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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计时】雨水

 高骏森 2020-09-17

雨   水

今天是2月19日,农历正月二十六,节气雨水。我所在的城市没有下雨,天气也是阴晴不定,阴了人在屋子里感觉到冷,晴了上到楼顶,太阳晒在身上暖融融的。

雨水本该下雨才应景,好雨知时节,当春乃发生。天晴不知道意味着什么。外公在世时说,雨水、谷雨这两个节气必须要下雨,若是晴天,将会旱灾,收成会大减产,若恰巧碰上是鼠年、鸡年、猴年,那将会颗粒无收。

外公这话说得对不对,有没有科学依据,我不知道。跟在他身边六年,除了1998年湖北发了一场洪水外(那年是虎年),还有没有过旱年或是涝年,不怎么记得了。

外公是地道的农民,活了82岁,11岁开始种地,直到去世的头一年还在田里收割稻谷。

今年恰巧是庚子鼠年,开门就不利。一场“新型冠状病毒”肺炎从湖北武汉出发,瞬间蔓延到全国,出现了前无古人在除夕、春节里全国城乡封城封村封路,人人戴着口罩宅在屋里,谁也不敢出门,不敢见人,过了一个十分孤独恐惧的年。

更悲惨的是,这个春天里,被病毒夺走了上千条(或更多)人命,有的还是一家家的。直到现在,很多座城市还没有解封,湖北全省更是严禁把守。虽然新增病人数据这几天有所下降,但死亡人数每天还是持续在100人以上。

这是人祸,是国殇。这个春节注定让每一个经历过的中国人刻骨铭心,也必须要忘得干干净净。

节气随笔我从去年的霜降日开始写,一直写到大寒。霜降前没写的只能在今年接下去。因受“新冠肺炎”的影响,立春我按了暂停键。

中国地大物博,同一天,甚至同一个地方、各地的天气都不一样。我这里的雨水日天气是阴晴不定,不知道其他地方如何。

这场还没有结束的灾难,人们已经付出了惨重的代价,不能再付出了。灾难后也不可能连着灾难,一定是大病初愈康复的日子,像种子一样在泥土里睡醒睁开眼睛的样子,慢慢地长高、长壮,直至枝繁叶茂起来。

写这篇文章时,QQ空间页面自动弹出了前年今天我发表的动态。本是什么都不记得了的,却因这则记录让我清晰地回忆了两年前的今天,以及那个春天的所有往事跟心情。不得不说,文字是人找回记忆最好的存根。

那条记录是这样写的:

雨水前夜,夜宿江城,最是倾念鹦鹉洲上那几树梅花。江城之花,一剪寒梅。雪早已飘过,只留香故。就像多年前分手的爱情,也是赶上雨水,听一夜琴声,大江东去。

再等等,就是樱花洒落武大,就是三月下扬州。我却在她盛开的前一夜悄悄地离去。幸运的,是去江南。

多年前,我走丢了故乡。近些年,我试图重拾记忆把她走成正音。青色的栅栏还在,流水还在,印痕血痕还在,不在的是感觉和激动。当年那份苦涩的甜蜜,至今在我的字典里一直没有找到温情。

浪迹天涯是洒脱,漂浮不定是无奈。昨天,当我带着自己的骨灰离开故乡时,送我的天空是我小学时坐在漏雨的教室里读的一首喜欢的唐诗。

河边柳树在浅浅地发芽,飘摇的是烟雨,青石上打湿的青苔凉透了我的心。

2018年雨水日,阳历和今年是同一天,阴历却相差了22天。2018年的雨水日是农历正月初四,也就是说,2018年正月初三、初四我在武汉,初三晚上住在汉口火车站附近的一家小宾馆里。文字下面我配了三张图,一张是汉口火车站外景,一张是火车票,2月18日从宜昌东到汉口的。另一张还是火车票,日期是2月19日从汉口到杭州东的,开车时间是早晨6点43分。

2018年我在老家过除夕,一共五个人,一桌菜,但五个人不是坐在一起,而是分了三班,坐在三处各自都看不见的地方,谁也不和谁说话,气氛凝重的像是在办丧事。

我跟外婆坐在一起,我的眼睛里、心里、喉管里全是泪。外婆也难受,但她强力地挤出笑容喊我们每一个人的名字,她很想圆融这一家人,但毫无用处。她只好给我夹菜,叫我啥都别去想,开心吃饭就行了。

从懂事起到现在,我跟家人一起吃团圆饭不多,不到十五年。这不到十五年的团圆饭,几乎都跟2018年一样,甚至说,2018年这样的团圆饭已经算是我们家幸福的团圆饭了,比这糟糕的是把年干脆给省略掉不过。更糟糕的,也是最多的,就是战争,一桌菜肴全部掀翻,满地狼藉,我要罚跪,挨打。等战争结束后,我还要忍着哭声,挂着满面的眼泪,忍着膝盖的麻和疼,以及身上被打的痛,小心翼翼,也提心吊胆地收拾满地的狼藉,用孱弱的胳膊提着它们走500多米远的河边倒进去。然后,我恐惧回家,就一个人爬上山,不管冷或不冷,都情愿待在山上,直到天黑才下来……

如果不是外公外婆养育我长大,成人后的每个春节,除了买不到车票一个人在外地过年外,我是绝不会回老家的。一个人过年尽管孤独,但安全。

2016年9月外公生病,年底查出是胃癌,已经晚期,生命剩下的日子不多了,我决定2017年春节跟家人们一起过,外公很喜欢。回去后,家里年货我一个人全部办好,可还是不行,除夕日的头一天下午,我强迫给逼走了。

永远忘不掉我走时,外婆用她已经失去生活能力的手脚硬撑着颤巍巍地给我做了一顿饭,她跟外公坐在旁边看着我吃,她做了我最爱吃的年糕跟香肠。那顿饭我一个人吃,吃了很久,但没有吞进去几口。我站起来顿了好几分钟后才转身离去。我跟外公外婆告别,一向坚强的外婆有史以来第一次没有站起来送我,也没有回我的话,她坐在椅子上低着头哭。外公缓缓的从椅子上起来拄着拐杖送了我几步,他对我说,孙儿啊,你走吧,走了心里好受一些,出去了照顾好自己的身体,不要挂着我跟你婆婆,我们都老了,起不了任何作用了,爷爷现在又病重,什么都帮不了你……

2017年6月4日早晨,外公去世。我在杭州,没能见到他最后一眼,在殡仪馆里遗体告别时,他的眼睛是睁着的……

2018年春节我之所以还是回去,是因为外婆。这回我在家里把年过了,但过的就是我前面说的那个样子,而且,过年的头一天深夜我还跪在地下祈求和解。这也就是我为什么那么早就离开家的原因。

11月初,外婆也走了。从她入院到去世半个多月里,鼻子里一直插着氧气管,大口地出着气,受尽的折磨可谓是万箭穿心。我不知道那段时间她认不认识我,从我赶回去站在她的床边到她离世,半个多月里我喊了她千万遍,她都没有回答,连意识都没有。

妹妹告诉我,婆婆说的最后一句话只有三个字:我的车……

车是我九月份回去后给她买的轮椅车,那时她已经卧床起不来了。让我难受的是,车买回来后,她没有坐几次就永远地走了……

今天又雨水,天却没有下雨。我原是准备写点与雨水相关文字的,没想到跳出了两年前今天的一则记录,掀开了我内心里不愿回首的波澜。这似乎是苍天特意安排的,就跟今年的元旦跟春节,我决定了去武汉或其他任意一座城市,却不知道为什么,最后我哪儿也没有去。我想,要是去了,今天也就不可能有这篇文章。

雨水即是春水,一年又到了轮回,四时缓地流动。庚子春是一个灾难的春,为逢凶化吉,这里,我送上冰心的一首小诗给各位读者当做平安福,保佑着你这一年平安、心顺、吉祥、健康。

春水  
又是一年了  
还这般的微微吹动  
可以再照一个影儿么  
"我的朋友!  
我从来未曾留下一个影子  
不但对你是如此"  

 2020.2.19(庚子年正月廿六雨水) 杭州下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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