲剂的味道,每天早上起来都很期待来一杯,非常容易就坚持下来了。感觉好像真的就像<The China Study>中说的一样,真正的健康在于调整饮食结构、获得全面的营养,而不是疯狂吃动物蛋白质。可自己去研究到底吃什么才能获得全面的营养,确实要消耗很大的精力,自己准备食物也很麻烦。喝营养补剂就有点前人栽树、后人乘凉的感觉,靠谱的品牌花大量的精力去研究出最合适的配方,然后我每天早上喝一杯就可以了。 (礼盒装非常好看,送的罐子颜值很高摆在家里也好看)
 经过这半年“向内探索”的种种实践,我也越来越意识到,我曾经对肉的渴求,只不过是在商业文化影响下的习惯而已,实际上吃肉既不环保又不健康。不过我也不认为自己是纯粹的素食主义者,也完全不反对身边的任何人吃肉。我觉得饮食习惯是自己的事情,在我们自己力所能及的范围内,让身体更健康、同时对保护环境做出贡献就可以了,也没有必要坚持一种虚幻的“主义”或者“原则”,自然也不应该去影响别人的爱好。从今年开始,“向内探索”忽然成为了我的人生主题。不管是工作、运动还是生活,我都在不断给自己做减法,减少那些我曾经给自己下的“定义”。我试着让自己忘了我认为我是一个什么样的人、要过什么样的生活、喜欢什么事情、要追求什么目标——那些都是我们过去的经历给自己创造的执着。放下执着,放下定义,并不意味着让自己成为一个无欲无求、了无生气的人。放下追求和目标,也不意味着我会去沉湎于短期刺激的快乐。相反,我只是让自己从“过去”和“未来”这两个虚幻的概念中走出来,意识到过去发生的无法定义我、未来的计划也只是我的想象,唯一存在的,能被称之为“我”的东西,只有当下这个正在感受世界的意识体。“向内探索”的意思,就是去与内在的自己相连结。这种探索是一个无时无刻不在发生的过程,是一个一生都要为之努力的修行。向内探索也往往没有标准答案。并不是说我探索一次,发现“哦我原来喜欢自由不喜欢打工”,就算了解真正的自己的——那种只是用一个定义替代另一个定义而已,本质上还是幻觉和执念。我们需要的是相信并找到“当下的力量”。这种力量其实都不需要去寻找,只要我们不被关于过去和未来的执念困扰,这种力量自然就会来到身边——就像我在自由潜时,我只需要让自己专注在呼吸上,让执念与恐惧走开,我的身体就会非常轻松自然地获得最极限的运动表现。我们只需要在每天的生活中,观察那些关于过去和未来的想法,那些会引起我们本能反应的执念和情绪,尽量将自己抽离出来,观察呼吸。当这些情绪流过后,我们便获得了清醒,可以更好的去拥抱爱、体验生命中最美好的能量。毕竟,过去和未来都是不存在的,唯一能把握的只有当下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