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时整,不差一分;我如约站在东篱小院门口。 又看了一下老沈的短信:三点东篱茶叙。 非常确定的是,他又迟到了。 可能是一辈子生活在有铃声严格约束时间的校园里,我讨厌迟到。 我不会去说时间就是金钱、就是生命,或者浪费别人时间无异于谋财害命那样的大话、傻话。 只知准时是对别人的基本尊重。 君子的信诺也是从守时开始的。 杨剑鸣写的门对子里“人情练达”、“世事洞明”什么的,便怪模怪样的瞟着我。
毕竟这是大年初三的下午,这样的日子吃了闭门羹就格外窝心。 若是平常,权当是经历了“寒山僧踪”,或是做一次访友而不遇的古人,自作回风情。 我没有给主人打电话,在朋友圈发了张门锁照,戏谑道:千呼万唤人不见,惟见暖阳正当头。 仅几分钟,朋友圈里听出意思的纷纷声援我。 也有跟着发骚的:久叩柴门未闻声。 萧县龙城书院曹院长随手赠一首题为“访友”的打油诗: 老马驱车去东篱, 人到跟前锁把门。 只好院廊束手等, 呆站半天不见人。 我还是倚赖加减法启示的指引,装作看不懂他的意思。 自我的情绪管理算不上高妙,却极为重要。 走得好一脚踏水泥路上,走不好双脚深陷泥沼。 学不会释然的人,就只好让怒火烧毁五脏六腑。 主人三点二十多打开院门时我立刻就原谅了他。 他临时起意,把剪纸作者,市剪纸协会秘书长,高技院的老师谢军带了过来。 就是那个让我纠结了好半天的剪纸作者。 看起来还是个小伙子,淮师大毕业已二十多年。 敦敦实实、厚厚道道的一个人。 原先画油画,后迷上剪纸,省里拿了奖。 学校支持,给建了个工作室。 我阅人不仅观其五官,更要感受其声息。 谢老师是个内敛而朴素的人。 我一向对这种类型的人抱有好感。 一早的肖像剪纸的争论,似乎老沈、老余等人没过足损瘾,还想继续去延烧它。 算是谢军母校老师的老余,有些故意夸大喜不自胜的表情。 反复说谢军剪出的自己的神态十分到位。 连说“精准难得”。 欢天喜地的拉人合影留念。 老杜、老沈也都刻意喜气洋洋的拿着自己的肖像。 没有用了。 我的情绪里早已没有火苗。 就连对谢老师发的加减法牢骚的那一点不好意思,也都瞬间释然了。 认认真真去看谢老师作品原件,我渐渐看出了他的造型变化企图。 他并非照搬照刻。 老杜的笑有诙谐的放大,而老沈那幅则是着力刻写人物的装儒求雅的气息。 皆有强烈的性格表现意图。 再去观赏自己的肖像,便细细的体会出谢老师的想法。 他其实是将心思放到了人与箫音融合的想象:深邃、忘怀、沉浸。 见到了谢军老师更多的剪纸作品,真可谓妙趣横生。 同样的画面,经过剪纸方式的表现,形态和味道带着自身的鲜明特色。 他是绘画专业出身,去做民间文艺的样式,选材与表达角度自然会站位高一些。 再心平气和欣赏那幅吹箫图,觉出实在比照片要更有味道。 老沉的厚重,岁月的刻痕成为箫音苍茫的诠释。 剥离了原片里人物的无神和稍许的颓气,让声息更为饱满。 老沈的茶叙,变成了谢军剪纸作品小型研讨会。 意趣是谢老师剪纸作品的立足点,带着民间喜庆的胎记,却又不被其所囿。 非常有表现力。 剪纸的人物造型,倚赖于照片、图片的框缚,求助于图像数码处理技术,作者实则也是作茧自缚。 民间文化要有生气,必须适度变形、夸张。 当然,它要扣紧“喜性”这一基本点。 谢老师有创新的企图心。 他要破除照片投影,自己去把握人物的精神,表达出自己的意象、意想。 我们有可能站着说话不腰疼,不了解它的表现形式的制约与困难。 但无论如何,造意大于造型,是所有书画艺术的最终法则,剪纸也逃脱不了这一法则的仲裁。 谢老师认真的听着,不时点头。 老杜调了一下我的手机设置,抓出一张我的图片都说好。 我心下欢喜却不敢说出。 加减法的事情刚有结论,叶公好龙那样的话也说出去了。 他这是典型的讨喜的加法。 是迎合的都不是艺术。
那是情绪控制刚好,调动出容光焕发的神情。 我意识到,这幅是“投其所好”之作。 他在为我补做加一。 这是剪纸,却不是艺术。 我想我俩都明白这一点。 他是真以为马尔的心里放不下一根针。 最终喜欢上了他的吹箫那一幅。 那真是艺术,充盈着作者意象的生气。 作者相关文章 关注马尔的视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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