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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年前，我是国营宝应湖农场的一个下放知青，我们那个农场走亦工亦农的道路，农场里还驻着另外一个工业性质的机构：江苏省水利工程总队（总队机关和船厂）。 我因为画画的好，特别是美术字好，下放三年后被调到水总机关生产科专门描图和为机关宣传栏当美工。但是工资待遇和农村户口的性质是不变的。 1976年的9月9日，我和生产科叶科长在江都的水总第一工程处检查安全生产，下午在工程处大浴室洗了个澡，4点钟左右，我们刚赤条条出浴池，广播里传来《告全党全军全国各族人民书》悲痛的播报声，我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到身后哇的一声大叫和人重重倒地的声音，回头一看，是陪我们一同洗澡的一工程处邓处长（邓处长当过全国劳模）摔在地下，我赶紧上去拉，他怎么也不起来，大家问他伤着没，他也不回答，一个劲地丧失理智的嚎啕大哭。这时我们叶科长也急了，说小王，赶快穿衣服，我们得回总队去，我说邓处长咋办，他说这里全是他的兵，用不着我们管，我们走。 我和叶处长出得浴室，赶快去停车场找那辆生产科的北京吉普，车子看到了，驾驶员到处找不到，估计驾驶员过江去谏壁工程处会老婆去了，那时没有手机，打电话到谏壁总部也说没法找，叶科长说，我们走，我说明天不行吗?叶科长说，重大事件发生时，党员干部必须第一时间赶到自己的岗位上。我们随即找了一辆手扶拖拉机（一处的唯一一辆吉普车这时是不能用的，也不该用）在江都汽车站，我们好不容易上了一辆扬州开淮阴的过路车，车上人坐满了，只听见一片哭声，我和叶科长就坐在过道地上，陪大家一起哭，司机开得很慢，带着哭腔说，你们能不哭吗？我这车没法开啊，于是，全车只听到断断续续的抽泣声。 大概两小时左右，车子到了高邮车逻附近的运西闸，叶科长带我下了车，这里是宝应湖农场连接大运河的入口之一，扬州知青，高邮知青回家的主要出入口。我们先找到了渡船老大，跟他协商送我们过河西，过得河西，就是农场三大队的地盘了，我和叶科长又步行大概三公里，到得大队部已经快十点了，只见大队干部们全都坐在队部里听广播，一屋子人全哭得稀里哗啦的。叶科长不及跟大家打招呼，就说，给我派辆手扶，我要回总队，总队在二大队，我们是在三大队上车，是不是很近?错！从三队坐手扶得经过十大队，十三大队、一大队，少说也要两小时，其实我们那天到总队的时间是次日凌晨2点多。叶科长不愧为当兵的出身，连夜敲开总队王书记的门报到。 回到总队，机关的追悼会布置任务就落到了以知青为主的宣传部头上，13号，苏州知青郑部长把我找去，说，王老弟，你的毛笔仿宋字不错，抄《告全党全军全国各族人民书》最适合，庄重大方，我毫不犹豫接受，《告全党全军全国各族人民书》全文大概2500多字，宣传部给我一面墙约6×6米，36个平方，按照抄3000字（留必要空格）大概每个字1.2平方厘米，按照正常写一个美术字30秒算，最少得写20多小时，好在追悼会还有好几天呢，写呗，凭着一腔对伟大领袖的真情，起早带晚，15号完成了，上上下下，赞不绝口。这时船厂领导魏书记找来了，说，小王，我们船厂的追悼会是单独开的，你也帮我们抄一份呗，我这人好胜，又经不住夸，还想表现自己，更何况是为毛主席做事?没说的，干！船厂给的是一块大铁板，面积是总队的一半左右，总队的是用墨水写，船厂的要黑漆写，也就是说，人得趴在铁板上写，这块大铁板放在船厂大食堂里，我打接到这个任务，累了就在食堂饭桌上迷糊一会，饿了就吃食堂里提供的馒头，到17号晚上结束时，自己怎么回到宿舍的不知道。只是后来有人告诉我，写完我昏倒了，有人把我抬到总队医院挂了葡萄糖。还统计了，我这两天吃了十一个二两的大馒头。我的一个终身后遗症是右手手指打那以后永远伸不直了。也因为这次表现，77年初我被总队机关推荐成了一名工农兵大学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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