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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月17日，是豫东战役70周年纪念。70年前的今天，解放军第一次正面攻击国民党军设防的省会城市，从而激发了一场中原地区的全力搏杀。之前本公众号已有《豫东战役（上）》对战役前的格局进行分析，今天将以图文结合的方式展示战役进程。 粟裕兵团主动进入绝地，让中原国民党军看到了一举奠定胜局的机会。 但国民党军大多数部队没有长途跋涉后野战进攻的能力，所以只能移动少数有野战能力的强军，如邱清泉兵团，来抓住这个“机会”。在此前的“分区防御”规划中，国民党每一支机动部队都有自己的负责范围，一旦机动兵团大幅移动，就会有很多城市的守备部队得不到支援。既然大量国民党军集中到了菏泽方向堵粟裕，处于徐州和郑州方向的中点，两侧的空档就很明显了。 相比之下，解放军各纵队虽然有强弱之分，但基层干部的积极性高，高层干部不把部队当私产，既有长途行军的能力，也有野战歼敌的意愿。西到巴山，东到大海，北到黄河，南到长江，这个广大空间内，除了粟裕兵团主力，还有三四支2个纵队以上的解放军机动力量。粟裕扯动中原战局，周围的次要兵团，无论是中野部队还是华野部队，都发现眼前出现了机会。反过来说，其他兵团的积极行动也会把国民党机动兵团吸引回来，为粟裕创造机会。整个中原战区的解放军各兵团插入国民党防御体系，就像足球锋线突破一样，一旦某个队员吸引了对方多个防御队员，就可以把球传到空旷的另一路继续突破。 （6月15日地图） 前面是6月15日战役正式爆发之前的态势图。可以看到，粟裕突入黄河以南后，国民党军主力被调动，徐州济南之间的防御基点兖州城虽然还有整编12师驻扎，但是徐州和济南都缺乏增援兖州的野战兵力。因此，许世友的山东兵团大胆地扫清兖州外围，毫无顾虑地做攻城准备。 西面的襄樊地处汉水上游，掩护武汉，看上去还有三个整编旅的驻军，但是战斗力很弱，此时也成了解放军眼中的猎物。13日起，中原野战军以三个纵队和桐柏军区部队开始逼近襄樊。 还有河南省会开封，虽然兵力不算弱，有一个正规军旅，一个正规军团和两个保安旅防御，而且地处陇海铁路，很容易得到支援。但在东线部队纠缠粟裕的时候，也成了相对薄弱环节。此前解放军从无攻占国民党占领省会的先例，因此国民党的思维定势是解放军不会轻易打省会。但粟裕敏锐地发现了这个弱点，征求中原局其他干部意见后，命令在开封和郑州之间活动的华东野战军3、8纵队（陈士渠唐亮兵团）组成攻击集团，迅速进攻开封。 三路齐发，打向了三个重要城市，攻敌所必救，逼主力正面的精锐部队运动起来，粟裕在绝地中获得了运动自由，准备寻机歼敌，第一目标依然是顾此失彼的邱清泉。 3、8纵队逼近开封，国民党军四绥靖区和邱清泉兵团五个整编师马上转向西进，要去给开封解围。粟裕自入险地求胜的习惯再次爆发，指挥外线兵团主力快速切入四绥区和邱清泉兵团之间，以三个纵队占领阵地，阻击国民党军的西进，保证次要方买的开封攻坚。 17日，3、8纵队开始攻击开封，菏泽-兰考方向，阻击战激烈打响。但此时国民党却没有第一时间向开封外围投入更多的机动部队——黄百韬整25师原来在邱清泉集团中堵截粟裕，此时整个二等主力却转向东，开往徐州方向。因为山东兵团逼近兖州，而徐州方向没有可用的野战部队，只能快速抽回黄百韬，准备援救兖州。国民党军进一步在东西方向被拉开。 同时，南阳敌军张轸集团分出来罗绍周兵团，加上信阳方向的胡琏兵团，合力向北调动，救援开封，中原野战军的1、3纵和华野10纵转出豫西山地，在平原地带展开阻击。 郑州方向还有个孙元良兵团，也开始向开封攻击前进。中原野战军9纵迅速切到开封以西的中牟，阻击孙元良兵团。孙兵团是中央军化的川军部队，原本是孙元良的叔叔，川军军阀孙震负责统帅。但这三个师并不是孙震独自发展的部队，而是多个四川军阀的同盟“产业”。蒋介石逼孙震退位后，以孙震的侄子，黄埔嫡系孙元良接任，勉强能稳住孙震嫡系。但是，孙元良这个军阀二代能力很差，其他川军将领并不服气，因此孙兵团野战能力很一般，短时间被一个纵队阻住了。 至此，在长江和黄河之间，国民党军和解放军双方全部的机动力量都开始运动。只是对于解放军来说，这“机动力量”意味着全军上阵，国民党一方依然是四五个野战兵团加上战场附近的守备部队。在南线胡琏兵团到达前，总体弱势的解放军在局部并不落下风。接下来要看粟裕如何把暂时的平局变成胜局。 陈唐兵团围攻开封，要打断陇海线重要节点；山东兵团围攻兖州，要切断济南和徐州两大集团之间的联系。蒋介石被迫在陇海铁路和津浦铁路（今京沪线）之间做出选择。用兵犹疑的蒋介石思考良久，决定把把黄百韬25整编师调回徐州，准备以徐州为基地向北，为兖州结尾。 黄百韬兵团离开了中原战场，为了相对弥补兵力下降，蒋介石又组织了欧寿年兵团，从商丘-民权方向开始进攻，其中包括从邱清泉兵团抽调的整编75师，以及从徐州来的整编72师。 黄百韬25整编师要去徐州，整编72师要调出徐州，为何要如此折腾？ 因为国民党军各部队的战斗力差异极大，整编72师是泰安被歼后重建的弱部队，没有单独野战的能力。所以加入中原战场，配合一支较强的部队，发挥一定的野战作用。而黄百韬25整编师算是二等主力，勉强可以野战，所以到徐州成为北上主力。蒋介石的犹疑和国民党军的体制相结合，为粟裕提供了宝贵的时间，以及新的作战目标。 22日，3-8纵队攻克开封。此战的政治效果远远超出了直接的军事战果——此前国民党从未丢过一个省会，一直对城市人口和知识分子宣称解放军是流寇。刚刚通过“国民大会”成为总统的蒋介石别无选择，只有迅速夺回开封。 所以国民党各个集群在蒋介石威逼下全力进攻，意图在开封周围和解放军主力决战。粟裕权衡战局，认为敌军过于密集，难以按预定计划歼灭邱清泉兵团，因此决定放弃开封，引诱最强的邱清泉兵团浪费时间去占领空城，而全军主力迅速南下，吃掉刚刚组建的区寿年兵团。 所以，还没搬完开封的缴获，陈唐兵团迅速放弃城市，准备防御邱清泉兵团。在南线，十纵也从胡琏兵团正面北上，准备暂时困住最强的邱清泉兵团。不料，邱清泉此时做出了正确的旁段，并未按蒋介石的意愿全军抢回省会，而是只派了一个整编旅进占开封，把整编83师拉进兵团，一起向南进军，追着3-8纵队寻求歼灭战。阻击部队因此少了一天的准备时间。 此时，陈唐兵团的3、8纵队刚刚打过了开封，而10纵刚刚阻击了五大主力之一的胡琏兵团，之后又快速机动，损失严重，都把机关人员打散，补充到一线才能坚持作战。而粟裕亲自率领的1、4、6纵队和中野11纵队也经历了长期的阻击战，转入歼灭欧寿年作战也非常疲劳。国民党军最强兵团行动积极，主动求战，导致解放军进入了整场战役最困难的阶段。 27日，行动迟缓的区寿年兵团，在睢县，杞县被迅速南下的粟裕兵团包围。欧寿年兵团进兵迟缓，首先因为部队素质差，其中一半部队平时只能用来守备。其次因为欧寿年自己也是各投机性较强的军阀——他本是粤军出身，还是蔡廷楷的外甥，甚至还跟着蔡廷楷参加过南昌起义，只是随后脱队回了粤军。后面十九路军在福建反蒋，他也是积极参与者。 这种粤系军阀对蒋介石的忠诚度有限，在国共相持状态下，首先想的是保存实力，同时也不激怒蒋介石。所以他首鼠两端，进又不进，退又不退，后面已经离开了徐州，前面和邱清泉兵团之间还有40里距离，结果成了粟裕集中兵力打击的目标...... 这是解放战争以来，解放军第一次兜住完整兵团级野战部队，在丢失第一个省城以后，国民党方面又面临丢失第一个完整兵团的危险。 这时候，黄百韬再次给国民党军带来一个惊喜——不去救兖州了，整25师和第三快速纵队编组成一个兵团，调头冲向睢县-杞县，要去战场中心救区寿年。 黄百韬让粟裕大吃一惊，本来国民党军败不相救才是传统，黄百韬又可以借去兖州的理由脱离战场中心。他却莫名其妙的全力前进，迅速从津浦线方向转进到陇海路方向。解放军不得不同时交错对付四个兵团，才可能歼灭欧寿年兵团。这是名副其实的夹生饭。 6月30日，蒋介石亲自乘坐飞机到睢县上空督战。严令之下，7月1日西线邱清泉兵团打到了距离整编75师10里左右的顾庄、东官庄，而东线黄百韬也击退华野最弱的两广纵队打到了离整编72师10里左右的帝丘店。此时，华野主力正在围歼区寿年兵团司令部和整编75师，战况胶着。按照解放军以往的作战模式，此时就该撤回解放区休整了。 粟裕斟酌战局，决定不管不顾，先吃掉区寿年。此时欧寿年兵团高估了自己的野战能力，见东西援军已到，在坦克掩护下杀出工事野战。结果粟裕顶住反扑，7月2日攻占兵团司令部，吃掉整75师，把区寿年从坦克车里面掏了出来。 严格来说，欧寿年兵团只吃掉了一多半。75整编师还有2个团未歼，整72师还基本完整，只是欧寿年兵团部和75整编师的主体被干掉。此时黄百涛和邱清泉还在猛烈地东西对进，南面胡琏兵团也隐隐出现在地平线上，如果坚持吃掉欧寿年兵团的残部，战场中心的粟裕就算赢了也未必能走掉。 粟裕考虑到整72师是刚刚重建的部队，能守备不能野战，断定它不会因为自己撤离就出来追击。所以，粟裕只留中野11纵监视整72师，留8纵吃掉整编75师剩下的俩团，3纵和10纵继续阻击邱清泉，自己带着最强的主力1、4、6纵和两广纵队迅速东移，攻击黄百韬兵团。既是速攻求胜，也是为了打掉东线国民党军机动追击的能力，为最终撤出战场提供空间。 到此，双方已经连续作战18天，部队长期坚持作战极为疲劳，而且暑期干旱无雨，连喝水都出现困难。不过双方部队已经犬牙交错，谁也没有轻松下场的选择。所以粟裕在该撤的战略形势下，选择以攻代守。 打到7月4日，黄百韬兵团损失了两个团，被压缩到帝丘店周围十几个村落。5日黄百韬亲自登上快三纵的坦克突围，失败后再次被粟裕吃掉一个多团。6日凌晨，黄百韬兵团再被压缩到帝丘店镇，基本丧失了机动能力。 如果黄百韬兵团也被吃掉，邱清泉兵团就是再凶悍，怕是也不敢上来试试华野的剩余战斗力。只能坐视华野歼灭2个兵团，打下一个省会之后从容休整。 然而，华野各阻击部队多日连续战斗，阻击线已经摊的太薄，不可能全面延伸。孟良崮战役后重建的整编74师大胆加入战场，在南线包围华东野，胡琏兵团也在长途跋涉后即将加入战斗。最可怕的是邱清泉利用兵力优势，从阻击集团右侧迂回，突入华野纵深，吃掉了华野的一部分伤员和之前俘虏的国军俘虏，打出了国民党军难得的抓到俘虏的战斗。华野最脆弱的“软肋”已经暴露给国民党军。 因此，粟裕在6日放弃攻击黄百韬，命令部队在晚间撤出战斗，向睢县以北和鲁西南转移。7号双方基本脱离接触。 整场战役，解放军减员三万多人，歼灭国民党军九万多。但是因为外线作战缺乏根据地支撑，所以部队极为疲劳，很多伤员无法回到部队，大批俘虏重新丢给国民党军，打下省会的缴获也被迫丢弃，算性价比不算“大赚”。 然而，如此大规模的战役，对国民党机动力量的打击，对双方全军信心的改造，对长江黄河之间几千里的战略布局都有重要影响，不能简单地用战场上“盈亏”来计算得失。就在粟裕退兵的同时，许世友在兖州，陈赓在襄樊，都开始攻击此前不敢轻易触碰的中等交通枢纽，毫不顾忌国民党军机动兵团的干扰。战略格局的颠覆性变革已经不远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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