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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疆行(五)|文:含笑

 乐桦之声 2020-09-15

新疆行(五)

作者:含   笑

主编:江南雨19

       小舅是姥姥最小的孩子。如今,大舅不在了,小舅就担起了娘家掌门人的责任。我们最开始是直奔大姨家去的。大姨坐在车里,小舅跟我们一起从乌鲁木齐回来,轿车坐不下,他们只好坐火车回来。没办法,只能到大姨家落脚。

       第二天,小舅和小妗两人就到了。他把我们的行李拉上就走。本来想先守着大姨过几天的,也不行了。我在大姨家的南瓜架下住得很开心,就是很怕从旁边钻出蛇来。因为南瓜架的旁边就是一亩多的菜园,保不齐什么都有。

       我们在小舅家过了几天,大姨小姨都过去陪我们。这一天中午吃饭,小舅拿来姥姥的照片。我妈就再也吃不下去了。她在老家的时候,一直做梦,姥姥还没息气,就被抬进了棺材里。

       我劝她不要瞎想,当时,姥姥癌症晚期,是肯定活不了了。84岁的年纪,也是肯定熬不了多长时间的。油尽灯灭,自然回归。

       饭后,我们开车直驱墓地。第一次看到姥姥的坟,她住在一片开阔的平坦之地。坟头没有荒草,很干净的一块地方。小舅说,这里气候干燥,棺木50年都不朽。母亲扑倒在坟上哭诉,万般凄凉。

       我也在流泪,心很酸。姥姥你能不能想到,我不远万里能来看你呢?如今,你还能不厌其烦的再给我讲老超的故事吗?1984年姥姥在我家时,我跟她住一起。她每天晚上都给我讲同一个故事。老超是个妖怪,专门偷吃小孩的脚趾。害得我天天钻进她怀里睡觉。

       姥姥在我家过了一年多,中间有几次想回,我们都没让走。大姨、三姨、还有大姥家的四舅都来带过。每一次要走,我都把她按在屋里不许她走。我们生离死别的哭,姥姥也不忍心走了。

       后来,小舅又来带,那一天我上学去了,放学回来,就找不着了。我哭着往车站的方向跑。可是,再也看不到姥姥的影子。回到家中,我看见枕头底下,压着她仅有的十元钱。那是我妈留给她压口袋的。

       姥姥回去没过几年就得病了,舅舅跟我们说不能好了。当时我妈去的时候,我给买了一个非常漂亮的棺罩带过去,另外我还给带了些好吃的。希望能尽一下我的心。谁知我那贪心的大妗子一下拿去藏起来了,也不知她想留着干吗?

       谁知天遂人愿,姥姥竟慢慢好起来了。我妈在那伺候几个月,病情逐渐好转。这样又过了几年,到2001年的时候,姥姥患直肠癌,确定再也好不了了。那时,我经济上还是没有能力去看姥姥。我在市区挑了一个更好的棺罩带过去。姥姥很高兴,让我妈妈给收好。别再给人拿去了。

       我大舅常年哮喘,姥姥走后三年,他也去世了。大舅的孙子18岁那年,也就是大舅去世后的第三年,打仗被人攮死了。大舅的小儿子三年后又因为酗酒,抢救无效死了。如今,都埋在姥姥身边。连同这片土地一起沉默不语。

       大妗一个人独自面对这么多剜心的事,加上脑溢血留下的后遗症,走路说话都不方便,艰难的活着。她五个儿女都没教育好,大儿子离婚,大儿子家的孙子18岁就死了。二儿子和小儿子一起喝酒,小儿子喝死了。二儿子把房产全部变卖,赔给了三儿媳。两个女儿,大女儿离婚,又嫁了个像父亲一样年龄的老头。二女儿早早就不上学了,嫁了个村里人,过着平淡的生活。目前,也就她能照顾一下大妗了。

       小舅家没有男孩,三个女儿都是大学本科,教育的很好。目前衣食无忧,生活幸福,除了种一百亩左右的土地,其他的时间跟小妗过着放牧织绢的神仙日子。

       小姨喊我,说天气热别让妈妈再哭了。我也控制不住自己,我说,没事,让她再哭一会,这么远过来,能不来看妈妈吗?再哭一会吧,就让这么多年的泪水一次流干,让这么多的思念一次说完吧!

       真是这样的,离开墓地,我妈再也没要去看看。包括临走的那天,也没要再去看姥姥。小姨说,我们来那么多天了,该到她家再过两天了。的确是,小姨和小姨夫一直是全程陪同。小姨家住在乌苏城里,离这里还有好几十公里的路程。走了,就不能再回来了。

       这样,我只好先去大姨家辞行。我给大姨一千块钱,装进她口袋里,大姨不要。我跟她说:“你心脏不好,没有钱不能救命。你要留下点钱照顾自己的生活。大姨夫已经胃癌晚期,说走就走了。到时候谁来照顾你?”我哽咽着继续说。“你把救心丸放在口袋里,常年不要断这种药。”大姨抱紧我,放声哭泣,就是不让我走。她说,你再来就不一定能看到大姨了。我答应她,说明年还去,一定去。

       外面大姨夫和我爸也在掉泪,我不敢久待,把我爸带上车就走了。不过后来,大姨和大姨夫又赶到乌苏去送我们。

       我爸走后,大姨夫就住院了,没到半个月就去世了。去世的时候是夜里,六个儿女没有一个在身边的。每个人都很忙,忙的连送父亲一程的时间都没有。难怪我爸会伤心,在大姨家的时候,都是跟大姨夫一桌吃饭,一屋睡觉。

       回到小舅家,我什么都没说,也在他口袋里塞了一千块钱,我这么多年才去一次,这些老辈不管是谁,我都给。有没有是他的事,总之,我去了一趟,总要尽尽心。

       我说小舅,我还会再来的,这不是最后一次。高铁马上通了,到时你也常去,我们也常来。可是说归说,那眼泪还是不争气的往下流,小舅也在掉泪。最听不得他说这句话:“丫头啊,以后不管你妈妈有什么事,你都要跟我说,无论多远,我都会到跟前的。”我点头,说知道了。

       然后我拿了条毛巾,蒙在眼上再也不敢放下来了。生老病死,太平常了。可我实在不敢想象未来某年的某一天。

       在乌苏过了三天,小姨家的姨妹请我们去天山玩了一天。小舅家的两个女儿请我们一天,大舅家的女儿和二儿子请我们一天。在乌苏第一次看到那个大妗,我也给她一千块钱,然后吃完饭就把她送走了。

       过完三天,三姨就从乌鲁木齐开车来带我们了。轿车里塞满了姨姨和舅舅给我准备的礼物。实在是拿不下了,还往里塞。在乌苏的姨姐姨妹表哥表妹的都来了。小舅要跟我们回到乌鲁木齐送我们上车。其他人都从这里别过,我们的眼泪在飞,走出好远了,我看到大姨小姨还在追着车送。

       回到乌鲁木齐我们住在宾馆里,晚上小姨打电话给我妈,我妈手机信号不好。打了好几次才接到,她说我给她的钱,放在她给我们的瓜干里了。我就难过,觉得对不住小姨。这么多天里里外外的陪伴,我能对得住她吗?半夜了,我妈看我还在哭。又给小姨打电话,让她接了我的红包,小姨没接。我心里好疼,哪一个姨姨不爱我,又不值得我深爱呢?

作者简介

含笑,本名:佟洁军。徐州作协会员,新沂作协理事。博客2010年入选新浪草根十大名博,后担任新浪草根名博编辑。现兼任天涯网站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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