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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

 马尔的视觉 2020-09-17

    

  多少次在梦里,会听到“咣当咣当”的响声,或者汽笛嘶叫般的长鸣,那是回家、离家的声音。

  那声音刻在了眼睛、耳朵里。

  很多人十年、二十年再没有坐过火车,但回家的人不会忘记那声音。

  一大早为赶火车,走过难得安静的华盛街,在大马路漆黑的百货大楼宽大的玻璃跟前看着自己上天桥,经过红卫兵电影院,便看到永远热热闹闹的蚌埠站。

  有时时间紧,会从大塘路小学前走,溜进小南门,直接上车补票。

  一瞬间,孤独会像反胃的酸水。

  在高速上开车我常常找不到回家的路。

  一会儿跑错了口子,一会儿下错了桥;好几次竟从大庆那里进了城,然后就被什么禹会区的标识彻底弄糊涂。

  经常会从朝阳桥一下子跑过到胜利路,然后再折返回大马路。

  我以为自己已经有老年痴呆症状,只记得中区、西区、东区、郊区;就像抬手忘东西的老母亲,喜欢看的是姜昆、马季的春晚,嘴上天天哼的却是抗战歌曲。

  我是中区人;我家在大楼挨西边的华盛街亚美巷,巷口正对着蚌埠饭店的后屁股。

  那里有一街的鲜菜咸鱼吆喝声。

   

我不会矫情到要将一百多公里区域内的两座城市的其中一座称为故乡;但哪怕仅仅是一个多小时高速路,也能在听杜甫的“露从今夜白,月是故乡明”时泪眼朦胧。

故乡不在距离的长短,那是回家。

每周一次淮北回蚌埠、蚌埠到淮北跑了很多年,那时的家要经过破落的双轨铺就的旅途;那咣当咣当的车轮撞击铁轨,每个小站都停的制动的摩擦声,脏乱拥挤车厢里面的嘈杂,跟个疤痕一样在你的肌肤上若有若无。

人的肚子、手脚、眼睛都有回家的记忆。

那叮叮当当一站一站挪动的里程,让你在百里之外就闻到父亲快刀削下的那一海碗刀削面,母亲“小四回来么”的那声欢喜。

多少年以后变成一年一两次,走上开车找不到家的高速。

淮北回蚌埠、蚌埠到淮北,变成淮北到蚌埠、蚌埠回淮北。

童年出生的地已没有小街小巷,你找不到家的模样。

你难过,忿恨。

后来想,之所以能在举目无亲的他乡奋力作为,就因为你心里有个家,那是你存放恐惧、孤独的地方。

脚步走得越远,心寻家的感觉越沉。

我常常在大马路路口新建的过街天桥上惆怅,对这个城市来说我是谁,究竟要到哪里去。

那个吱吱扭扭上下楼要小心翼翼的家,梦里都会害怕的门前破败不堪的木头走道,早已埋葬在城市钢筋水泥筑就的怪模怪样中。

       

于是,写下这句子:

“我就这样看着你消失在陌生的街市

那窄窄暗暗的昨天是你的碑文。”

我知道,那就是杜甫的“月是故乡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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