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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时的星星

 高骏森 2020-09-17




少年时的星星

   文/吕元宝



梦里再次回到年少时生活的小四合院,熟悉的头层灰砖二层土砖黑瓦片堆砌的四合院子。远远站在院门口的土道场里,就可以看见种在不远处的那棵不大不小的枇杷树。树不高,但因树下是一光滑的丹霞岩石,年少时自己常常躺在树下数星星。真的觉得少年时的格外亮,格外神秘。最爱看的就是七查子星星(我们当地叫的)也就是北斗星,一二三四五六七颗………数哇数的,直到很晚,很晚,自己同星星都睡着了。总是在深夜被蚊子咬醒,才悄悄的溜回屋里。

我住的地方,是在最西边的偏房子里,天井里的几件正房,被公社卫生院征用了,上面的阁楼,曾是父辈们收藏书籍的阁楼。只隐约记得,文化大革命时,被红卫兵抄出来,堆在外边道场里有大方桌那么一大堆,可惜都烧掉了。我睡的地方有一扇约一米见方的窗户,推开就可以看见不远处坎上的那棵枇杷树。一张用两块拆下来的两块鼓皮门拼出来的床,床角处放一张母亲陪嫁过来的古式桌子,桌子上放着盏小台灯。年少时很喜欢躺在书堆里睡觉,爱把满屋子的书很随意的铺在木板床上,然后枕着双臂,想着将来要去很多很多很远很远的地方,经历一些什么事?遇见些什么人?做一些不切实际却似乎又很有可能的梦……

也许是因为父母原由,年少时自己习惯独处,相邻的孩子很多,但总是格格不入。我喜欢躲在属于自己的偏屋子里,写字,读书,抑或是眺望不远处的那棵枇杷树。大人们也自得清闲,很少探视和询问,只是在开饭或者需要做农活的时候在楼下呼叫或者责骂这小子又死哪去了。呵呵!就这样一直生活到十一岁的春天。那时自己因为中耳炎,在宜昌住了半年多医院,正因为半年多的医院,把我住醒事了,学会了看小说。什么《红岩》、《苦菜花》、《迎春花》等等什么的都是在那时读的。这天,我正趴在床上看《水浒传》,却听见院子里不知怎么变得嘲杂了许多,接着就被妈叫了去。原来暑假到了,表姐又把她的阿秀送到我家来了。表哥表姐是我国最早的教师,因而我不仅尊敬他们而且有点怕他们。一个大概十来岁的小女孩,戴一条浅灰色围巾,背着一个浅蓝色的小书包,正聚精汇神的看着一本土黄纸质的书。我悄悄的绕到她的背后,低下头想把书名给看清楚,却不想一头撞在了茶桌上,砰的一声响将她给惊动了。她看了看我,然后笑着说:你头挺硬的,碰撞的声这么大,没听见你喊疼。我顿时捂着被撞的额头,有点不好意思起来。……我问她看什么书,她告诉我说是本小说,欧阳山的《三家巷》。

她在我们家住了大约一个多月,我们一起去坎上公社里去看戏,去不远的小河里捉鱼,还去后山的树林里扮演小说里的各种人物。每一次在挑选角色的时候她都会问我,为什么一直演元宝这个角色?我每一次都会给她不同的答案,第一次说元宝是主角,第二次说元宝挺帅名字也好听,再后来就胡乱瞎扯一些什么。直到后来她快要离开的头天晚上,我和她并排躺在枇杷树下的岩石上,讨论着高云览的《小城春秋》和杨沫的《青春之歌》,以幼稚的心态争论这争论那。完后,望着星空,我才告诉她,你问我为什么总喜欢演元宝?我就叫元宝,为什么不演元宝呢?

我还在心里告诉她:要记得六六年我们家,家大口渴,在那个吃不饱饭的年代里,每顿母亲总要用些菜叶剁碎了煮饭,可母亲总是在刚要把米饭和蒸熟了的菜和在一起的时候,总是先盛起一碗白米饭来,我知道,那一份,是阿秀的。然后,把米饭和菜搓和在一起,成了苦菜饭,是我们吃的。难以下咽。

她看见我傻傻的数着星星,便一巴掌拍在我的额头,笑着说:我知道你为什么喜欢元宝了。我问她:为什么?她回答说:你喜欢星星嘛!元宝有七颗星星。……然后看着我呵呵傻乐。过了一会,她突然对我说:宝叔叔:如果我送你星星,你要第几颗?我想都没想回答说要第七颗。她问我为什么?我回答说因为第七颗星星在未尾,跟我一样,完全就是个摆设。她听了我的回答,顿了一顿,接着笑着翻起身,使劲挠我的胳肢窝,直到我笑的眼泪都流了下来点头求饶才停手。

第二天,一大早表姐就来接她离开了,我一直趴在窗口看她转过小山坳,过了蛇垭子。我没有跟她说再见,她也没有回转头。

从那以后,我们就很少见了。后来自己发生了些许事,几经辗转颠簸,也就断了联络。只记得从那年起,母亲弄好了团年饭,总是蹬在灶门口哭泣一会儿。我也曾好多次去远安小城,却再也没能遇见她了。偶尔看小说时,会想起这么一个少年姪女。很想告诉她,元宝的第七颗星星其实是惋惜,也是珍重……

2019.9.26夜于木瓜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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