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享

邹善成: 我罪恶的土匪生活

 独角戏jlahw6jw 2023-11-04 发布于江西

引子

*本文摘自《四川文史资料集粹》第六卷 社会民情编及其它,邹善成口述,黄竹川笔记。根据《民国时期的土匪》有关四川土匪成因中注释里有“邹善成《我的土匪罪恶生活》,原载《四川文史资料选辑》第14辑,第215—225页。”

但在《四川文史资料集粹》里作者却莫名其妙变成了“善成”,两相对照(根据《民国时期的土匪》引用的文字),可以肯定作者就是邹善成,标题也由“我的土匪罪恶生活”变成了“我罪恶的土匪生活”,尽管含义一样,但不知道这番折腾意义在哪里?

邹善成(1903年—?) 号励先,四川华阳人。曾任川康屯殖总部特务大队长、第24军直属团团长,1935年在西康阻截红军,抗战期间曾任康定警备司令部少将司令,后任雅属保安司令部司令,1949年12月9日在西康雅安参加起义。后任成都市搬运公司工作人员。

正文

邹善成: 我罪恶的土匪生活

我是四川华阳县石羊场人,20岁起开始嗨袍哥、当土匪,从老么嗨到大爷、总舵把子;由三个两个散匪到成群结队达百十人的股匪。民国五年(1916年)到民国十二年(1923年)那段时间,我在成都县、华阳县、仁寿县、简阳县、温江县、双流县、新津县、彭山县和眉山县一带,抢劫财物,危害人民,买些枪,吃些枪,编些兄弟伙,武力愈裹愈大,成了气候。到民国十三年(1924年)在眉山县正式招安,编成属清乡司令彭光烈手下的营长,打出成属清乡司令部第一支队的旗号,我的职业土匪(浑水袍哥)生活,才基本结束。

我的袍哥土匪罪恶活动,和当时军队、团练等黑暗势力是分不开的,军、团里面绝大部分都是袍哥,也绝大部分都与土匪通声气,可以说军、团、袍、是四位一体,这正是当时社会面貌的简单缩影。当时的社会是多么恐怖,多么坏,多么黑暗啦!只有共产党领导的新中国才把旧社会的垃圾扫得一千二净,过去的“歪人”打倒了,人吃人的万恶社会彻底推翻了,人人过着幸福的日子,都投身到今天伟大的社会主义建设中。这使我非常激动,就情不自禁地想把旧社会形形色色的肮脏罪恶东西倒出来,才觉痛快。我写这篇文章的动机,就在于此。

本文所写的内容,仅仅是民国五年到民国十二年七年期间我当土匪的情况。招安以后历任营、团长、警备司令、保安司令的亲历与所见所闻,当另文述及。

一、吃粮当兵、也是当匪

1911年,成都和川西、川南、川东、川北各县公口林立,乡镇也遍设码头,简直成了袍哥世界,当时的都督府也设有“大汉公”的公口,尹昌衡(四川都督)本人就是“大汉公”的总舵把子,他有时还骑高头大马,拜访各路码头,放鞭炮,挂红彩,袍哥声势更盛极一时。

川西一带同志会大王孙(泽霈)、吴(庆熙、外号吴二代王)、丁(厚堂)、张(达三、外号张瓜瓜)的同志(会)军,原本是袍哥土匪组成的乌合之众,清朝被推翻以后,多数遣散回家,少数编成了军队,内中吴二大王吴庆熙,带领弟兄伙进了城,聚集在今南门三巷子一带。

1915年,蔡锷首倡反袁,护国军兴,同志(会)军再起,吴二大王挂起游击司令的招牌,在温江、崇庆、灌县、双流各县招兵买马,大肆吸收土匪袍哥,扩充实力。一时成都市面上到处插起什么游击司令部、什么支队部、什么纵队司令部的旗子。街头巷尾,烟馆赌场,三五成群的人穿去穿来。当时《群报》写的几多:(一)各街茅厕多;(二)启用关防告示多;(三)纵队司令官多;(四)烟馆赌场多。一方面是对当时社会的讽刺,另方面确反映出当时的社会图景。

那时候一般无赖之徒,总想当兵吃粮,趁浑水把鱼摸。我也希望将来有个发迹,于是就应招入伍,编在吴二大王的侄子吴国陈连长手下当兵,从此就开始明兵暗匪的生活。

民国六年(1917年),吴二大王受编在二师师长刘存厚的部队里。刘存厚打戴戡,我们转战于仁寿、威远一带,为刘师长卖命。那时的军队,无饷无粮,几乎全靠搂抢维持生活。仁寿县出棉花.农民把一年辛苦所得的棉花卖了,换得少数的钱来苟延他们微弱的生命。我们先在街上的茶馆酒店里和棉花市上把线钓好,跟在他的背后,在僻静的地方声称检查,说他是土匪、侦探,借此把钱搂抢,照例把人绑在树旁,用衣服塞住嘴巴而去。记得我第一次抢人是民国七年的夏天。我们的部队住在仁寿麻柳场,我同彭吉安(彭二麻子)钓到一个老妇人卖棉花回家,在隔场五里的凉水井地方,用菜刀威吓,抢走40吊钱(铜元折合数)。当时我仅21岁,感到这种事不费力,做这种生意,不要一点儿本钱,认为这是发财的好门路,以后便经常做这个“无本通商”的买卖。因为队伍不关饷,弟兄伙又要烧烟,有的还要供家养口,“长官”没法管,于是上上下下,都搞这个“台子”。面子上说查出抢人要枪毙,事实上是鬼哄鬼,从不追究,我每次做了“生意”,送点给我们的连长,连长也欢喜,我的胆子就愈来愈大,缺钱用的时候,几个兄弟伙便出去走动走动,每次走动总有一些收获。

二、正式当匪、匪团不分

1919年,熊克武派第一混成旅旅长向传义改编队伍,编眉山邓锡侯为第三师的旅长,吴二大王的滥队伍驻在仁寿、华阳一带,同样受编为第一师但懋辛师长部下的工兵营第二连,我在二连当兵。有不受编的就拖走。我们的兄弟伙吴歪嘴外号吴机关枪就不受编,拖了一些人枪到双流与温江交界的柑子树、刘家浩地方,继续专搞抢人的买卖。我在工兵营当兵,本想拖走、专搞抢人买卖,但是工兵营部队就扎在我的家乡石羊场、中和场,本地人不敢拖走,于是暂留一时,等待机会。不久,调我到第一师办的军士队学习六个月,学习一些军事技术,以改变我从前蛮干的章法。学习完毕,我回家探亲,华阳县黄龙场(即三道桥)的袍哥土匪头子姚大爷姚树廷见着我,百般与我要好,因为这样,我就不再当兵,跟姚舵把子磕头入袍,正式当匪,做他的小管事,记得这是1920年下半年的事情。

这里要把姚树廷简单说一下,我当土匪起家与他是有血肉联系的。

姚树廷因为人很高、很凶恶,外号人称高足蚊子,反正后有几支快枪(新式步枪和马枪),到处抢人,与双流巨匪、团阀李安帮、王绍武,成都巨匪赵国栋,华阳傅家坝大恶霸傅秉之,简阳海洛河舵把子鄢伯林、石盘铺团总谢吉武和石经寺方丈和尚常敏等换过帖、拜过把,结成一股恶势力。

姚曾在部队作过营长,后来被刮掉,便跑回家乡。姚在搞抢人的买卖当中,与同伙林敬堂、谢雨生:(外号谢花狗)、因分赃不平,结成活冤家死对头。他投奔华阳警备队长、团练局长张么太爷作靠山,于是横行霸道,谁也不敢动他。后来因与其妻玩耍手枪失火毙命,还是不得善终。

1920年,正值熊克武驱逐滇黔军之战,各军系忙于内战,乡间没有清乡军,县上的警备队只有一二十杆烂枪,力量极为单薄.于是成了我们袍哥土匪的天下。姚树廷知道我有点军事技术,人又剩悍勇猛,想收我为“贴心逗伴”,充实他的声威。我的勇猛剽是姚大爷早已知道的,我曾经干过两桩事情,姚很看得起我,一桩是:

吴二大王手下有一个排长叫徐石清,奉吴命回双流招安,徐的连部设在成都老南门外柳阴街一家栈房,门口插了一杆第九纵队连部的旗号,威威武武,煞有介事,后来徐石清告诉我只有一支毛瑟枪守卫,完全是虚张声势,做一个姿态,表面上说是一连,实际上只有一杆毛瑟枪。当徐回到双流招安,地方上有个刘某欠徐的钱不还,引起纠纷。徐叫我把刘“毛了”(打死),我诱骗刘某来徐家、刘很扯,口出言语,我横不说白不说拿起五斤半重的钢刀将刘某的脑袋削去半边、登时毙命。

第二桩事情是:华阳县中兴场团总刘雨膏为了清明会的事与族人刘子云(外号倒挂子)扯筋,刘子云扬言要烧刘雨膏的房子。因此结成死仇。记得是正月间,仁寿煎茶溪码头上丁舵把子丁宝山请吃“迎宾会”,请各路袍哥舵把子吃饭,刘子云亦应邀参加。刘子云曾在松懋电垦司令陈泽霈下面当过连长,拖走有七支快枪(新式步枪)、保宁枪回家当匪。东道丁宝山大爷问刘子云说:“刘雨膏码头(指黄龙场)有罗贵方(土匪)、邹绍卿(号善成)来到这里,你们之间有无'粉子’(仇气)?”刘子云说:“叫他们来见我。”刘子云疑我们是刘雨青派来钓他的,在席间臭骂了我们一顿;说什么你们还年轻,给你们刘大爷捎个信,叫他好生耍,说得不合适,烧他龟儿的房子,弄死他。我们本与刘子云无仇气,因为他这一顿臭骂和提劲,就很生气。我当时年轻气旺;认为大失体面,便回报刘雨膏舵把子,并从旁添油加醋。这一下刘雨膏刘大爷更气极了,派了他的儿子刘伯申同华阳张么太爷的警备队全体人马,一共人枪40余,暗地潜入煎茶溪乡里他的妹夫家里住下。等待机会下手。那几天风声很紧,总下不了手。有一天逢场,我同兄弟伙刘建成、王国栋、罗贵方暗带手枪上街看动静,我走进一家烟馆,刘子云正倒在鸦片烟盘上烧烟,枪是放在烟盘子上的我进去,对方已经来不及,我对准他的脑袋,倒了一匣子弹,他的兄弟伙闻声赶来,于是烟馆内外都打响了,我们带去的“逗伴”与他们挽着一阵乱砍乱打,结果打死了刘子云,砍死他一个兄弟伙,余人就不要命地跑了。

这两桩事是我一手做成,姚树廷舵把子知道事情的整个经过。他为了对付林雨堂和谢花狗,便来收我。我向姚磕头以后,很得他的信任,很多事他本人未去,由我拿言语,办交涉,走“字样”(袍哥的片子),后来当了姚大爷的总管事,经常带起人出去抢人。

在姚大爷的手下当匪的搞法,当然就不是以前那样简单的拦路邀截。我们有了一套组织,内层外围,分工负责,集体出动抢劫。大体要有下述种种准备:

(一)平常养有“钩钩”找一些地痞、流氓与了解哪家哪户有贵重金银财物的人挂钩,这些“钩钩”多半住在客栈、沿江码头上和船上,他们一有情报,就来告诉我们,根据所报情况,暗中再作调查,靠实在以后,约好时间下手。

(二)各方面接纳“点手”。“点手”对情况十分了解,比如银子钱埋在哪里?衣物放在哪里?家里有些甚么人?平时的行动如何?有几间房子?有无后门出口?房间门是甚么方向?由“点手”当场指点,生意做完以后,看情况给“点手”一些油水。如其没有出问题,事情很顺利,钱就拿多一些。如事情不顺利,赃物和钱少,就一个也不花,等以后再酬劳。假设“点手”有虚谎情事,便要暗地整死,装在麻布口袋中,扔下河。

(三)找好带路的“长二”。长二或称“带线子”,即带路的人。那条路最近便?沿路地势如何?哪些地方是口子?哪些地方有乡团?如有乡团的地方,要怎样绕过才不出事?都由长二先弄清楚。假设长二带的路与乡团打了仗,甚至打死了兄弟伙,不但不给钱,同样还要处死他,往往押到“乱葬坟”或河边给他一刀,送他见阎王。

(四)事前准备好驼牛。根据“钩钩”、“点手”报的情况,看金银财物的多少,找几个身强力壮的彪形大汉带上箩筐、滑竿,抬的抬走,担的担走。

以上这些事情有了着落,准备停当,便开始行动,行动之前。有“前传后代”的规矩:初五、十四、二十三不能出动抢人,所谓“初五、十四、二十三,老君骑牛不练丹。”出动抢人,多半选定二十边月黑头,白天大家散在街上耍,黄昏时分,约在沟边、乱坟坝、庙子里。除“钩钩”、“点手”、“长二”、“驼牛”以外,内伙子作具体分工。哪些任尖兵?哪些“排扇子”(推门)?哪些护货?哪些堵后门?到了目的地,统由总管事提调指挥。沿途不能喊名字,只能拍掌,或用嘴作咋咋声,联络前后。在行动前任何人不能“登台子”(在床上站起),不准犯讳、说鬼、说不吉利的话。准备好“青水子”(用洋油浸入草纸,草纸裹成筒形,插在竹筒里),插在头巾上,以免沾手,走拢目的地大家点燃,火光烛天,如同白昼。亦有用松香合清油,浸入布筋,编在两块竹篾块上,点燃作照明之用。

走拢目的地“签张子”(即烧钱纸)敬神,负责排扇子的弟兄伙,三四人挤开大门,一哄而入。如其门太大、太紧,便搭五人梯,即所谓“冲(读去声)围子”,另外根据点手的指点,排房间门。

如其失盗主(被抢的人)的“马子奎”(力量大),事前亦分配有固定的人对付。去的时候总要把后门堵好,因为失盗主经常警戒着的,一有狗咬、响动,总会从后门跑走。进了屋便“捡渣渣”(被盖、罩子、衣服统称),专人负责,见东西就拿;点手点出金银容的地方,有专人起运;最多半个钟头,大家传呼“下了”,即行结束。十有九次惊动了民团,左邻右舍喊“打抢人啦!”“打抢人啦!”我们始终不做声联系倒一路走,不慌不忙地回去。当时军、团、匪、袍是一家,大家声息相通,假如遇到,“鸡毛子”(指不识相的乡团),捡顺吃了就是。

东西抢到手,弄到事前找好的地方分赃。内伙子根据总舵把子的意思办事。多半在乱坟坝和庙子里分。分的当中,舵把子提几成,总管事提几成,枪提几成,子弹提几成,没有枪的就分抢来的破旧衣物和不值钱的东西,刨成堆子,一家一堆。按枪分也还要依枪的好坏来定多少,毛瑟枪、手键子、新式步枪、双筒枪和马枪,都各有细致规定。

东西分了下来,由舵把子命令各人秘密卖去。如果卖东西不仔细,被失盗主发现,就要打出事的人,不“毛”(杀)了也要大短(断)以后的财路,即以后不再约参加抢人了。抢得来的金银,如发现有人“掐股子”(即私吞的意思),亦得暗杀投河。

除了到失盗主家中抢金银财物以外,还有“巴帖子”。在失盗主的大门上贴张大红帖子,丢一封信,说“我们军队无法维持伙饷,向你暂借若干,并限期交到什么地方,否则烧你的房子”之类的活。我们时常这样搞,要两千,至少也可收到三百五百。

“此外还有专门去拉肥猪的手法。拉的男子叫“肥猪”,女的叫“母猪”,拉小孩叫“抱童子”。事前准备好滑竿、“驼牛”,走拢拉到便塞住口绑在滑竿,抬起就走。“

记得是1922年,那时姚树廷尚在,我们做了一笔抱童子的生意,敲了两万个银元。

架正是腊月间,我带了40九个完弟伙:打扮成军队、开到仁寿县永兴乡街上驻下。一个寒冬的夜晚,我们到一个大“主老肥”严某家,抱走他的独子(娃娃才11岁)。“驼牛”把严老的儿子驼在背上,我们几十杆枪前后左右,团团围护小跑:一天晚上走了100里。第二天找一个管圈的人把他关在事前弄好的“猪圈”(地下洞窖里)里,耳用棉花塞住;手足上锁。地下洞窖,阴暗潮湿,黑暗无光,每天送他两顿稀饭吃。第三天写封信给严老头,要价两万个银元,指定他请托一个人打着灯笼,灯笼上贴红色纸条、作为记号,由我们给他取个名字,叫他穿青灰布衣服,戴遮阳瓜皮帽,指定时候到秦皇寺的凉风垭土地庙来议价。到时候果然来了一个老头,手持灯笼,早在凉风垭土地庙的石梯上等候,我呼名字(我们为他取的)之后,这老头乒的一声跪下,泪水汩泪地流,向我哀告,要求少出点钱,领他的外甥回去。我问过严老头和他的亲友,都没有点点(袍哥),假如占点点,拿出公口和全堂(舵把子、管事、三排)字样,可以少出钱领走。因为严老头是黄脚杆(没有点点的黄泥巴脚杆),索价两万银元,一个莫少那老头把我的意思回告严某,严老头是个爱财如命的人,方面痛儿子,一方面又痛钱。过了半个月,我们又写封信告诉他,说明把他的儿子由关在地窖改为关在蜂窝眼的拌桶下,空气很稀薄。严老头子痛子心切,主动写信给我们,承认如数拿出,领其爱子回家。我们把两万元拿到手,交出他的儿子,但已经成了睁眼瞎、四肢无力,不能行走的废人。

假如小孩关在圈里死了,我们便把尸体埋入乱葬坟坝,坟堆前面插一个木牌,上写着名字。等到钱拿到手,写封信给失盗主来领。领到的不是废人,而是一堆骨头了。等钱到手叫失盗主控走尸骨,我们称之为“卖腌臊”。:

还说一下翻了圈,“肥猪”跑了,就要把管圈的人处死。因为“肥猪”跑了,乡团就要来“清剿”,多少定有损失,在土匪看来,管圈翻圈,弄死是千该万该。:

事实上翻圈的绝少,因为拉来的:“肥猪”,必要捆起、锁起、关起、耳朵塞起,关在地洞或拌桶下面。我们土匪的手段残酷、毒辣,肥猪总是弄得眼睛瞎、耳朵聋、成了废人。、说。街.

除了·“拉肥猪”、“抱童子”以外,还有“打歪子”。“打歪(读上声)子”就是在河中劫船,有事前钓好的,有打碰对的。我们多半与船老板勾结,比如在成都东门外码头、中兴场的下河坝船码头,栈房里的钩钩,与船老板支起出来的钩钩勾拢,报与我们的管事,由管事查明路线,摸清楚开船的时间,计算好沿途行船的地点与时间,带起兄弟伙去“起货”。

记得1923年二三月,我带30几个兄弟伙在仁寿与华阳交界的古佛洞地方打了歪子,抢得人字呢、布匹很多,还有银子3000多两。船上派有几个兄弟伙,配合岸上的兄弟伙行动。我带30个人在古佛洞转弯处等。船开的事水,我们放了几枪,叫船歪过来。船上的内应估着舵手靠岸,把乘客吆下船,吆到河边沙坝上排成两排,举起手,几只枪跟着:驼牛”边搜边拿,记得那次抢了布匹、银子27挑。兄弟伙把岸上乘客身上的钱理麻干净,把衣服脱了,只剩一件汗小衣,然后把乘客州上船,叫船立即开走,一时不知究竟的贫苦老百姓,围拢来看热闹,我们临走时,故意丢些破烂东西、撒点小钱在地上,让他们去捡,口中说:“上山打兔儿,

见者有份儿。”

要知道这些人是不敢开腔的,怕当讨人嫌,怕脱不倒手。我们扬言,谁当讨人嫌,要烧他的房子,整死他的全家。我们认为世界是我们土匪横行的世界,“码干”一切。

除了“打歪子”,还有“掸鞭子”,有些是钓,有些一样是打碰对。借检查把来往客商抢了,这种办法,即所谓“掸鞭子”,或称“宰根子”,区别于上面所述的抢劫办法。它费事小,收效却很大。记得是1922年,我们钓到川北帮有20挑银子,银子是银贩挑到成都造币厂铸造银元的,每挑有100斤,内中有5两、10两重的银翘宝。我们在龙泉驿山上做的这笔生意,走了约莫半个钟头,团练局撵起来,声言捉土匪,结果把当地的一个有钱的叶老头抓走,硬说他通匪,后来叶老头送了100两银子了事。这位团练局长亲自到我们码头上向姚大爷致意,感谢对他们的“关照”。

那些年间,川北帮如顺庆帮,遂宁帮带的丝绸、布匹和银子饯,只要经过我们那里,山泉铺、界牌、茶店子、龙泉驿场口上,都得给我们留下“买路钱”。

我们每次抢得来的钱财,绝大部分是总舵把子、总管事分了。下面的兄弟伙,分得无几。比如抢得1000元,兄弟伙们最多一共只分200元。我们抢得20挑银子翘宝那次,分到每个兄弟伙名下,一个人得了一个银子。“鱼吃鱼不腥臭”,袍哥土匪对兄弟伙正是一样的剥削。

弟兄伙平时吃鸦片烟,在分股子的时候还要扣去平常发的烟费。扣除以后,剩下的就更少了,他们拖襟挂络,一个二个烟容满面,这些烟鬼有的还要赌、还要嫖、戕贱自己的身体,生病的特别多,病死了挖个坑埋了算事。“挂溜(读上声)子”(打仗)死了,连尸都不收。但是我们姚舵把子和管事们的生活,却是另一样,姚大爷走那里,坐六人拱竿桥,一二十个“逗伴”后面跟着跑,俨如一方的土皇帝。姚舵把子多在成都、双流和较大的乡镇上嗨玩,我记得他一天晚上赌博输过3000两银子。我在姚的手下,一切抢劫、分赃、对外交涉、拿言语,通通由我办。那时的商家旅客,为了保险不出事,暗中与我们码头上说包袱,我们得了包袱,便派一两个兄弟伙一路保险,遇到有别路码头来“起货”,便拿出姚舵把子姚树廷三个字的名片与公口的双花样字样,于是得以顺利通行,我们美其名曰“护商”。

由于匪盗横行,后来商人来往,才正式组织护商队,官府逐渐成立甚么保商队、船捐局之类的机构,无形中更增加了商人的负担。

民国十二年(1923年),杨森得吴佩孚的支助,东山再起。杨森到重庆以后,拥刘湘为各军总司令,联合邓、田各军向第一军进攻,战祸蔓延川西川南川北川东各县,人民痛苦万分。当时吴克仇(吴敌)驻在简阳贾家场,我与覃胡子覃月洲、程宾武、哪伯林等在吴部、张(张子重)部都挂有一个营长的官衔。张叫我们打吴,我们不去,张把我们围在贾家场上街,打死打伤百二十余人,我带了几十个人冲出去跑到窑子坝,后退到中兴场。由双流巨匪李安邦拿起警察总监杨莘友的公事(公文),才算了事。

我在吴克仇部挂个营长的名,插杆旗子,表面是军队,暗地还是搞土匪的勾当,实际上兵就是匪,匪就是兵。除与军队勾结以外,我还与石盘铺团总谢吉武勾结。大家开过会,我们保证在地方上不出事,他们保证给我们方便,装眼睛瞎。很明显军队利用我们作前哨,替他打仗,利用不到,就打我们,所以才有贾家场的火并。

三、招安就编、由匪而官

民国十二年年底,熊克武由三台退到成都,再退叙、泸一带当时姚树廷已死,我同弟兄伙们给他办丧事,花去8000元银元百十人抬起姚的棺木,在中兴场、龙泉驿走了一个大圈,真是无

法无天已极。

原来我手中只有士几支枪,划后陆续买了一些枪。当时双简枪、马枪每支140元,新式步枪每支120.元,汉阳枪每支160元。手枪(法国手枪)每支600元,子弹20元板(10颗),步枪子弹5元一板(5颗),一共买了30支枪,多数是向成都枪贩子买的。军队的中下级军官偷出来卖的也有,守卫的兵拖跑卖的也有,收荒匠那里买点零件逗起的这种枪,价钱要低些,总是要少个1/3左右。此外我还吃了些枪。记得六师师长余际唐部的独立团送废枪到成都,我与独立团汪海云勾结,在龙泉驿地方便打来吃起、各分得20支。熊克武退经华阳石羊场,我以每支20元的代价收得人枪备120.9学

我的力量逐渐大了,经常有人请我们吃饭,送我们东西,把军服先送过来,招秦任状送过来。那时各个军系部队都在招安,扩太自己的武力。记得赖心辉的参谋长张挺生的兄弟来编过我,想招安我当营长。我住在茶店子,张本人来向我说:“我们兄弟与赖司令(指赖心辉)有很深关系,对我的哥哥还要补充人枪,今后只有步步上升,决不会垮杆,我们是赖的基本队伍,大家共生死、同患难。”我想大树下好遮阴,承认王来再说,后来他的伙饷用完,我爬起来走了,只剩他一个北杆团长。.

本民国十三年(1924年)初,成属清乡司令彭光烈在眉山招安。因为双流李安邦的介绍,保证我以后不出事,于是受编为彭的成属清乡司令部第一支队的营长。从这时起,我才基本上不再搞土匪的买卖,想从枪杆中求得升官发财,自从招安以后,便开始新的罪恶生活。

(黄竹川 笔记)

资料来源:

《四川文史资料集粹》第六卷 社会民情编及其它

    本站是提供个人知识管理的网络存储空间,所有内容均由用户发布,不代表本站观点。请注意甄别内容中的联系方式、诱导购买等信息,谨防诈骗。如发现有害或侵权内容,请点击一键举报。
    转藏 分享 献花(0

    0条评论

    发表

    请遵守用户 评论公约

    类似文章 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