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享

【诗歌评论】高骏森:高山仰止,景行行止——浅谈诗人老彦娟和他的部分作品

 高骏森 2020-09-17

高山仰止,景行行止

  ——浅谈诗人老彦娟和他的部分作品

 高骏森

  人民文学主编、诗人韩作荣先生在主编每年度的《诗歌精选》序言中说:在中国,每年都会涌现出无以数计的优秀诗人,优秀诗歌,如果我们不及时发现,并挖掘出来整理收藏,很快,他们就会淹没在浩瀚的历史长河中,变得销声匿迹,这是一种悲哀。

  

  我们知道,唐诗宋词是中国文学史册里最高、最亮的两颗星,几千年岁月变迁,她们仍如清水池中两朵红白睡莲,优雅别致、意暖温馨。

  

  上世纪80年代是中国新诗的黄金时代,诗人舒婷说:那个年代,一首诗可以换来一场幸福的爱情。而现在,如果有谁听说你是诗人的话,不管你长的有多英俊,多有才华,都会对你不屑一顾,甚至还会发出轻蔑的嘲讽:诗人啊,穷酸的人,疯子。

  

  尽管现在的诗人在中国已经不再被尊崇,羡慕,但我们看见的,仍有许多人在纯文学领域里坚持书写,与世俗无关、与金钱名利无关。与山川河流电闪雷鸣有关,与劳动人民黑土地有关,与月亮的形状有关……

  

  网络文学的兴起,更涌现出了大批写作者。虽然,网络文学一直没有严肃的标控,只要是懂鼠标操作,键盘打字(如今手机上网更是越来越普遍)的人,都可以自诩为作家、诗人。这种良莠不齐的现象,对一向严肃的文学的确是一种冲压。但是,我们也无可否认,网络里也存在着许多优秀、潜质的诗人、作家,甚至,他们比传统中的作家、诗人更具有创作天赋。毕竟,网络中的人也是生活在现实中的。否则,网络的出现,就是历史的倒退。

  

  老彦娟(真名张中文)是我在好心情文学网当编辑时发现的一名优秀诗人(这里我要严重声明一下,我不是文学识相的伯乐,只是在众多网络编辑中,一名有着责任感的编辑,面对任何一篇作品,从不草率行事,而是用我的真心真性去认真面对)。

  

  记得第一次审核他的作品是两首合并在一起发表的现代诗。

  

  傍晚,一丝五月的风挤进来

  偷看我合掌,焚香,敲打着木鱼

  而那高高的庙门上

  挂着一个圈鸟的笼子

  总是在我的眼前晃来晃去

  而我呢,念的好像不是真经

  装腔作势的香烟

  裹着木纳的呻吟

  在山顶上转了一个圈

  又回到我的心门

  拥挤的心门

  

  敲吧 敲吧

  你敲不碎那些红尘

  啄吧 啄吧

  你啄不开那扇闸门

               ——《我和小鸟一起受戒》

  

  《我和小鸟一起受戒》,诗人起笔写的是自己,其实是暗指和自己一样生活在红尘中的凡夫俗子。生活在红尘中的人,每天难免会有太多的贪婪与引诱,这些贪婪与引诱多了,就会犯罪,少了,或得不到,又会莫名的恐慌,烦躁。人的心始终静不下来。这时候,如果他(她)还能保持一定的清醒头脑的话,就会想到求助,而最能帮助自己的,就是佛主。因为,佛是大慈大悲的,是净化心灵的大师。诗人选取的时间是在五月的某个傍晚,五月,是春夏交替之时,天气热起来了,傍晚,太阳下山,正是安静的时刻。风起,驱散还未褪去的炎热,给人神清气爽。选取这个时候朝拜,无非就是想掩饰心中的那份杂念与不安。然而,真的就如诗人所想的这样吗?“而那高高的庙门上/挂着一个圈鸟的笼子/总是在我的眼前晃来晃去。”这里出现的两处短句非常重要,一处是“圈鸟的笼子”,一处是“晃来晃去”。诗人本是想在这样一个难得的环境里洗尘净心,洗去那些杂念与烦恼,以及罪孽,可终究无法做到心无旁骛,仍被世俗的杂念(高高挂在庙门上晃来晃去圈鸟的笼子)给惊扰了。“敲吧/敲吧/你敲不碎那些红尘/啄吧/啄吧/你啄不开那扇闸门”,这是诗歌的结束语。通过这几句结束语,我们可以悟出一个道理,一个人再怎么朝拜,如果心中的杂念没去除,所做的一切都只是纸上功夫,甚至,还会带来更大的罪孽。因为,佛也是凡人修炼而成的,更何况,那只高高挂在庙门上晃来晃去圈鸟的笼子,是只空的,那只小鸟,也根本就不存在(我个人的理解,也许,笼子里确实有只被圈养的小鸟)。

  

  忧郁的潮白河边

  一只水鸟在哭

  哭干了潮白河的泪

  枯萎了那些风姿绰约的芦苇

  

  昨晚他的梦没了

  被几个顽皮的孩子

  打捞后扔进了化粪池

  

  他只能衔来一抹斜阳

  趁着这河水还没彻底的黑心

  他要给自己的梦做一个道场

  

  而他总是不敢想

  那橡皮树的背后

  有没有一支无情的猎枪

                  ——《潮白河上的哭声》

  

  《潮白河上的哭声》是一首描写当今生态环境严重受到侵略、破坏、污染的诗歌。诗歌的笔尖落的很舒缓,但正是因为这种落笔舒缓的文字,才让人读出里面的字字血、声声泪。

  

  “忧郁的潮白河边/一只水鸟在哭/哭干了潮白河的泪/枯萎了那些风姿绰约的芦苇。”这里诗人用拟人的手法写出了潮白河的今昔对比:以前的潮白河水清木秀,是鸟儿们生活栖息的美丽家园,如今的潮白河却受到了严重污染,肥沃的芦苇因为水质污染慢慢枯萎。人类的生活离不开大自然里的动物和植物,如今动物植物都无家可归了,这是人类的罪孽,也是人类给自己在地球上生存带来的危机,可他们全然不知。诗人接着写到:“昨晚他的梦没了/被几个顽皮的孩子/打捞后扔进了化粪池”。水鸟并没有因为潮白河被污染就轻易放弃在这里安家乐业。通过一天的哭泣,他相信,人们总会从中发现些什么,悟出些什么,从而及时禁止或收敛自己犯下的罪孽,与“我们”继续和睦相处。可想象并非如此,连晚上唯一的希望——梦,都被一群顽皮的孩子给破灭,这是一种怎样的绝望与悲哀呀。鸟儿的心始终是善良的,“他只能衔来一抹斜阳/趁着这河水还没彻底的黑心/他要给自己的梦做一个道场”。读完这几句,我们不禁被鸟儿的执着与善良感动的泪流满面。但是,结尾的诗句留给我们的,是为鸟儿生命的安危胆战心惊:“而他总是不敢想/那橡皮树的背后/有没有一支无情的猎枪。”我善良的人们啊,在我们上幼儿园时,幼儿园的阿姨就叫我们要热爱大自然里的一花一草,一树一木,要和动物做好朋友。可当我们长大后,思想同心灵怎么都退化了呢?这不仅让我想起了宜昌诗人毛子的诗歌《画皮》:“动物在山中,在洞穴/有时候也在冰柜或餐桌上/一个人的身体,都有更多动物的身体/一个人的命,都拖欠无数条/其他的命/可人类总这样开口:某某心毒如蝎/某某残暴如虎/动物们不使用这样的语言/他们赤裸而本能/表达着生存的惊恐和欢喜/我们也有这样的表情,在剥离/一层层的掩饰和伪装后/难怪张执浩恻隐而柔怀的说:我们曾有一颗/动物之心……”

  

  这两首诗歌是我第一次阅读老彦娟的作品,一开始,我并没有读出诗人诗歌的主题思想,但是从他的遣词造句,艺术修辞上,我感受到了这是一位具有很深潜质的诗人。记得当时我的编者按写的和这两首诗歌的主题完全不符,但我仍是肯定了这是两首好诗,并毫不犹豫地给了推荐,随后,我就进了他的个人文集。在里面走了一圈,发现他写的诗歌非常多,有现代的,也有古体。认真读了一些,首首都清新、自然,朴质中有一份升华,虚构中有一份真实。但让我感到不可思议的是,这么一位有潜质的诗人,编辑在审核作品时,编者按怎么大多数写的都是笔调清新,语言凝练,或语句圆润,诗意浓郁这样敷衍的几个字呢?看了让人心寒。于是,我开始关注这个人的作品来了。

  

  有一天

  赵普突然不见了

  好像是走入了黑频

  有人说

  他对错了口型

  

  那天夜半

  赵普又回来了

  有人说他去了没人的地方

  学会了双簧

  

  而我

  喜欢他演错的那一段

                  ——《关于赵普》

  

  这一首短诗共三节11行,每一行字数都不多,意思也不复杂,但诗歌蕴含的深度与哲思却非常浓郁,从中,更让我们看出了诗人有着一颗忧国忧民的心。我们都知道,赵普是中央电视台《朝闻天下》和《晚间新闻》的优秀主持人,曾在2008年汶川大地震和2009年百年旱灾主播时镜头前两次哽咽落泪,让亿万观众记住了他。而赵普在进中央电视台之前一路的艰辛坎坷,更是让人难以想象。

  

  在事实面前,现在的中国人是越来越不愿意甚至是不敢在公众面前说真话。就是有人敢说,下来后的结局都是没有好果子吃的,这是当今中国政局、媒体的一大悲哀。尽管我们时常听见的一句话要我们每个人敢于说真话。但这正如诗人所说的学会了演双簧。诗人这首诗歌就是针对赵普在2012年4月微博爆料,“来自调查记者的短信:不要再吃老酸奶(固体形态)和果冻,内幕很可怕,不细说”后离开中央电视台数月引起网友种种舆论写下的。无论赵普这一事件是真是假,但在诗人心里真切希望的,是正义的言说——“而我/喜欢他演错的那一段”。

  

  通过读诗人老彦娟的这些诗歌,越来越让我发现他的社会阅历不浅,他是一个站在社会最底层,用肉眼、用心,在时时刻刻关注民生,关注祖国命运的良知诗人。后来通过一次交流,我才知道,他是跟我母亲同一个年代出生的人。作为诗人,我们说他跟海子、西川、食指、伊沙、王家新这批人是同一个年代出生的更为贴切。就诗歌来论,正因为他们出生的年代相同,生存的环境有些相似,关注与感受也应该是差不多的。虽然老彦娟最后没有像西川、海子那样成为诗坛上有影响力的诗人,但历史的因素完全可以塑造、乃至影响一个人的文学创作风格。老彦娟的作品之所以一开始就让我发现他与我们这一批八零后年轻诗人有着不一样的思考,现在看来,是完全有道理的。

  

  最让我感动的,是我得知诗人的真实身份后对他生出的无限敬意。今年8月初,老彦娟给我信息,说要订购我的诗集《相知集》,为了确定确切信息,我们通过一次电话,电话里聊了很长时间,他告诉我,他是河南信阳人,在北京从事废品回收工作。听见他的职业后,我的眼睛湿润了,这不是说我对他卑微的工作同情,而是从他从事的职业与笔下的诗歌中,更让我看见了一位真正能称为诗人的诗人站在我眼前,是那样的伟岸、高风亮节。他的诗歌《收废品的诗人》就是他从事的职业与热爱诗歌的真实写照。这是一首疼痛的诗歌,读完后,我情不自禁就站了起来,对诗人致以崇高的敬意。

  

  在中国经济发疯的日子

  我从老家的神坛摔到了北京

  

  一辆喘着粗气的自行车

  驮着我去捡废品

  

  一个矿泉水瓶

  是我七分钱的喜悦

  

  一个破纸箱

  是我一个下午的激动

  

  一沓废报纸

  摊开了我洋槐树下写诗的梦

  

  两个眼睛客

  把我摇醒

  

  “你会写诗?”

  八只惊恐的眼睛

  

  “是我的错吗?”

  我纳闷的有些睡眼惺忪

  

  “还真不是你的错,

  诗坛的悲哀啊!”

  

  尽管他们发狠的躲着脚

  但不敢撕碎被我画满文字的报纸

  他们读懂了我的眼睛

  那里有我的命根子

                 ——《收废品的诗人》

  

  这首诗歌不仅写出了诗人自己的心声,也写出了中国千千万万个像诗人一样身份人的心声,更重要的,是写出了我的心声。因为,诗中部分诗句,有我的真实写照,甚至我固执地认为,这首诗歌就是写给我的,或是为我而写的。网络诗人蝶小妖在审核这首诗歌时说:“这首诗让我感动并震撼。我为中国诗坛有这样的诗人喝彩!当一个诗人将自己的目光放在了高处,把感悟到的东西渗透到每一个文字时,那么作者带给我们的,不仅是感动,而且重要的是自省我们内心的世界。正如读这样的诗句‘他们读懂了我的眼睛,那里有我的命根子’。这就是诗歌的闪光之处!”

  

  再后来,我在某一诗歌网站看见了一篇专门采访老彦娟的报道。报道里,老彦娟翔实地谈到了自己从学生时代爱好文学到中途因为生活的被逼迫停笔20多年,直到今年才又重新拾起久违的文笔。阅读中,我被感动的再一次眼睛湿润,一位年过半百,被现实生活压迫的喘不过气,却始终没有放弃当初自己追求的文学诗歌梦,像孩子一样仰望星空,并脚踏实地走下去,直到生命的终点。这是一个人肉体活着的价值所在,是精神品质的上善,如水一样润泽,源远流长。

  

  人民文学主编,诗人韩作荣先生又说:“真正的好诗,是由那些‘非著名’的诗人们写出的,因为没有任何约束,没有写作套路,所以能写得自由自在。”他还说,“评价一个作家的优劣,不能只看他拿奖的多寡。在中国,有很多出色的作家,拿奖都不多。比如莫言、余华、苏童,你能说他们不是大作家吗?”我在韩作荣先生这几句中,再一次看见了老彦娟白天工作、晚上伏在油灯下写诗的影子,我肃然起敬。

  

  高山仰止,景行行止,是《诗经·小雅·车辖》里流传至今不老的诗句,后被司马迁在他的《史记·孔子世家》专门引以赞美孔子的品行才学,要我们后人对他仰望,并遵行他的话去走好脚下每一步路。诗人老彦娟,我从他的道德品质到他的职业,再到他的诗歌,以致现在的他在几家文学网站从事诗歌编辑和副主编,我看见他对待作者的每篇作品,都是用心在点评,从不拉帮结派,亵渎崇高的诗歌。我想,高山仰止,景行行止这八个字用在他的身上,也完全可以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绝不夸张。

  

  以上是我对诗人老彦娟及他的部分诗作读后的一点儿感言,浅谈中难免有错误和不到位的地方。因为了解仍不够深,也因为自身的能力不够,希望老彦娟看见这篇文字后给予多多包涵,同时,也请读者朋友不吝啬地给予批评指正。谢谢!

  

  2013年12月17日广州白云

              12月18日修改




高骏森,笔名:心旷。80后,湖北宜昌市远安县人。文学爱好者,什么体裁作品都写,什么都写不出名堂来。现居杭州下沙。



    转藏 分享 献花(0

    0条评论

    发表

    请遵守用户 评论公约

    类似文章 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