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街市井怀旧的家常场景让我放开了饮食控制,尽管肚子已经塞满了啤酒、可口的土菜与煎包,我又要了碗油茶,我那不可救药的恋旧毛病随之发作。 小时家里拮据,父母微薄工资要养活六口人,还要接济不断从母亲老家来走动、看病的亲戚。 母亲在怀远的龙亢、烟集、河溜一带有个大家族,她又是长孙长女,而且是离乡下最近的大城市人,加上她永远对老家人充满着热情,享受着辈分高的尊崇,所以家里花销经常是开支先还借款,不到半个月工资就干了,再去借。 我在家是老幺,父亲40岁才有了我所以格外疼爱。 我三哥大约在我出生前也享受过此类待遇,因此特别忌恨我,只要父亲骂他打他,他就趁父母不在家的时候踢我两脚,我便嗷嗷大哭。 他还汹汹的威胁道:要敢对老爸说定会更重的揍。 后他见我老哭个不停,怕事情败露,又掉过来哄我。 我家住的四合院那样的两层楼房,院子外面是窄巷。莫看巷子窄,那里面林林总总有我们那样住着10多户人家的院子近十个,其中有富贵人家的花园。 曲曲折折的巷子外面,便是我出生城市最繁华的地段,卖菜的、熟食摊点、各种百货小吃,满满一街。 那真是非常痛苦的童年感受了:口袋里没有钱,天天好多次的路过看着这些东西,经受着无止境的诱惑的煎熬。 我怀疑我成年以后对再好的物化的东西或钱财没有被吸引的感觉,与这童年的遭遇大有关联;小时候被诱惑的次数太多了,不是你的东西你再咂嘴、眼馋也无用,索性麻木。 有时口袋里偶有几分钱,本可以给自己装满当当的枣子,吃个叫我眼热许久的双色冰棒什么的,但看着同伴咂咂嘴羡慕的样子,一根冰棒有时自己只能吃上一口。 在那个物质极其匮乏的年月,却饱受眼馋的苦难,该是多奇怪的事啊。 我现在想,父母看着孩子的眼馋的感觉一定不好受,尤其是人家孩子香甜的在吃,而自己孩子勾着头把手放道嘴里去看。 爸和我有个秘密,就是相隔半个月到饭铺解解馋。 巷口街上一溜摊点、小吃店,一般不会去,爸爸的理由是不好吃,他要带我到稍有距离的二马路人民电影院对面,我疑心他是怕哥哥姐姐看见吧;那里有家叫“雪园”的面点铺很出名,尤其是馄饨和什汤。 馄饨馅儿鲜,全是精肉沫,皮薄得进嘴就化了;什汤是纯鸡汤烧制,里面有新麦粒、鸡丝,那种香啊,入口到胃里,一路高歌。 服务员是个可亲的阿姨,每次我去打什汤都会掏底盛,麦粒、鸡丝便有了厚厚一层。 老爸是看我吃。开始我不懂,狼吞虎咽的把馄饨和什汤一扫而空,老爸拍拍我的肚子,我便很幸福很骄傲的和老爸走出去;后来我发现,老爸是因为节省而不舍得吃,便编了各种理由让他尝。比如说馄饨馅咸,什汤底有太多的葱丝,或者直接说不饿,吃不了那么多。后来就形成习惯了,爷俩围着一碗馄饨和一碗什汤,拿小勺一口一口的抿。 老街的油茶汤是由骨头汤打底,味道也很浓,朋友们都说味美;而我心里,已经留存了最美最美的和父亲同抿的什汤,我想那滋味永远都不会有任何东西可以比肩或替代的了。 我常想起和父亲在一起,就围着一碗馄饨和一碗什汤,拿小勺一口一口的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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