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晨阴冷;头夜落了一阵雨。 一早读了林敏新推的《悼四姨》文章。 她还是老文风,写得淡,那情绪是抑制住的;但点点滴滴的记述,还是将我心带入一片悲戚的沼泽地里。 也许是我们自己活得时间足够长了,对老辈的离开便有了一种不同往常的感同身受。 每一次他们的挥手,也是我们在回首;每一次与他们告别,也是我们自己在告别。 心思被冷雨湿透成孤寂。 上午,云姐从合肥来电话,说是老汪夜里走了。 我还没从林敏新推的《悼四姨》文章走出来,听到她的话,几乎是愣在那里。 她说其它任何话我就再也听不见了。 然后就是心痛、心口闷,瘫坐在沙发上失魂落魄。 已经经历了太多的亲人、朋友、同事的离开,脆弱的情感本该叫一次次的亲朋离开踩成坚硬。 不该反应那么大的啊。 但我就是心痛、心闷,在沙发上躺下还是失魂落魄。 老汪,我的兄弟,你怎么不言语一声就走了? 那一声怪怨出来,笔下泪透字面。 在小城,我只称老汪“兄弟”。 他比我小一岁,按理他该叫我兄。 可他是我云姐的先生;多年来,我就“汪兄弟”的乱喊,好像把兄放到前面,也就是意思意思,末了你还是弟。 他从不介意。 他是南方血统,却是将南人和北人的性情合在了一处。 做事细致,待人诚恳、大气。 他是那种你完全可以信赖、倾述,有事成天成夜陪着你的人。 义气和体贴混合着。 我觉得这一辈子他最大的遗憾就是选错了行。 他是淮师大化学系七八级的本科生,毕业后没有进入教师队伍,去了制药厂。 八十年代初,是企业的黄金年代。 他那一届的同学,凡没有到学校当老师的,或者趁着文凭热风顺势而上,做了官员;或者干脆离开体制,发了大财。 老汪还是平民子弟读书人类型,不找关系,不寻门路,闷头在药厂的实验室,最后做到了主任。 那就是干事类型的小头目。 他就安心在那里,一生踏踏实实做事,踏踏实实做人。 我一直在想,他真的是一个做优秀老师的材料,细致耐心肯琢磨,而且人安静。 他的聪颖和精细是出了名的。 我们在一起斗地主,基本上他都能算出你手里有几张什么牌。 男人选错行,女人嫁错郎。 他这一辈子,叫憋屈住了,似乎就没有大展过拳脚。 老汪人实在,喜欢喝两杯。 说这事有二十年了吧。 他到家里来跟我说个事,赶上饭点我就加了俩菜硬留他陪我喝酒。 两三个小时后他要坐火车出差。 我们开了一瓶,絮絮叨叨的说着喝着。 喝完我见他毫无酒意,就开了第二瓶。 结果他急急慌慌的打的直接去的火车站与同事汇合,连换洗衣服都没拿。 云姐后来把我骂一顿。 还有次外地的朋友来,我喊他陪酒。 来的朋友好酒量,我跟老汪陪得就吃力。 老汪说人家来了是客,总要人家尽兴的。 便努力的一杯一杯强撑。 离桌时他就有些站不起来,我赶紧扶着他走。 一直踉踉跄跄的扶到他家门口,找了钥匙给他开门。 就在他家门口,他竟慢慢的頽下去,把头磕到地上,蹭破了皮,出了血点。 我叫他吓了一回,那以后聚,再不敢叫他多喝。 退休以后的老汪,为照顾儿子,和云姐搬去了合肥。 我有时想,那个地方,他的熟人太少,自己又不懂交际,会不会寂寞呢? 有时候他两口子回来,我们就喝一场酒,好像能把未见的寂寞都填满了。 那么真切,那么熟悉的一个人,竟一点征兆都不知的突然离开。 老汪的离去,你就会觉得他带走了你的回忆,带走了你的身心的一部分。 心里就很难过很难过。 其实我们都已经坐到了返程的公交车上,看着一个一个熟悉的面孔,下车,渐行渐远。 我们有一天也会到站,也会永远告别。 二月春风似剪刀。 那一刀下去,剪去了我和老汪相识的所有时光,剪完了我们共处的所有岁月。 窗外,春风杨柳万千条,万条垂下绿丝绦。 每天的日子还是要开始。 兄弟,你走好。 作者相关文章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