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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情献文】高骏森:我怎什么不怎么用笔名写作

 高骏森 2020-09-17


我为什么不怎么用笔名写作

                 ——谨以此文献给我的母亲

   高骏森


       混迹网络从事写作已整整十年。十年,不长亦不短。因中间一直没间断过,所以,各种体裁的作品累计起来,数量还是非常可观的,只是,有太多的青涩不堪入眼。今若有读者不幸读到并被我知道后,我绝对会在他的面前羞赧抬头。尽管如此,我还是非常遗憾,那些因网站倒闭没来得及备份而永久消失的青涩,是我心头的一大痛点。青涩亦是清纯,那是我生命中花样年华最真的美,可惜,这美有很多就这样的销声匿迹了。

       十年,我从弱冠一步一步艰难爬到了而立,在而立的圆心点,怎么立也立不起来。文笔虽一直不辍,可文坛上没有一颗星星是属于我的,哪怕闪烁最微弱的光,也没有。倒是在小打小闹中,闹出了一股又一股的小旋风。有关风花,有关雪月,有关人间的真情,有关生死。我不知道这些是否是我今生苍白人生中唯一值得骄傲与幸运的事儿。但有风总比没风的好。不在沉默中死亡,就在沉默中爆发。

       我要说的不是这些,这些似乎都是关乎名声的。我这人憎恨名声。曾在初中毕业的当年写过一首古诗,其中有两句:“努创人生终不悔,憎厌声名有余哀。可有些人并不是不想要名声,名声就隐藏起来了,好比前面谈到的小旋风,他们在我的文字里哭笑打闹,甚至还有人坐长途火车从辽宁到广州,要跟我共度一生一世,最后却含着眼泪失望而归,从此天涯不再相见。

       我要说的是,这十年来以至今后我为什么不用笔名写作。凡是知道有一个署名叫高骏森的网络写作者的朋友,一定知道他还有一个美其名曰的笔名心旷。我敢武断的说,在网络文学圈,高骏森的名气要大过心旷。这里我给大家讲一个啼笑皆非,更让人无可奈何直摇头的真实故事。在江山文学网,我用的注册名是心旷,有一次跑去了一家从来没有去过的社团发了一组诗,结果被编辑退了回来,退稿理由是:“此诗非作者原创,抄袭高骏森大诗人的。”然后复制了一个用署名高骏森发表此诗的链接。我立即给编辑回话:心旷就是高骏森,是同一个人,心旷是高骏森的笔名,高骏森是心旷的真名,我既是高骏森,也是心旷。结果对方还是给我退了回来。说高骏森大诗人从来没有用过笔名写作,你还是好自为之吧,仰慕他的才华,说明你是爱文学的,值得表扬,但千万不要抄袭人家的,这不仅是对诗人高骏森的不尊重,更是有亵渎你个人的人品。面对他这不可理喻又振振有词的说辞,我哭笑不得又感动不已。哭笑不得是因为他的固执,我不知道接下来该再怎么解释才能让他相信高骏森跟心旷就是同一个人。感动不已的是他对高骏森的仰慕与崇拜,拥护和捍卫,容不得任何人侵害他的名声。

 

                                    母亲


       此编辑我并不认识,前面说过,我憎恨名声,既然已经向他解释清楚了,但他还是这样的坚持己见,那么就随他去了,网络这东西不能太较真,太真会很累,到最后不仅什么也得不到,反而把自己弄得遍体鳞伤。这绝不会因为争得越凶,就如媒体报道一样红得越快。所以,面对这个如秀才遇到兵的问题,我选择沉默,退了就退了,我不再去这个社团发文就行了。

       此编辑说得其实也没错,无论在网络,还是在纸媒,我几乎都是用真名高骏森发表的作品,笔名心旷虽然也用,但发表的作品很少。

       据我所知,中国有百分之九十五的作家写作都是用的笔名,无论有名气的,还是没名气的。尤其网络写手们,网络笔名就更是普遍。有人说,一个作家若没有笔名,或不用笔名写作,是很不正常的。这话我不完全认可,尤其是后半句,是直接不认可。一个作家没有笔名不正常,在大多数人看来确实这样,但也有少数作家并没有笔名或不用笔名写作,凭我知道的,有著名打工女诗人郑小琼和被称为20世纪最后一个乡土散文作家的刘亮程,他们两个我还真不知道笔名是什么(或许有,是我不知道而已)。

       现在大家都知道了,无论是知道高骏森的,还是知道心旷的,都知道了他们是同一个人。只是我说了这么多,还是没有说到我为什么不用笔名写作的原因。

       下面,我就正式说说我为什么不用笔名写作的原因。

       严格点说,我是用笔名写作的,而且非常爱我的笔名,这爱超越了爱真名,只是用它写文章很少。所以,不用笔名写作应该改成不怎么用笔名写作才正确。

       不怎么用笔名写作的原因是因为我的母亲。

 
                                     母亲


       我的母亲是上世纪60年代初期出生的人,十年文革,是她年龄中最美的年华,也是她的学生黄金时代。1966年上小学,1977年高中毕业。高中毕业那年正是全国恢复高考的第一年。她是新三届的第一批考生,按理说,她是最幸运的。也的确如此,她曾经不止一次的告诉过我,高考她是考上了一所很不错的大学的,问题是当时并没有接到入学通知书,去村委问了好多次,回答都说未被录取,直到几年过后,她结婚生子已成了一名真正的农妇,才在人们的偷偷议论中得知自己当初的确是考取并被录用了,只是通知书到了村委后,被另一位学生的家长用人情给偷偷买走了,如今那位学生已经毕业在省城分配了工作,名字用的就是我母亲的。

       当母亲确切知道这件事情的真相后,她已为人夫为人母好几年了,和父亲的婚姻感情极度不好,生活的环境也极其恶劣,身体虚弱无比,家人也并不怎么重视这件事,告诉她这是命,命就必须要认。无奈,她也就万般疼痛地接受了这无法接受的事实。

       我小时候的记忆里,母亲是一位受全县尊重敬仰的名人,还轰动过湖北省省委办公厅。她的文笔和口才,在当时几乎可以说是无人能比,书法也了得。生我妹妹后的第二年,全国计划生育闹得特别凶,村委、镇委和县委计生办人员以及公安局都带着手枪和铁链来捆绑母亲去结扎,最后母亲不仅没有结扎,也没有被捆绑,村妇联主任和镇妇联主任还差一点去坐牢了。很多人打官司、写诉状,请专业律师打了几年,花了不少的钱,最后都是败诉,最后找到我母亲,她只要听完对方讲完事件的前因后果后,不出一个小时,一份颇有力度的诉状就出来了,几乎从没有败诉过。她曾经在1989年带着我年仅一岁的妹妹和遍体鳞伤的父亲从家里只身到省公安厅帮我父亲打官司,本来是一场人人看来都认为是必败无胜的官司,因为被告方是我们县公安局,结果靠我母亲的一支笔、一张嘴硬给打赢了,他们不仅赔偿了我父亲所有的医药费及精神损失费,连从老家启程到武汉,再从武汉回到老家所有的车费、生活费、住宿费,一分没少的给全部补齐了,官司胜后回到县城,县公安局用专车把我母亲和父亲直接送到了家门口。也就在那一年,我们县公安局局长被一降再降的降职,但他并没有对我母亲产生任何报复,相反,今后一直都是十分的客气与尊重。也是在那一年,我母亲在湖北省副省长办公室见到了副省长,副省长因为确实说不过她,趁机溜走了半天没再回办公室。这也就是后来我们经常戏谑母亲,说她当了半天副省长的笑谈。还有,在武汉人民法院,她帮助了三个上海复旦大学教授打了十多年的官司都没有打赢的,被她的一支笔一次就赢了,且,她不收人家一分钱。那时的她和父亲,身上已经是分文全无,还是法院的办事人员帮她要来的每人40元的辛劳费。

       母亲这惊鸣的丰功伟绩,并没有给她的人生带来任何的亮处改变,相反,正是因为她的过度聪明与能干,才把自己的一生给毁了,毁的她如今痛苦不堪,毁的我做儿子的无比难受。或许,这真的是命。

 
                                   母亲


      我没见过30岁之前母亲的照片,35岁之前的照片也只有一张我们四口的全家照,可惜多年前已不知道弄到哪里去了。我所看到母亲的照片,都是35岁之后的,那时候她已经离开老家,离开我和妹妹的身边,去广州流浪了,这一去整整20年,直到2014年我的外婆病重卧床,没人照顾,她才辞职回到老家。这20年,虽然还不能完全用青丝到白发形容,但确确实实是从而立走进了知天命,如今再等四年,就到了花甲。因为是流浪,所以我看见照片上的母亲无论是哪个年龄照的,都显得格外沧桑。

       我曾试图找过她年轻的照片,也找过她不少要好的同学或朋友,都回答说没有。因为在那个年代,照相是一件非常奢侈的事情,连饭都吃不饱,哪儿来的钱照相。而且,照一张相还必须得跑县城几次。但他们都告诉我,我的母亲年轻是非常漂亮的,性格像男孩子,是个文艺青年,文章写得尤其的好。

       我也曾听母亲说,她在高中读书时就有许多男同学追慕,直到下学后还一直不放弃,也有许多男知青及来自外省那些当兵的男青年追慕,但她对爱情一直都很冷淡,谁也没有打动过她那颗少女心底的情愫。倒是有一位男同学,他俩因为都是文艺青年,曾合伙写一部花样年华的长篇爱情小说,我的母亲写上部,那位男的写下部。后来母亲跟我父亲结婚后,父亲是一位来自重庆上门的孤儿,没有上过几天学,脾气暴躁无比,疑心又特别的重,亲戚邻居们都不喜欢他,又听说我母亲婚前有许多男朋友,还开玩笑地对他说,你的儿子有可能不是你亲生的,他于是就信以为真,跑回家对我母亲毒打,无意中看到了我母亲写的长长的一摞稿纸,认识几个字的父亲看见上面有关于情和爱的字眼,就更加断定那是母亲写给其他男人的情书,连同结婚证一把丢进火炉烧成灰烬了。一个爱文学的人,自己的文字哪怕写得再不怎么好,也如自己亲生的孩子一样至爱无比,更何况,母亲是一位女文艺,文章还是很有一定艺术水平的,几年的心血就这样付之一炬,心痛可以说,连死了的心都有。也正因为邻居的这句我不是父亲亲生的玩笑话,在父亲在世的日子里,我每天的生活也过得跟抗战一样,我的学名也一波三折。

 
                            三姐妹与她们的母亲


       母亲生我那一年23岁,难产。从正月十五清晨一直折腾到正月十六傍晚,我这位忤逆之子才悠悠的爬出来。那时农村条件艰苦,上不起医院,生娃都是在自己床上,接生医生也是聘请的本地的赤脚接生婆。因为母亲是难产,接生婆前后一共来了老中青三位。母亲也差点儿命送了黄泉,所有在场的人都捏了一把汗,好在最后我终于落地,母子平安,大家才松了一口气。

       生下我的第七天,村委要给新生婴儿上户口,在决定给我取名字时,父亲和母亲第一次发生了极其恶劣的战争。父亲是从远方上门来外公家做的女婿,外公外婆没有儿子,母亲是长女,根据中国绝大多数地方民俗,上门女婿生的孩子,必须随孩子的母亲姓,也就是随外公姓,目的就是为了给女方姓氏延续后代。听说父亲在跟母亲结婚前,答应两个老人好好的,但此时却翻脸不认账了。父亲姓冯,一听自己的儿子要随丈人姓,气不打一处来,跑上床就要一脚将孩子踩死,还说,邻居说这个孩子是第一个,到底是不是我的还严重怀疑。母亲见到父亲这幅狰狞的面孔,正在月子里,又是病痛中的她,护子的心比什么都要强,一脚就把将到父亲脚上的婴儿卷到了自己的裤裆里,我的大姨也正在此时赶过来,敏捷地抱走了姐姐裤裆里的婴儿跑出了门,一条小小的生命就这样保住了。大姨却因救我这个侄子,放弃了她优异的未完成的学业,成了农民。

       经历了姓氏风波后,母亲和大姨发现了父亲这人的脾气与秉性,为了让这个一生下来就遭受命运不济的孩子能在成长路上顺利安全健康长大,便瞒着自己的二位大人,将姓氏依从了父亲冯姓,名字经过反复研究,最后我的大姨取了一个单字刚。冯刚的意义是,姓高的上一代没有给祖宗在这一代传下男丁继承烟火,现在刚刚从远方来了一个上门女婿就生了一个男丁,本应该随从高姓的,但此时情况十分特殊,无法随从高姓,我们希望这个孩子随从他的父亲后,能在高家顺风顺雨,健康长大,只要孩子长大后将来有出息,高家一样享有荣光。(我的两个真名、一个笔名在诗歌《自画像》里也有详细解释)。

       母亲与大姨带着悲痛与美好心愿给我取了这个姓名后,我的人生路并没有一帆风顺,倒是若干次过着九死一生的生活。第一步就是外公的极其不满,一直到2003年我的姓氏随从了他后,才有所改变。父亲也没有因为我随从了他的姓,就对我很疼爱(父亲一直都是疼爱我的,甚至可以说超越了母亲,只是他的方式用反了),每次他和母亲发生战争,我都脱不了他手掌心的毒打,加上我又经常护着母亲,冒着危险跑到很远的地方求人救母亲,以及受母亲的严重的思想影响,对父亲的品行与人格极其不好,我对父亲是越来越深的恐惧与仇恨,疏远距离是越来越大,连他离世后连骨灰都没有看见一抹,这是我醒悟过来后终身的痛。

 
                           两姐妹与她们的母亲


       父亲打母亲成了司空见惯的事,手段极其残忍,一直以来,我都同母亲一样认为全是父亲的错,直到父亲离世,我有了第一次恋爱失败后,才理解他俩为什么这么不和,也理解了父亲和母亲各自的心伤肉伤和无奈的苦衷,这说不上谁对谁错,要错就错在他俩无论从哪个角度哪个层面,都是不允许组合一起的。可惜,说什么,现在都晚了。

       成家后的母亲仍然爱书,我和妹妹跟他们生活在一起的时候,经常看见母亲深夜点着煤油灯看书,上厕所也随手拿一本书,就连上山砍柴,手中也不忘带上一本书。父亲是一位鲁夫,母亲的高知识,聪明才华,加上在当地受人的尊重,以及她特有的傲气与傲骨,对父亲的轻视,让他一个做男人的尊严无地自容,加上母亲压根就不会做农活儿,父亲恰好在这一点上来报复她,让她跟着自己干一样重的体力活儿,这明显母亲是吃不消的,加上性生活的不和谐,矛盾越来越深,以至被我形容每个日子都是像在过日军一样。

       我所见过母亲的文章还是在她未结婚时在生产队做会计,用账本写的一些随笔,因为她写的全是草字,那时我的年龄也不大,有很多字都不认识,所以也不知道写的是些什么。但隐约记得她用正楷字写过的几篇,文采真的很好,是我现在的文笔无法比的,遗憾的是,那些文字也因为环境原因,母亲常年不在家,我也不知道收藏起来,全被老鼠撕咬,不知道去了何方。

      1995年父亲犯错误进监狱后,当天晚上母亲把我同妹妹交给了外公,带着几件衣服和外公交给她的三百元钱,只身南下了广州,开始了漫漫的打工生活,那年她刚满35岁,和我现在的年龄相差两岁。

       1997年秋天之前,母亲一直处于奔波流浪状态,由于身心的严重损伤,对家里两个孩子与父母的迫切牵挂,工作又是那么的不尽人意。那两年,她进过工厂,进过餐厅,做过最苦最累的活儿,拿过最低的薪水,受过本地人的嘲讽,这些我虽没有亲眼见过,她也没有详细的给我讲过,但从她那些年跟我的通信里,以及后来我南下北上孤身流浪亲身的经历,我深深体会得到那段南方岁月里她的故事与身影。好在1997年秋天,她找到了一家私人幼儿园里做饭的工作,结束了两年来东奔西走茫然无助的漂泊。尽管这份工作仍然卑微,但比起工厂那种三点一线黑白颠倒机器轰鸣的车间,要强百万倍。

 
                 我与母亲2008大年初一年在江门圭峰山


       由于年龄较大、身上的胆子极其繁重,薪资特别少,身上固有的文学气息也从来没有消灭,骨子里的清高仍旧曾在,社会科技日新月异,电脑渐渐普及,使她的人生在这个社会彻底脱了节。在幼儿园工作18年,工作虽然卑微,但无论老师、还是老板,老板的家人,小朋友,小朋友的家长,都对她尊敬有加,名义上她是一位煮饭的,但幼儿园所有大事决策,包括和教育局、卫生局领导的接待,都是由她出面摆平。18年来,她和幼儿园的老板亲如一家,老板亲切的称她阿姨,老板的母亲更是把她当自己的亲生女儿善待。只是待遇上从没有给她提高,社保也从来没有给她缴纳,这也是她离开广州回到老家,近60岁的人了却像男人一样做着犁田耙地的繁重活儿,以至她思想极度的悲观,我的心口激烈的疼痛。可没有任何办法。

       在幼儿园工作,她的时间充裕了许多,有大量的时间看书,但在经济上,她是一个十分拮据的人,我和她在同城生活了好多年,因各自的工作及性格问题,虽不经常见面,但我给她买了很多的书,也就是在这个时间里,她安静地读了不少的作品。只是母亲有一个致命的缺点,这缺点不仅害了她自己,也严重影响了我们每一个亲人和爱她的朋友,可能是在家和父亲一起生活的时候长期受到的思想与肉体的压迫,加上自身的才华横溢抹不去的清高,以及长期和小朋友在一起所受到的幼儿影响,她这人极其杞人忧天,又极其相信迷信和算命,喜怒无常,敏感过度,稍有一点不顺她眼或不顺她心,她就不说话、不吃饭,流眼泪,严重的时候嘴里、鼻子里还出血,简直可以吓死身边的人。这也是她如今在家跟着两个老人,带着我妹的女儿下地干农活、上山打柴火,带给她思想极大的损伤。其实,说句真心话,这些农活儿真的是不需要她去做的,我们这么多亲人给她出的好多建议,她一样都不采纳与接收,总是这样的折磨自己,我们在外的听见了或想起了心里疼的难受,跟在她身边的两位八十高龄的老人也疼痛难堪,可谁也不敢说她。

       早在我俩都还在广州的时候,有一次我们在中山大学西门的学而优书店买书,她看见书架上有一系列名家丛书,书名叫鲁迅的呐喊人生、梁实秋的恬静人生、冰心的宁静人生……她对我说,希望自己能在有生之年写一本感悟人生出来,放在书店的一架上。当时我是极其赞成的,因为我知道她曾经有过的辉煌,也知道在南方珠三角这些年她内心的点点滴滴,更知道她的文笔,我相信只要她愿意写,是一定能写出来的。遗憾的是,当几年后我的作品在各大文学网站、论坛,以及各类书刊报刊发表刊登了许多篇(首),及两本诗集的出版,都不见她写半个字。每次我一说起这事儿,她就找种种让我气得只想发火的悲观理由给挡了回去。无论怎样,她是我的母亲,我没法改变她的悲观思想,这些年,我深切的知道与懂得她所遭受的罪是这个世界上常人很难想象的,这也是我做儿子对母亲的最大罪过,做儿子的没有本事让她生活的哪怕好一点点儿,我无人见人。尽管我在我的多篇文章里谈到对母亲和父亲的不满与抱怨,很多读者也对我的思想不给予认可,甚至提出了严重的批评,这些我都能理解与接受。其实,我对他们的不满与抱怨和我对他们的爱与自责是完全不相矛盾的。我只希望他们能乐观起来,不要故意折磨自己的肉体和思想,然后施加到他人身上,这不仅得不到问题的解决,还更深一层的加大范围让人折磨受罪,这罪才是真正的罪不可恕。

 
                                母亲


       母亲对我什么都是不满与不支持的,唯独对我爱好文学以及在文学上所取得的小小成就有一些骄傲与自豪。早在2003年夏天,父亲和我发生了一场地动山摇的战争后,他把我的身份证抢走了,并威胁我,要给他20万元钱,才能从他手中拿回这张通行证(身份证),否则,我就是飞都飞不出去。那年正是全球非典,我从广州回老家后住在外婆家,父亲几乎天天提着凶器偷偷来抓我,搞得家人及邻里白天夜里都不安宁,那段时间外公一看见父亲就想起了我的姓名,于是对我也是极度的不好,他们说我不是高家的后代,甚至说我不是湖北省的人,说已经把我养大成人了,让我回重庆去,父亲又极度威胁我,让我跟他住一起,在那座前不见村后不着店的山冲,从小就见父亲毒打我们的凶残以及如今他这幅狰狞的样子,我是情愿死在人聚密集的地方,也不愿意跟他回那座孤洼的山冲去。看看父亲的样子,又想想外公外婆含辛茹苦养我这么大的艰辛,以及母亲在外的流浪,我心如洪水决堤,下定决心要将自己的姓氏改随外公,一方面是报答外公的养育之恩,让他多年一直不平衡的心得到平衡,也为了狠狠的报复父亲。

      我自己给自己改了无数个名,最后这个高骏森还是母亲取的。前面说过,母亲相信迷信与算命,她说我的五行水多,要用土来填,可我对土很不满意,于是,她说用木也可以挡水,只是木挡水势利不够,必须要一片森林还行,于是,森字就是这样出来的。接下来中间的那个骏字斟酌了很久,一开始用的是英俊的“俊”、后来改成峻岭的“峻”,最后才决定下来用骏马的“骏”。母亲是这样解释的:高家在我这一代没有男丁,本来父亲把我留在家中从远方招来一位男人做上门女婿是给高家延续姓氏,传宗接代的,可惜从远方来的男人因为秉性问题,淹没了父亲最初的心愿。远方的男人刚一进家门,就给高家带来了一位男丁,这是吉祥的征兆,男人姓冯,给儿子取名冯刚,是希望他今后的人生无论遇到什么,都能平坦平稳的走过去。然而他走的并不平坦平稳,还时时受到生命的威胁,你看他身体纤小,面黄饥瘦,我做母亲的痛心疾首,现在,我必须让他归到我高家的族上来,尽管他瘦小的只看得见骨头,但从他的眼睛里与面容上仍能看出英气逼人,这是一匹骏马,因种种原因,这骏马被迫从草原逼进了森林,如今没任何人帮得了他,森林里有极其多的凶猛野兽袭击着他的生命,他是否能从森林里跑出来,谁也不知道,但我们都相信他能,一定能,因为他是一匹骏马,不是劣马,他一定能斗智斗勇,冲破重重荆棘,化险为夷地跑出来。跑出来后,就能在蓝蓝的高天之下过他自己自由自在的幸福生活,很快就会膘肥体壮。

      母亲的解释我笑了,对这名儿很赞成,于是就用了,去村委、派出所、县公安局办理更改姓名书手续非常顺利,因为他们谁都知道我的父亲,知道我的家庭,所以也没有为难我,直接签字审批同意。

 

                           母亲(右)与她的堂姐(左)


      20038月,我正式换了姓名,从冯刚变成了高骏森。当拿到身份证的时候,我差点激动的哭了出来。对父亲,我几乎没有一点儿的内疚,甚至还有些幸灾乐祸。

      说来也奇怪,自从姓名更改后,无论在哪一方面,我都有了很大的改善。之前的工作无论在哪里都做不成功,更改姓名后都能做成功,最起码能从老板手中拿到工资钱,这在姓名更改前几乎是没有过的。再就是多病的身体渐渐减少了,个头儿渐渐长高了、身体胖了起来,最主要的是,换了这个姓名后,我直接用它做署名,写的文章不仅发表的多,更多的是吸引了大批读者,尽管质量不怎么样,但产生了一定的影响,有了一批来自全国各地真正志同道合的朋友,这是我最大的收获与满足。

       但是,在2012年春天父亲离世后,我回家安葬了他收拾遗物时,翻出了他的手机,看见手机背面是他请人用钢笔在一张纸条上写的冯刚两个字,后面是我的电话号码,还有在抽屉里找出了一本读初中时的校刊,校刊上有一首我用冯刚发表的诗歌,父亲抢走我的身份证就安安静静的睡在这首诗里,瞬间,我感觉眼前就站着父亲,他是那么的沧桑与矮小,衣服褴褛,裤子全是污泥,球鞋全是洞口,佝偻着背,一双可怜巴巴的眼睛正看着我,老泪纵横。我失声蹲在地下抱着头咆哮痛苦起来……

       这本刊物是我唯一用父亲的姓氏发表的一篇文章,一直小心翼翼保存着。对父亲的自责与忏悔,我没有再次改变我当年的鲁莽与冲动,也没有再用这个姓名发表一篇文章。人死不能复生,就算我有再多的忏悔与自责,都已失去了做人的价值与意义。父亲若在天有灵,也是坚决不会同意我这样去做的,而母亲这边,我将会有更大的波澜震动。

       对死去的人,我们只要能敬畏生命,对他曾经在人间的所有过错与罪过统统释怀与理解和消散,就是做人最大的本真与对生命最深彻的透悟,这不仅只是一种大胸怀,更是一种广袤无垠的大境界,是一个人活着的真正的价值意义所在。而对于活着的人,我们更要珍惜眼前的所有,无论她(他)有再怎样的过错与罪过,你都得好好去珍惜,去感恩和戴德。如果允许,还得加倍。否则,当有朝一日另一位亲人离去的这天也来临后,你会怎么也无法原谅自己……

       好在我的母亲还健在,329日是她阳历56周岁生日,不过,她一直是按照的阴历三月初三,上巳日。我赶在阳历这天将此文写出来,等到阴历再转到她的手中去,让她明白,儿子这些年的心声,也让她明白,儿子为什么不用笔名写作的真正原因。作为母亲,有着和儿子一样的兴趣和爱好,当她看见这篇署名叫高骏森的文章后,会想一些什么呢?

       我想对她说的只有三句话:原谅我地下的父亲,理解和宽容身边的两位老人,好好善待自己!

     妈妈,生日快乐!

              2016.3.2627 杭州下沙金湾公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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