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秋 香 色 文/吴琼 《红楼梦》中“刘姥姥二进大观园”的情节里有这样的描述，贾母带着刘姥姥一行人等参观黛玉住的潇湘馆——说笑一会，贾母因见窗上纱的颜色旧了，便和王夫人说道：“这个纱新糊上好看，过了后来就不翠了。这个院子里头又没有个桃杏树，这竹子已是绿的，再拿这绿纱糊上反不配。我记得咱们先有四五样颜色糊窗的纱呢，明儿给他把这窗上的换了。” 凤姐儿忙道：“昨儿我开库房，看见大板箱里还有好些匹银红蝉翼纱，也有各样折枝花样的，也有流云福花样的，也有百蝶穿花花样的，颜色又鲜，纱又轻软，我竟没见过这样的。拿了两匹出来，作两床绵纱被，想来一定是好的。” 贾母笑向薛姨妈众人道：“那个纱，比你们的年纪还大呢。怪不得他认作蝉翼纱，原也有些象，不知道的，都认作蝉翼纱。正经名字叫作‘软烟罗’。那个软烟罗只有四样颜色：一样雨过天晴，一样秋香色，一样松绿的，一样就是银红的，若是做了帐子，糊了窗屉，远远的看着，就似烟雾一样，所以叫作‘软烟罗’。那银红的又叫作‘霞影纱’。如今上用的府纱也没有这样软厚轻密的了。” 这里提到了软烟罗有四样颜色，一样雨过天晴，一样秋香色，一样松绿的，一样就是银红的。雨过天晴、松绿、银红这三种颜色，即便是没有亲眼见过，也可以顾名思义的想象出来，唯独这秋香色到底是个什么颜色呢？想象不出秋香色是什么颜色，首先就是因为我们从来没有给“秋香”下过一个精准的定义。秋香到底是什么呢？从字面上来看，秋是季节，秋季，香可以释义为一种气味，简单地说来就是香味儿，也可以指代花草，中国的古典文学中，诗词歌赋的创作写到花的时候极少见直接用花这个字的，都是用香、芳、红、春之类的与花相通的、能够体现出花的样子的字来代替，亦可以用来形容一种美的状态，比如形容一位女子艳丽动人，形容某处风景引人注目。那么，香字前面加上了秋，自然就是要描写秋天的花草树木、秋天的景致、秋天的色彩。 秋天的花木枝叶颜色当然不会是那么浓郁，生命力也不再是那样旺盛，随着初秋、中秋、深秋的渐次深入，已开始呈现由绿变黄的过程。由于地域、气候、温差、水土、光照等自然因素的差别，加上植物本身的品种不同，会呈现出不同的黄色。有的植株早枯，会是黄棕色，有的耐凉，绿色素会褪去的比较晚，或者并不彻底，是黄绿色，像枫叶之类的便是红中带黄，而且红多黄少。所以，容纳百家、折中一下来说，这秋香色便是在绿色与黄色中间的颜色。当然，这里的绿色并不是夏天那样的纯正的绿色，而是秋天趋于枯萎的秋绿色，是一种较灰的、浅橄榄的绿色，若是用颜料刻意调配，当是由绿黄二色调制而成。这里的黄色也不是纯粹的黄色，而是白色加黄色，再带有一点点似有似无的绿，与通常意义上的浅黄、淡黄、黄绿的颜色都不一致。因而，秋香色又被分为秋香黄与秋香绿两种颜色。 关于秋香色，在《红楼梦》中不止出现这一回。第三回写黛玉初进贾府来到王夫人的住处：“临窗大炕上铺着猩红洋罽，正面设着大红金钱蟒靠背，石青金钱蟒引枕，秋香色金钱蟒大条褥。两边设一对梅花式洋漆小几。”第四十九回写史湘云的打扮：“里头穿着一件半新的靠色三镶领袖秋香色盘金五色绣龙窄小袖掩衿银鼠短袄，里面短短的一件水红装缎狐肷褶子，腰里紧紧束着一条蝴蝶结子长穗五色宫绦，脚下也穿着皮小靴，越显的蜂腰猿背，鹤势螂形。”第一百零九回写妙玉：“只见妙玉头带妙常髻，身上穿一件月白素绸袄儿，外罩一件水田青缎镶边长背心。拴著秋香色的丝绦，腰下系一条淡墨画的白绫裙，手执尾念珠，跟着一个侍儿，飘飘拽拽的走来。” 秋色加香色，有颜色还要有香气，终究是不可言喻的色彩，这样一种奇妙的颜色，恐怕只有雪芹先生这样的人在《红楼梦》这样的作品中才能够说得清、道得明。  吴琼，女，1986年生于吉林省蛟河市，毕业于牡丹江大学中文系汉语言文学专业，在校期间与学友创办文学社，并出版报纸《镜泊学魂》，自2003年起开始在《蛟河市作文报》上发表散文、诗歌，吉林市诗词学会会员，现就职于蛟河市漂河镇人民政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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