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城庄子祠内外有庄子三尊像,分别为站像、坐像和侧卧像,面目精神各有不同。 三座像之间似乎没有注意到关联性,五官和身材的差异亦很明显。 走来走去,如同见着了分门别类的庄子。 有趣而虚幻。 其实并不奇怪。 有一百个人读庄子,他们心里就会装着一百个不同面目的庄子。 思悟处、同理心和共鸣点并不能规整出一个相同相貌的庄子来。 这正是我们去读庄子或者其他圣贤之书的可爱之处。 现在对圣贤书的“误读”谈得很多,好像文本自身一定会有一种指引性的语义,我们需要去挖掘它,或依靠专家来解读它。 伟大的思想不该是这样。 它只是富于建设的力量。 你有你的问题,我有我的。 我们都可以从那些思想里汲取解决各自问题的灵感。 把别人的思想和自己的思想或情境嫁接到一处,时不时的会产生出新的想法或方案。 在现实里,它会被认作是“误读”。 事实上人们眼里的”正读”,才是一切阅读中最少创造性的一种。 那就是把别人的思想读成自己已有的思想,万物皆备于我焉,读别人就是为了验证自己的观点。 你还读它干什么呢? 我们能够把阅读比喻成一场对话,恰在于我的思想通过与陌生思想的应答开辟出一个新天地来。 我们珍视庄子的思想,也正是因为它能够开启这样的对话,而不在于它提供了某种现成的答案。 张真有言:圣贤与圣贤书不是宝藏,只是幅地图。 循图而去,那里并无宝藏;若是想获得,你得自己刨地找到。 找见的状态就叫“豁然开朗”、“恍然大悟”或“醍醐灌顶”。 深以为然。 如果某人原封不动、照猫画虎般的读懂了庄子的思想,这只能称为复制,而不是思想在发生作用。 我不觉得这样去读庄子对于我们是个幸运。 我是个在文字世界里徜徉的人,我所敬重庄子非贤非圣,而是古今中国的第一等文人。 身为漆园吏,芝麻大的一个破官,却能冲出牢笼,在一个自设的文字世界里肆意张扬,自在自由的飞翔。 身上、身边的镣铐都会被其变化成梦里的蝴蝶。 那种发端于文字,驰骋于思想的自由感、自在性,古今没有几个人能够享受得到。 画家刘晓光为我手制的一尊庄周梦蝶小像,一直就摆放在我的案头。 极喜欢晓光心里的庄子,他那恬淡、安适的声息,似乎在告诉我自由从来都不是一个奢侈品,没有羁绊的思想就是一双翅膀。 所以我一早五点钟往蒙城赶,来庄子祠观礼,和祭祀、纪念无关。 在我心里,庄子并不是我要祭祀、纪念的圣人,他是还活在文字的声息里的一位很亲密的老朋友。 我的真实的意图是想来看一看,那个八年前两手空空却一头劲,搞起了平民祭庄大典,被周遭视为神经病的人,如今风和日丽的缤纷,各种头衔集于一身。 他这个人会不会因此变形、走调。 看人如读书一般的让我受益。 那个平日里讲学、喝酒、闲扯的诚心诚意的朋友,在大堂高台之上,还是不是我眼中那样的庄子的信徒? 从他更衣开始我便盯住了他。 他是整个活动的策划者、组织者、协调者。 台下他会谈笑风生,自如自在。 灯光打在他身上你再想看到这个人的真相就很难了。 张真果然是个真人。 即便摄影机围着、跟着他走,他也是一枚本色。 增一分从容、庄重。 源自内心。 他让我想到敬爱心的理性的真挚,而非一味的盲目的追崇。 感恩圣贤的启发。 再加上放大了的故里名人元素,那就是对这块土地的满溢着的热爱。 他也叫人给我和老沈换上了一身礼服。 老沈觉得自在,神气灿然。 我却感觉被套上了枷锁。 有人见了觉得马尔是穿了戏装演老衲。 当我和张真行对拜礼,站到祭礼的队伍中的时候,我发现我人已经完全变调走形了。 我本该只是个观礼人。 唯有如此,我才可以平视那个叫张真的主祭人。 我可不想仰脸看他。 就像从来不曾仰着脸看庄子。 赶紧脱下,还原本身。 不仅是布衣,还是个素衣。 典礼毕与张真喝酒。 匆匆忙忙的招呼各地各界朋友,回头就坐下来碰上一杯。 他还是那个妙语串珠、双目放光,怕喝醉见着朋友却又是不晕不归的张真。 但他那典礼之上的一种端肃、敬畏与庄重,却刻在了我脑海里。 吾友张真和吾师连山先生混乱着。 格外亲切,也格外美妙。 (本文部分照片由连山先生提供) 作者相关文章 关注马尔的视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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