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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旅途】故乡的那些老树/崔忠敏

 我的卧虎湾 2020-09-16

也许是人到了甲子之年的缘故,或许是因疫情宅家月余的寂寞和烦躁,近日总是回想家乡的一草一木、一沟一坎、一人一事……特别是在我懵懵懂懂的幼年时光里,扎下深深烙印的故乡那些美好的老树。它们或是一棵,或是一片,都给我的少年世界留下了美好的印象,甚至成了我情感寄托的一部分。它们有的在校园,有的在村边,有的在地头……如今,在依稀可辨的遥远之地,它们或早已经模糊了,消逝了。 
故乡一些美好的老树留在了昨天,在原地,而我却在44年前应征入伍就离开了它们。这种分离,往往是人间的不幸,而今再回故乡时,那些老树却离开了,不见了。成了我与那些美好老树分别离散的往事,更是令我心灵伤感的往事。
我还记得少年时代的那棵大杨树(有称本地杨、白毛杨,生长慢,木质柔),村里八、九十岁的老人都不记得是何时何人栽种的,是村里人心目中的地标性植物。不论你从哪个方向进东西三华里的村落,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这棵白杨树。它高大、洁净,亭亭玉立在我们生产队村北不远的地头上。长的是那样的茂盛挺拔,英姿勃发,树干粗粗的,两个成年人才能双手合围过来,泛着鸭蛋青色,叶片油亮。它们相互之间并不密挤,而是恰到好处地疏离,特别是到了每年炎热的三伏天,又圆又大的树阴,自成一个世界,成了在地里干活人们暂避炎热纳凉的好去处。这里是我度过了许多美好时光的地方,夏天拔草路过此地,都会不由自主的靠近它凉爽一下,到了冬天,是它那肉墩墩、厚实的树叶吸引着我,在每天的早晨,天刚蒙蒙亮,便背着筐,拿着竹耙子,顶着刺骨的寒气疾步的光顾它。我迷恋它的一切,无论是冬天春天,还是夏天秋天,我们彼此都有自己的表情、自己的模样。夏日里,洁净的树干上爬满了各种颜色、大小不一、各式各样的小虫子。在那高耸入云的树杈上,有个大喜鹊窝建在了上面,这些一尘不染的鸟儿与这棵白杨成为最好的朋友。一年四季,寒来暑往,不论是刮风还是下雨,那几只喜鹊对那棵高大的白杨树始终是不离不弃。
由这棵白杨树往西北方向走,大约有一公里的地方,便是王家(第12生产队)的一大片枣树林,这片枣树林亦有近百年的历史。它们不像白杨那样笔直,而是形状各异,有的阿娜多姿,树枝匀称,有的长势歪斜,略带弯曲,有的长在平地上,有的长在沟坎边儿上,好像是在向辛勤劳作的人们探身招手说话一般。它们相距也不是很规则,高度大都在二、三米,似乎在为劳作辛苦饥饿的人们,提供举手可得的便利。
在瓜果梨桃异常稀缺的年代,枣树林则成了我们这些小伙伴们‘’施展才能‘’的地方,在烈日炎炎中午拔草的路上,饥肠辘辘的我们,饥饿、口渴、劳累交织在一起,任凭为生产队看管枣树林老太太的责骂与追赶,抓住枣树枝就拼命的往筐里飞快的摘枣,哪怕是青枣蛋子也不放过,而后边吃边高兴的拔草去了,尽管那些还未熟的绿枣带有青草芽子味儿,但嘴里还是充满了甘甜,心里美滋滋的。每年的中秋节前后,生产队组织社员们把鲜红的大枣、小枣用木头杆子打下后,我们这些家里没有枣树的小伙伴们,再进行现场的第二次觅枣(揽枣),把树上遗漏的红的绿的、大大小小的枣儿一一打下带回家,很自豪的交给母亲。那些红枣经过晾晒,成了几个月后大年三十中午供奉先人的枣糕。


离我家最近的老树,要数学校里的那棵老槐树和那棵老榆树了。我家距学校仅一条胡同之隔,老槐树在校园的中央位置,老榆树在校园的东北角。老槐树每年春天,花白如雪,花香四溢,到了深秋时节,果实累累,‘’三年困难‘’时期,树上的槐郎豆还成了人们的盘中餐。老榆树则像个身体硬朗的老人,巍然屹立在校园的东北角,树杈上牢牢地悬挂着一口硕大的铁钟,一年四季用来宣示学校的上、下课和放学,声音洪亮浑厚,波及邻村。这两棵老树,算是村里镇村之宝级的文物了。前几年,据学校隔壁九十多岁的王长根老人讲,他都不知道这两棵树的树龄。我的祖父、父亲上学时就有它们,直到上个世纪六十年代我上学时,它们依旧默默无闻的巍然屹立在宽阔的校园里。它见证了清朝的没落,民国的战乱,日本帝国主义的侵略,中国共产党的胜利,互助组、初级社、高级社、人民公社、改革开放的社会变迁,记载了故乡世世代代学子们,为追求人生理想,改变命运而孜孜不倦、刻苦求学的朗朗读书声,刻录了故乡教育事业的沧桑与兴衰……每每看到它们,就会不由得想起五十多年前,在父亲的带领下,背着母亲缝制的书包走进校园的情景、唱歌、打球、演节目以及在班里朗读范文的自豪,就会回味起44年前(1975年)当民办教师执教的岁月时光……可惜,如今那棵挂着大铁钟的老榆树不见了,再也听不到一年四季那浑厚悠长的钟声了。只有那棵老槐树,成了我思念故乡,怀念乡愁,寄托情感的标志物了。我每次回家,都会轻轻地靠近它,凝视它……因为它们无法像人一样移动,只要生在了那里,差不多就要待在那里一辈子,直到生命的结束。
时光飞逝,转眼近半个世纪过去了,我走向了远方,老树们留在了原地,在这几十年里也曾多次回过故乡,每次与它们相见,都是一次难忘的相逢。后来我越走越远,返回的机缘越来越少,但我在异地他乡,始终思念着那些故乡的老树。
直到有一天,我又一次归来了,这是可怕的遭遇,故乡的一切都在改变。当年柳树环绕的大小坑塘,被一排排拔地而起的新房所覆盖,柳树不见了,就连那拔草路上解馋、充饥的枣树林也不见了踪影,我的心里充满了无比的感伤……

坑边排排柳,赤日水中游。
深秋搂树叶,三九冰上走。
南北井两口,甘甜赛蜜柚。
如今新房起,白发拂乡愁。

故乡校园一老槐,如同人生已年迈。
阅尽沧桑上百年,挺拔傲立有数代。
河渠儿女求知地,哺育子孙向未来。
当年朗朗读书声,树轮一一都记载。
犹见从教执鞭日,青春留在三尺台。
老树新花浓开时,喜盼家乡多人才!

天佑故乡,祝福河渠!

2019.3.15日于北京太月园小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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