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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舵把子”培养的继承人 作者：简子 “舵把子”李大爷培养的继承人，原籍江津双凤场，生于1940年，原名李邦忠。 李邦忠幼时父母双亡，不到七岁就加入袍哥会，跟一位浪人跑江湖，学了不少稀奇古怪的、在当时可以安身立命的手艺。 袍哥会正式的名字叫“哥老会”。袍哥会是哥老会在四川的分支，四川各地都有袍哥会的联络点。 据说民国时期，袍哥会鼎盛之时，四川各地的成人男丁，十有八九都参加过袍哥会。我家老辈好多亲戚都曾经是袍哥：我外公、大伯…… “袍哥”之名源于关羽对刘备的忠义，曹操给了关羽锦袍，关羽仍不忘刘备所赠旧袍，所以袍哥会供奉之神是关羽。 那位江湖艺人是江津地区袍哥会“舵把子”大爷的结拜弟兄。所以年幼的李邦忠跟着他师父很是风光。 “舵把子”大爷是江津李石坝（现在的“李市”）李氏家主。尽管本地李氏家族势力庞大，但“舵把子”却无心仪的嫡系供其驱驰，所以一心培养李邦忠做他的左膀右臂。 “舵把子”格外看好李邦忠，他的把兄弟也尽心尽力传帮带，期望他能早日独当一面。 解放后，政府解散了袍哥会。舵把子大爷没了权势，心灰意冷，1953年抑郁离世。次年，李邦忠的师傅也病故。 李邦忠同时失去了师父和干爹，成了无家可归的流浪儿，不得已寄居到他姑妈家。 他姑妈住在三角塘的半山腰红冲湾，此地山高谷深，古木参天，竹林如海，仿佛世外桃源—— 春日獭祭鱼，东风解冻，桃花灼灼，柳絮作雪飞； 夏日熏风长，雷雨阵阵，梅子金黄，满架蔷薇一院香； 秋日寒蝉鸣，白露降，晴空一鹤排云上； 冬日万物蛰伏，备下红泥小火炉，温三杯两盏淡酒，等待风雪夜归人…… 李邦忠似乎过起了小隐士的生活。 他姑爹姓梁，给他改名梁兴家，把他当免费劳力使唤。 期间，他被高青十全保杉树湾赵氏家主的嫡长子看上，抱为养子。 赵家嫡长子有同胞兄妹六人，及同父异母兄弟姐妹十二人。 赵老大没有儿子，只有七个丫头。他家大兄弟有四个胖乎乎的儿子，其余兄弟姐妹也儿女双全。 赵老大害怕没儿子日后没得后人供奉祭祀，他深信只有男丁的祭祀，先人和自己才得享用。 所以赵老大一门心思想个儿子传香火，热心人推荐了父母双亡的梁兴家。 梁兴家聪明无比，脑筋活络，处世果断，言语爽利，大小事情极有主见，而且会用“观师默相”的一些传统技艺帮助乡里乡亲，迅速在亲友中博得好名。 赵老大虽则愉悦且自得，但耳根子软，听信他人挑拨，怕养子事事自己做主，长久下去自己无法驾驭。 别有用心之人见他家有兴旺发达之苗头，出于嫉妒，不免七嘴八舌煽风点火兴风作浪。 居然因为太过聪明，梁兴家被退还给了红冲湾他姑妈家。 此时的梁兴家已长成大高个，做庄稼也是一把好手：翻土犁田、插秧搭谷……无所不能，干得好而巧，让人不服不行。 因为有见识有头脑，对于他姑爹和生产队队长的无理安排，他会据理力争，对方不听他就消极怠工，闹得家里跟队里剑拔弩张，他自己都感觉待不下去了。 我家四公四婆听说，托人给他带口信，请他来简家。 四婆生了八个女儿，病逝夭折和故意溺死了五个，仅剩三个。 梁兴家来四公四婆家，一看就安心住下来。 四公四婆是老实人，善良本分，本无儿子养老送终，一直遗憾。而今意外得到，打心眼里高兴。 请了公证人，写了正式的“抱约”，四公给他取名简富强，上了户口。 按年岁，当年的李邦忠、梁兴家，如今的简富强，成了老简家第四房的简老三，长辈昵称“三儿”，平辈呼他“三哥”或“三弟”，小辈儿喊他“三爷”。 因为三爷曾当过“袍哥”，跑过江湖，结识不少朋友，也会一些手艺，时常提携和帮助四方乡邻。在简家的日子，他如鱼得水，很是舒心惬意。 因为三爷有着手艺人的清高，不屑理财，所以一直清贫。也因为眼高于众，一直蹉跎到三十好几才成家立业。 三爷的爱情故事也可以写一箩筐哦。基于尊重长辈，我就不用叙述那年那月的罗曼蒂克了。 三爷之家，虽也清苦劳累，但时时充满笑声。智商情商都高于常人，三爷不幸福才怪。 甚至，他的通达和洒脱，一直以来令人羡慕嫉妒恨。 三爷和我爸、两位伯父，他们兄弟四人聚在一起，摆起龙门阵、打起“川牌”来，年轻时常干通宵，一年少则三五几次、多则八九十回是有的。 我老妈和伯娘们没少抱怨。 一来他们牌瘾奇大，二来兄弟几个感情是真好。所以，抱怨没用，反对无效。 三爷的手艺，应该属于“俗家”、“巫医”类吧？似乎也有“道家”的套路。 一个夏天的傍晚，我扛一根木棒回来，乓一声扔在檐坎边。抬头看见三爷从梯坎上来，我开心地跑过去招呼他。 没走几步，突然头痛欲裂，忍不住哎哟一声抱着脑袋蹲下去就起不来。 三爷变了脸色，看看我，又看看我扔的柴棒棒，再看看天。 他小跑去水缸头舀来半碗清水，眼睛盯住水碗，嘴唇轻轻颤动。三爷命我喝了三口，剩余泼在柴棒上。 然后长出一口气道：“好了！” 果真，我的头慢慢地不再刺痛。 后来听老妈说，三爷最擅长“退犯方”。 我百思不得其解，三爷懒得跟我解释，其实解释了我也听不懂。 长大后，我曾怀疑过当时是否因为“中暑”而突然剧烈头疼？ 前几年，有幸接触到《易经》。大师解释：“犯方”和“煞方”是有的。中了暑气，身体出了问题，太阳偏西那个时间段有问题，扔柴的方位有问题。几个问题凑一块儿，那就是大问题。 哦，原来，凡是不能“证伪”的事件，用《易经》都能解释的。 好吧，三爷的好多事情，我都无法解释。 比如有一回，我妈推魔芋。石磨魔芋汤在热锅里搅了半天还是一锅清水。 我妈心急，再三询问是否有见三爷路过？又抱怨：只有你三爷那么讨嫌，他每回路过都搞不成魔芋。 老妈命我弟请他来吃午饭。弟弟追了一公里到二孃家，三爷和二姑爷正吹得热火朝天呢。 弟弟拉着三爷回来，怎么解决的魔芋问题，我没印象了。 想来是魔芋豆腐成形了吧？否则我妈那个脾气，肯定要他好看。 三爷很神秘，也许还会“通灵”、“走阴”，甚至“观花照水”。但他自己是不干的，他指点过一个表嫂。 表嫂居然学会了，给家宅不宁的某大家族“观花照水”，治好了医院不要的几个病人，从此名声大噪。 不过，表嫂不听三爷警告，犯了某些禁忌，从此有些神经质。她老公是党员加干部，怕人举报搞迷信，顶着压力山大，夫妻俩不和谐了。 表嫂说了不该说的话，做了不该做的事，想了不该想的因缘……所谓“身、口、意的造作”，恍惚不知今夕何夕，不知天上人间。后来，跳崖自尽，令人扼腕叹息。 三爷是个低调的聪明人，深知树大招风，一般人也请不动他，他义正辞严：那是封建迷信！几十年没干，我通通忘记了。 他五十岁以后，几乎没干多少农活。有个踏实肯干的女婿，哪里轮得到他干？ 喝喝茶，打打牌，走走亲戚，跟家人说说笑笑，小日子过得别太美。 那个冬天，雪风刺骨，特别寒冷。 三爷跟一帮小青年在青龙场打完麻将，步行二十分钟回家，吃过晚饭感觉有些倦怠，早早就躺下了。 很快，他睡着了，神态安详。第二天，第三天……他忘了醒过来…… 也许是心脏骤停，也许是血管破裂，我却宁愿相信三爷是无疾而终。 耿直，慈爱，高智商、高情商，让我感动和钦佩，怀念至今。他的亲人、牌友和故交也难以忘怀！ 三爷曾在九龙峡谷关门寺的关门石上栽下一棵幼苗，三十多年过去，已长成亭亭巨伞，行人指着说：“看哪，简三爷的黄葛树！” 作者简介：简子（原名简映竹，简贵莲）生于綦江区高青九龙峡，綦江区非遗“简氏剪纸”传承人，綦江区老字号“简子布艺”创始人，一个爱剪纸、爱布艺、爱古琴，爱讲故事的山里人。 《僰俗》征稿启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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