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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怀(3)

 马尔的视觉 2020-09-17


    秉政兄的几本大书占据着我的书案已有几日。

    翻阅它们,如同和他一起去行走。

    我的目光被他在运河故道上的足迹所牵引。

    那不是昂然向前的雄姿,亦非步履蹒跚的艰难险阻。

    他一步一个脚印的要重铸被埋没的那段历史。

    看起来那就是个壮烈的勃勃的雄心。

    看见的,仿佛他在浩瀚沙漠里跋涉远去的背影。

    我们很多人都有远行的梦想,但太多的人也就只有在梦想跟前装模作样的气力。

    秉政兄喜欢给自己戴上“行动的学人”那顶太阳帽。

    并不是纸上得来终觉浅,他更喜欢在鲜活的实境中去感受纸上的声息。   

    前后共计三年,隋唐大运河古道一站一站的行走。

    迈出第一步之后的五年,他还得在烟波浩渺的古籍中寻觅古运河的蛛丝马迹,海量的图片拍摄与筛选,文字的形成以及成书框架的搭建。

    这是一片走出来的波澜壮阔的历史视野。

    隋唐大运河的历史脉络与现实风貌,沿途风土人情和它们的过往面孔。

    “走运河,话两岸,溯历史,展风情,看变迁”,成为他使命般的一种自励。

    此时,他已经六十六岁了。

    可能是我的一只脚已经踏在了六十的门槛,我对这个年龄的岁数特别敏感。

    身体、心理都会有明显变化。

    服老也罢,不服老也罢,托举青云之志的气场会明显弱下来许多。

    我是投降派,却不是逃跑主义。

   清心寡欲、不费大力气的小刻写、小素描就是向年岁投降,而将其变成一种自娱自乐的写作方式又是在溜达着继续行进。

    告诉自己,理解生命每一段的局限,量力而行,适可而止。

    但秉政兄让我对生命的局限的认识产生了疑惑。

    我在想他几千里的风尘仆仆,那本编著出的六十多万字的大书。

    那该是怎样的一种浓重的情怀支撑。



     事情起头的2013年初秋的那一天,大家都非常轻松,天气也凉爽。

     看起来更像是一场文化活动的聚会。

    市里老领导,文化局、文联、电视台、报社助阵,郭主席、余主任、王治江局长、陈辉主席、王晓明总编、胡台长、方启明副主任等一批熟悉的面孔。

    秉政兄站在边侧。

    和那些举旗、背包的小年轻相比,六十六岁的他依旧有着铁塔一样的魁伟身躯。

     他此时是否想过,“行走隋唐大运河”的旗帜一打起来,那一路上会经历着什么?



    一想到大运河,我们自然会联想到白帆点点、波光粼粼的河道水面。

    那是至今还活着的运河,叫京杭大运河。

    秉政兄拉起旗杆要走的是隋唐大运河,它就躺在平原、丘陵地带。

    但多段已经身处地下。

    躯干已经死掉上千年。

    史书里的印记也是残纸碎片,运河的民俗风情在凋落。

    秉政兄在行走,也是发掘、整理。

    就好像张择端画清明上河图,一件器皿、一个人物的细细勾勒。

    张择端画眼中所见,张秉政得走进去、挖出来,古道与故纸堆里寻出个大体样子,再一笔一笔刻写。

    这就是一个关于情怀的故事。

    没有巨大的精神力量支撑,对他这个年龄的人来说,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

    仅以他的一千多天的行走,其中的一天行程为例:

    宿州段采风活动

上午:与宿州申遗办相关领导、文物局相关领导、文史专家、宿州市博物馆领导会见。

1、参观宿州市博物馆

2、参观宿州市运河遗址

下午:

1、陈涉起义遗址采风

2、新汴河采风

3、白居易居住宿州古符离集东林草堂遗址

4、埇城马戏 (视情况)(非物质文化遗产)

5、符离集烧鸡制作。

    我看他路途中的一段纪实:在邯郸市馆陶县运河交汇口秤钩湾,天降大雨,同伴劝他找人了解了解地方风情,远处拍几张照片算了。

     秉政兄不依:“都到了运河边上了,哪有不下去的道理”。

     结果是一个踉跄满身是泥,浑身湿透。

     他深知这一地段的重要,古运河八百里的转弯处,汇集了淇河、安阳河、汤河等十多条支流。

     文化考察决不能到此一游,必须离现场近些、再近些,你才可能有历史实景的声息感受。

      这就是行动学者张秉政。

   2014年,古运河安徽段一处考察中,他拍片时不慎摔倒,造成脚踝骨粉碎性骨折,人躺到了病床上。

    次年做了第二次恢复性手术。

    很多报道都记下了他在病床上的话:“待我腿脚好转一点,哪怕是坐在轮椅上,我也要完成古运河行走考察里程。”

    这被看作是豪言壮语。

    而在我看来,对六十八岁的秉政兄而言,此语更像是男人必须践诺誓言的一种悲壮。

     是挺拔在他灵魂深处的一种执拗。

    很多专家、学人盛赞秉政兄编著的这本大书是创举。

    实地考察与历史梳理的齐头并进,文字历史和口传民间史的融汇贯通,学术文字与散文叙事的交相辉映。


    我更多的在思考他于运河古道行进中的宏大叙事的里层、背面。

    是什么使你踏上了运河古道的漫漫长路?又是什么让你在七旬年华,用一本大书,铸造了自己人生的又一座金字塔?

    七旬的秉政兄曾背负父辈的历史苦难,经历了反右、六零大饥荒和文革,年轻时耕作于田头,掘进于矿井。

     但他代课教师、高中教师、大学老师,诗人、作家、摄影家、知名学者的一路向前。

     从没有停歇过。

     撒播在苦难里的种子,滋养出的是他对这片土地赤子般的深深热爱,和一种就要开花结果的倔强。

     那是“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的渴望与顽强。

    最终,他完成了那个受苦受难少年张秉政的心理救赎。

(本文部分照片来自民协,剪纸作品为谢军所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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