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周年与母亲同岁
1949年9月23日，母亲出生在信阳市大别山区一个农家小院，与伟大的共和国母亲相差七天。
从此，母亲的生活足迹与祖国母亲政策路线紧密相连。
一
祖国母亲刚刚从战火硝烟中走出来的时候，国家制度是生产队大集体，粮食总是不够吃，姥姥经常带着母亲去田畈挖野菜和摘草籽炒成粉果腹，后来大姨和大舅相继出生，使这个贫穷的家庭更加贫穷。姥姥是小脚，干田地活能力有限，家庭基本上全靠老爷一个人挣工分养家，每次从食堂打回来的饭又稀又少，就这稀少的饭也要分两次盛，在姥姥的观念里女孩子命贱好养活，男孩子命金贵不好养活，吃饭时姥姥叫母亲和大姨喝米汤，只有大舅才能吃到稍稠一点的米饭。母亲向来忠厚老实，毫无异议的只盛米汤喝，大姨说她总是趁姥姥不注意，偷偷把饭搅一下，才能吃到少量的米粒。姥姥和姥爷有时能吃到一点，有时饭太少就不吃了。那个年代饥饿总是伴随着他们。1959年县长马龙山搞浮夸政策，收割的稻谷不准煮给百姓吃，囤积在仓库里等上级来检查，弄虚作假，谷屯子下面塞满稻草，上面盖一层谷子，码了一垛又一垛，在秋收季节，让百姓吃“ 红薯叶子当米饭，红薯杆子当挂面，饿死百姓千千万 ” 的生活。整个生产队都在一个食堂打饭，接下来红薯叶、红薯杆子也没有了，树皮都被人剥吃完了，眼看着许多村民都被饿死，有的伦落“ 吃人”的地步。聪明的姥姥偷偷地带着孩子们到外省去要饭，她们从湖北要到江西，虽然辛苦，却不至于饿死。姥姥说她小时候为了躲避战乱，母亲带着她从北方讨饭讨到南方，后来寄养在姥爷家成了童养媳，姥姥的母亲从此杳无音讯，已至于姥姥现在也不知道她真正的姓名和出生日期。姥姥小时候的经历让她有了经验，别人不敢出门，她把孩子带出来逃命。在讨饭途中姥姥觉得孩子多了太累，在一个村庄遇到一对没有儿女的夫妻，姥姥想把大姨弃在他们家给他们做“ 女儿，”大姨死活不干，哭着跟在后面。母亲那年十岁了，大舅不到三岁，姥姥用挑子一头挑着大舅，一头放着简单的行李，大姨那时六岁，边哭边跑，跑着跑着面前横有一条宽沟，以大姨的年龄是跨不过去的，姥姥一直快速地走着，大姨越哭越厉害了，母亲实在不忍心，跑回来抱着大姨一起走。多年以后大姨还在埋怨姥姥太狠心了，姥姥说她也是迫于无奈，放在别人家说不定比跟着她跑还好一些。大姨说您怎么不把大舅放在别人家呢？姥姥说大舅是男孩她舍不得，母亲稍大些会帮她做些事情，只有把你给别人了！大姨说你就多嫌她一个吗？姥姥沉默不再和大姨争辩了。那段艰苦的岁月母亲，姥姥，大姨都不肯有更多的回忆，屈膝乞讨已经没有了尊严，遭受的白眼和苦难更是难以言状。那段暗无天日的日子，直到马龙山被政府逮捕后才走到了尽头。让人欣慰的是，整个县域惊人数量的死亡惨案并没有母亲的亲人。姥爷在外闻讯赶回，终于与她们团聚。后来政府调整了政策一一取消大食堂，各在自家里做饭，按工分分粮食。母亲说这样连汤带水还能填饱肚子，干活也有力气了。母亲，大姨，大舅渐渐长大，在生产队也能挣工分。大姨和母亲都是插秧割稻的能手，大舅放牛也在挣工分。日子一天比一天平稳，后来又有了几个小弟小妹，家里比以前更热闹了。随着时间的推移，母亲到了该出嫁的年龄，在那个年代二十岁以后就是大龄青年，再不找婆家就成 “ 剩女”了。姥爷让人牵线搭桥认识了父亲，父亲那时家庭比较 “ 富裕。”姥爷去瞧家的时候，父亲家高大的谷屯子让姥爷决定了这门亲事，他认为最起码母亲在他家不会挨饿受冻。母亲嫁到父亲家第二年姥爷病逝，母亲长年住在姥姥家帮忙照顾小弟小妹，在生产队上上工，没轻没重的干活。就这样在青黄不接的时候家里还是断了粮。为了弟弟妹妹不被饿死，母亲经常从父亲家背粮食过去，父亲爷爷奶奶从来不说什么。事后想一想，姥爷真是有先见之明，临终前找了这门亲家，不然小姨小舅们温饱还真成了问题。姥爷去世后，姥姥受到严重打击，精神有些错乱，这也是母亲常年住姥姥家的原因。姥爷去世时最小的小舅两岁，最大的大姨只有十六岁，母亲二十岁，一共七个孩子，大姨向来坚强，硬是撑起这个家。大姨父当兵复原回来，要求大姨和他完婚，大姨舍不得小弟小妹们，硬着心肠对大姨父说 : 你要愿意等就等几年，不愿意等你重新找一个，弟弟妹妹都这么小，我走了他们怎么办？大姨父等了大姨六年，结婚的时候大姨和大姨父讲条件，必需带走两个妹妹供养，不然她寝食难安，就这样二姨和三姨都是在大姨家长大的。后来大姨父工作调到南阳，大姨又把她俩带到南阳，为她俩安排工作，直到出嫁。母亲带着大舅二舅住在我家，姥姥带着小舅另嫁他人，一家人就是以这样的方式生存着。
三
后来大集体分田到户，日子比以前过得更好一些，这个时候我已经出生了，在我的记忆里大舅二舅一直住在我家，我家南边有座大石头山，每天都有很多人在山上开采石头，大舅二舅父亲也在其中。开采石头非常危险，放炮的时候大小石头冲到半空中，又毫无目的地撒落下来，在那光秃秃的石头山上，人根本没有地方藏身，被小石头砸中也是重伤，被大石头砸中都是当场死亡，在这样高危险的条件下劳动，生命全无保障，基本上就是在石头缝里求生存。接连出了几次事故后，有人建议大家伙聚资，在山边盖几间房顶结实的平房，放炮的时候大家都躲进平房里，就算有石头砸到房顶上，危险性也降低很多。这个提议得到所有人的赞成。平房盖起来后，除了偶尔有些误伤之外，比以前安全许多。大舅在石头山上干活多年，积攒些积蓄回家盖了三间通架砖瓦房，这样的房子在当时的农村是比较先进的，后来娶了大舅娘，那几间晴透日头阴漏雨的茅草屋也被二舅翻盖成三间通架砖瓦房，后来娶了二舅娘。大舅二舅结婚后在我母亲家里又住了好几年，直到政府禁止开采石头山时，他们才回去耕种大面积田地，听说收入也很可观。那个时候我已经在上小学，弟弟妹妹也先后出生。父亲这时跟随村里人进城做泥瓦匠，母亲一个人在家操持家务，种田种地，爷爷那时还健在，犁田耙地帮助母亲打理田地，奶奶照顾弟弟妹妹，生活虽然不太富裕，一家人平安，健康，快乐着。计划生育实施后，很多人为了多生一个孩子到处躲藏，母亲坦然地接受手术，她觉得孩子多了自己受罪，孩子们也跟着受苦，不如把三个孩子养好点就行了。改革开放后，到处流露着春意盎然的气息，做生意，进工厂，办养殖业，自由，民主，开放，想做什么做什么，只要不犯法，只要自己有能力。母亲不甘落后，在村后一块池塘里养起了鱼，鱼长得又肥又大，年底父亲便把鱼打捞起来用车子拉到集市上去卖，每天都能卖个好价钱，一个月下来比父亲进城做泥瓦匠挣得还多。母亲在家里又养有几头猪，到了快过年的时候，卖几头，杀一头，猪肉分成许多份，爷爷家一份，姑妈家一份，姥姥家一份，大舅二舅每人一份，还留几份大姨二姨三姨回来拜年时给她们带走。三下五除二全送完了，我们家只剩下猪头，猪肚，猪心，猪肺了，年年如此。后来我们埋怨母亲，为什么自己家杀的猪总是吃不到好的？母亲笑而不答。几年后父母攒了些积蓄，把旧房子折掉，盖了两套平房，我们住一套，爷爷奶奶住一套，家里置办了电视机，缝纫机，自行车，手表，这些在上世纪八十年代是很多人想拥有的好东西。改革的春天越来越明媚，村里人随着春风渐渐富了起来，新房子一户比一户盖的好看，有的人挣了大钱在城市里买套房子，把老婆孩子也接走了，很多田地也荒芜了，母亲见了心疼，就和爷爷奶奶一起把别人的田地也捡起来种。一份劳动，一份收获，她们的勤劳让家庭经济殷实起来。我和妹妹那时在城里上高中，弟弟在镇上上初中，母亲总是对我们说 : 只要你们肯努力，不管多苦多累也供你们上大学。可是我和妹妹两人并不挣气，没有一个考上大学。妹妹进了服装厂上班，我只考上职业卫生学校。1990年爷爷病了，是食道癌，父亲和母亲带着爷爷多处求医，终不见好转，于当年七月十六日与世长辞。爷爷病逝后奶奶和我们一起住，弟弟没有上高中就去南方打工去了。母亲总舍不得田地荒着，别人不种的田地她都捡起来种，父亲年岁渐高，不再去做泥瓦匠，和母亲一起在家耕种田地。国家推出了新政策，减免农民一切粮税，另外每亩田补助种子和化肥钱，母亲越种越来劲，用她的话说 : 种田不用交钱还补助钱，这种好事那里去找？能多种点是一点。有一段时间她一个劲的鼓捣我和妹妹弟弟回去帮她种地，我们心里明白，她是怕自己老了干不动了，田地荒了可惜，我们回来种地她心里踏实，但我们始终不是干农活的料，只好继续做自己的本职行业。后来我出嫁了，妹妹也出嫁了，弟弟也娶了媳妇，按说她的任务也完成了，但是她和父亲总是闲不住，舍不得丢下那些田地，依旧继续种着。随着年龄的增长，头发白了，腰弯了，背也驼了，她还是耕种着她的田地，我们怎么劝说都没有用。母亲六十岁的时候，政府给奶奶，父亲母亲办有社保卡，虽然不多，加上我们给的，够她们吃穿还是不成问题。她还是固执的坚持种田种地，每到秋收时就打电话叫我们回去帮忙，忙完了就往我们家送大米，花生，大豆，乐此不疲地种了一年又一年。大姨，二姨，三姨，大舅，二舅，小舅都富裕起来了，每次来母亲家为母亲买好吃的，好穿的，临走时偷偷往她枕头下塞钱，母亲发现后少不了打电话责怪他们。母亲的人生经历从贫穷到平稳到小康，虽然一路坎坷，总是向好的方向发展。还有高龄在上的奶奶，她是1929年出生，经历了军阀战乱，日本侵略，文化大革命，大集体，分田到户，改革开放。她们的经历可以写一部厚厚的小说。奶奶和母亲经常感叹 : 以前大难不死，没想到现在能过上这样的幸福生活！【注：图片源于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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