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亦鲁运用“二络”对药经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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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亦鲁近代著名中医学家，为孟河学派传人，是海派颜氏内科的奠基人，曾担任江苏省中医院内科主任、江苏医学院中医科主任等职务。颜老薪传舅父魏东莱之术，后拜师于孟河医派传人贺季衡门下，临证六十余载，学验俱丰。“二络”对药系指橘络、丝瓜络同用的配伍方式，二药合用源起何处，已难考证，但此法屡见于贺季衡《指禅医案》及颜氏内科传人医案之中。

诠药释用

橘络为芸香科植物橘果皮内的白色筋络，又名橘丝、橘筋等。橘络性平，味甘、苦，归肺、肝、脾经，具有通络、理气、化痰，止咳等功效，橘络可用于经络气滞、湿热壅络、咳嗽胸痛、咯痰带血、伤酒口渴等病证的治疗，《中药学》教材推荐其用量为3~5g，《本草纲目拾遗·橘瓤上丝》载：“橘丝专能宣通经络滞气，予屡用以治卫气逆于肺之脉胀，甚有效”。丝瓜络性平，味甘，归肺、胃、肝经，具祛风，通络，活血，下乳之功，可用于痹痛拘挛，胸胁胀痛，乳汁不通，乳痈肿痛等诸种疾患，《中国药典》规定用量为5~12克。《本草再新》认为丝瓜络有“化痰顺气”的功效。

橘络、丝瓜络二药皆性平味甘之品，体纤质轻，有通达之功，而无攻逐之峻，符合孟河医派“用药轻灵、平正实用”的特点。《士谔医话》载：“中医辨药，注重色香味形……心以治心，筋以治筋，络以治络，皮以治皮，乃其常也”，二药其形类络，取象比类，而有通行络脉之功。二药皆能入肺经，能理肺络之气，皆入肝经，有清金制木之效。橘络、丝瓜络皆有化痰之力，能入络中，散络中痰凝，贺季衡针对肺络积湿，宿痰蕴肺的病证屡用二药。二药合用，其特点有三，橘络偏于走气，瓜络偏于走血，气血同调，此其一也。二络归经相似，皆为甘平之品，平正实用，此其二也。二络功效相似，协同增效，化痰理气，通络止咳，可广泛用于肺络气滞、痰湿蕴肺、肺气不降的咳嗽、感冒、咯血、哮喘等肺系疾病，此其三也。贺季衡针对肺络之湿久积不化，宿痰蕴肺气机不利喜用“二络”对药化痰散积，通络理气，《指禅医案》多次见其应用，然于用药之量少有论及，观颜亦鲁老及国医大师颜德馨之用量，多以橘络3~5g、丝瓜络9g为用。

医案解读

兹选取《餐芝轩医集》及《颜德馨医案医话集》二书中颜亦鲁老、国医大师颜德馨运用二络对药医案各一则。

朱某，男，29岁，初诊：奔走劳累，感受风寒，夹痰浊交阻肺络，清肃失司。呛咳痰多，头痛，鼻流清涕，寒热迭作，无汗，右胁隐痛，胸闷，脉浮滑，舌苔白腻。宣邪肃肺为先。

处方：前胡6g，苏子、叶各5g，橘络3g，苦杏仁9g，云苓9g，白芥子5g，旋覆花（包煎）6g，桔梗4.5g，荆芥、防风各5g，法半夏6g，炒枳壳6g，鲜姜衣1.5g。

二诊：呛咳，痰出黄白浊沫，右胁隐痛，后达背俞，胸次不舒，寒热头痛已退，脉濡滑，舌苔薄腻。风邪初解，痰浊留恋，夹痰阻络。再于肃肺中佐通络化瘀之品。

原方去前胡、苏叶、炒荆防、鲜姜衣。加桑叶络9g，丝瓜络（炙）9g，煅瓦楞18g，炒竹茹5g，新绛2g。《餐芝轩医集》

按语：体虚感邪，内外合邪，风寒痰浊，伤于肺经。症见咳嗽、头痛、流涕、寒热迭作、无汗、胁痛、胸闷，其脉浮滑，舌苔白腻。风寒、痰浊交阻肺络，肺脏清肃失司，立法“宣邪肃肺为先”，故用前胡、苏叶、荆芥、防风辛温宣达解表，苏子、杏仁、半夏、白芥子降气肃肺化痰，旋覆花、橘络佐通络化痰，方中亦不乏颜氏一脉常用宣降对药，宣降同用对药是颜氏内科治疗肺系疾病的特色，如枳壳、桔梗对药，中国中医药报刊发余撰写的《颜德馨枳壳汤经验管窥》曾对此做出论述；再如苏叶、苏子对药，二者一源两歧，叶宣而降，子降而滑，宣降同施。

二诊，寒热头痛已退，咳嗽仍作，痰出黄白浊沫，右胁隐痛，后达背俞，胸次不舒，脉濡滑，舌苔薄腻。可知外感风寒邪气已解，然浊邪留恋不解，肺中夹痰阻络。再于方中佐入通络化瘀之品，气血痰同调。加桑叶络、丝瓜络、新绛、煅瓦楞，寓化瘀于宣肺祛痰之中，煅瓦楞、炒竹茹清化痰浊，使咳平而痛亦止。方中橘络、丝瓜络、桑叶络三络同用，清肺络浊邪，调肺络气血。

朱某，女，47岁，病史：自1984年咳嗽至今，其中曾咳血数次。家族中有结核史，门诊胸片示“慢性支气管炎，肺气肿”，痰找结核菌六次阴性，迭经中西药物治疗未效而收住入院。

初诊：咳嗽七年，缠绵未愈，咳时觉气上逆，胸宇灼热，口干不思饮，纳可，便调，寐安，形瘦神萎，面色少华，眶周黎黑，巩膜瘀丝，脉细苔薄舌紫。舌象有瘀，久病入络，痰瘀同源，肺失清肃之职。拟化痰瘀，降肺气。

处方：苏子9g，射干9g，白前9g，枳壳4.5g，桔梗4.5g，郁金9g，瓦楞子（先煎）15g，桃仁9g，丝瓜络9g，橘络4.5g，绛香2.4g，苏木9g。7帖。

二诊：七年之宿恙顿减，气逆之象初平，胸宇仍感灼热，脉细弦，舌紫苔薄，原制中的，再予增损。

处方：上方去丝瓜络，加黄芩9g。7帖。

咳嗽已止，停汤改予丹参片、逍遥丸出院巩固。《颜德馨医案医话集》

按语：经年咳嗽达七年之久，甚则咳血，迭经中西药物治疗未效，症见咳嗽觉气逆，胸宇灼热，口干不思饮，形瘦神萎，面色少华，眶周黎黑，巩膜瘀丝，脉细，苔薄舌紫。遵“久病多瘀”“久病入络”之旨，参合脉证，肺失清肃之职，气滞痰凝，痰瘀同源，血不利则为水，痰凝碍血，辨证为肺失肃降，痰瘀阻络。拟化痰瘀，降肺气。用苏子、射干、桔梗、枳壳理气肃肺，橘络、白前、瓦楞子化痰通络，散结理气，郁金、桃仁、丝瓜络、绛香、苏木活血化瘀，通络止痛，全方痰瘀同治，肃肺理气。方中橘络、丝瓜络对药调气活血，化痰止咳，通络止痛，颇具特色。

二诊，方中活血通络药颇多，故删繁就简去丝瓜络，虑病有热象，随证用药，加黄芩清泄肺热。后以丹参片、逍遥丸中成药理气化瘀善后为功。

橘络、丝瓜络对药平正轻灵，气血同调，入肺疗疾，屡见于颜氏一脉医案之中，效验俱佳，可供我辈师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