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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是祖父在的话，他今年刚好99岁，白寿！ 1990的秋天，他离开了我们。那个夏天，他住在我家的南屋，我跟他住在一起。等我开学后，我有好多天不见到他，直至家里发来一封电报：祖父去世，速回。我的眼泪掉下来了。这是我第一次收到电报，以前挺羡慕收到电报的。 从我记事起，祖父多数时间是住在大伯家，他给我和姐姐，还有大伯家的堂哥堂姐们的印象就是两个字，严厉。那种不怒而威，只要三言两语，让你心理缴械，并且会为某个细微错事而后悔的号啕大哭，比如你说脏话了，比如你举止粗鲁了…… 祖父身长如玉树临风，眼神如电，花白头发梳向脑后，一派绅士气质。他的衣着不是劳动者打扮，蓝色对襟大褂，丰神飘逸。手不提四两，口才冠于方圆之地，决无饶人处。我记得他说过，“劳心者治人，劳力者治于人”，还有“力养一个，智养千户”。 他会骑自行车，有一次，把双脚搭在笼头上耍车技。出行靠车，他比他的同般人先就高出一筹，再有打麻将，我几岁的时候坐在他旁边，知道了一些麻将的花色：门前清、一般高、三副五、副副尖、小文钱、大文钱……有一次我看牌顺得差不多，我说，“爹爹，你成牌了。”他只好把牌成了，要是我不开口，他再运筹一下，就可以成一把大牌。据说，在祖父苦闷的时候，连打了四十几天的牌，某天早上推开门，连外面下了一场大雪，他和他的牌友们都毫无知觉。 在我八岁的时候，祖父跟我、还有两位堂哥在沿河照相馆拍了一张黑白的合影，结果每个人都绷着脸，严肃得很。后来几次搬家，很多照片散失了，包括这一张，我觉得很惋惜，也许大伯家还有。 祖父是做生意的人，也上过私塾，他是他这一脉单传，老早太爷就去世了，祖父好像是遗腹子吧，他跟太太生活，小时聪明且顽劣，在他那个孤儿寡母的年代，祖父只有靠自己去打下一片江山来了。我们家兴旺的时候，在城里也是有商铺的。所以，祖父就很骄傲，他的算盘非常了得，在我记事起，会有很多人来找祖父学算盘。但我父亲又是我祖父的骄傲了，只是父亲跟祖父同睡的一个晚上，祖父说了口诀，父亲的算盘就成熟了。 作为祖父的第三代，我在小的时候也会拿出算盘打99乘法表，我的堂姐堂哥他们似乎都会几句口诀，“三一三十一”、“二一添作五”、“三下五去二”。每天，都有庄上的爷爷奶奶跟祖父拉家常，谈客从未断绝。这也是我喜欢跟别人说话的原因。交流大概是我们人类最大的一种需要吧！ 因为祖母走得早，应该祖父是孤独的。不是说让他吃好穿好就行。事实上祖父也要求吃好穿好的。等我们家稍有钱的时候，他就会闹着叫姑母、大伯，我们家给他做新衣服。在我们家生活的时候，他会要吃好吃的菜。祖父其实是一个会过精致生活的人。他跟他身边的一般人真的不一样，也许站得高一点，也许时髦一些。 我常常想象着祖父年轻时的他的那个世界，这些给我不少鼓励，让我毫无自卑，以一个家族曾经的荣光而努力的活着。 似乎在最后时刻祖父是明了生死的，头一天还住在我家的他非闹着要搬到大伯家，第二天在大伯家，祖父安然地走了。全家人都哭成一片的时候，我一个人走到村外的田野，坐在田埂上又哭了起来，竟无法停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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