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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子 1. 徐安财的叶子烟 一说起叶子烟，简子的眼前就浮现出一阵呛人的浓烟，烟雾中一张沟壑纵横的老脸；混浊的双眼，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扁扁的薄唇，吧嗒出古井不波的岁月静好。 这个画面，定格在外公84岁那年的冬天。 再也不见的外公，挥之不去的记忆。 简子的外公徐安财，号海营。生于上世纪10年代末，15岁加入本地袍哥会，半商半农。 30年代初，高青九龙峡青龙屋基，几亩烟土，烟叶大而肥厚，青翠欲滴。 还未收获，便被来往于江津两岔河和高青牯牛背的匪首王鳌惦记上了。 收获季节，割烟，绞索，挂晾，卷筒，阴干，复晾……三裹三晒。 从种下烟苗，到收获成品，耗时五月。 新收获的叶子烟，芳香四溢，熏人欲醉。 匪首王鳌连哄带吓，给弄去了大半，丢给徐安财两沓牯牛背茶坪梁子山寨出品的“刘湘半圆”。 （注：刘湘半圆，请参看8月28日本公众号《啸聚山林，发财梦碎落窝凼》） 土匪横行的岁月，谁来主持公道？ 2. “山谷霸”睚眦必报 都说，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徐安财运气算是背到家了。 王鳌“买”烟，这事儿被九龙峡李丙寅惦记上了。他找人捎话，命给他拿几斤好烟来孝敬孝敬。 李丙寅，高青人士，长得五大三粗，体型彪悍，脾气暴躁，自恃有个当乡长的叔父而嚣张跋扈，本地人称“山谷霸”。 一次，徐安财赶场卖筷子回来，李丙寅跟几个兄弟在关门寺旁的横店子吃酒。 徐安财走得口渴，俯身在关门寺旁的凉水洞捧了几口凉水喝。 李丙寅怨恨徐安财没给孝敬叶子烟，借此嗔怪他把神水弄得兮脏。 徐安财不忿李丙寅：“这是菩萨的活水！既是神水，我哪有本事弄脏它？” 高大威武的李丙寅见瘦小的徐安财竟敢反驳，不怒反笑：“好好好！你徐安财是条汉子！” 当下不由分说，强拉徐安财入席，非要跟他碰一碗江津白沙老白干。 徐安财心知肚明，这哪里是要跟他碰一碗，无非是想他给付酒钱罢了。 徐安财很不情愿，李丙寅强按入座。 拉扯间，冷不防李丙寅“啪啪”打了徐安财两耳光：“徐矮子，给脸不要脸！反了你啦！” 徐安财懵了，一下站起来，高板凳一翘，李丙寅怦然倒地，一下子竟起不来了。 徐安财顺手把高板凳枷在李丙寅脖子上，一屁股坐上板凳，慢慢跟李丙寅说起了聊斋。 肥胖的李丙寅本就屁股摔得生疼，貌似坐骨都裂开了，暴跳如雷哎哟哎哟兼破口大骂，把老徐家十八代祖宗都问候了N遍。 一起喝酒的人，纷纷劝解。 徐安财平时被李丙寅欺负得毫无还手之力，今天总算出了口恶气。 板凳下的李丙寅骂不绝口，疼得满地打滚，却挣不脱板凳枷锁，屎尿臭屁一齐出来，众人哭笑不得。 徐安财恶心，扬长而去。 3. 李君吾断案 事过三月，李丙寅坐骨不疼了。他叫上当天关门寺横店子一起喝酒的几个弟兄作证，跑到高青乡政府告状去。 当时的高青乡长李君吾也是本地人，算是李丙寅的远房叔父，为人正直有才学，颇受上司赏识和本地民众爱戴。 听了李丙寅说完事件的来龙去脉，乡长李君吾通知徐安财前来对质。 徐安财不敢怠慢，茶马古道十几里路，匆匆赶来。 李君吾细细打量徐安财：瘦小身材，头包白帕，一脸汗水，一身短打，一双破草鞋，一身泥土味儿。 徐安财低头作揖告罪：“李乡长，你大人大量！那天安财喝醉了，但我绝对没有打过人，我也打不过他老人家。” 李君吾看徐安财脸上波澜不惊，语气舒缓，态度诚恳，暗自点头。 反观李丙寅，高大肥胖的身躯，睥睨傲慢的眼神，身上一件簇新的长衫，怕是能装得下两三个徐安财。 李君吾看着，眼神飘忽：这俩活宝，一个像要吃人的老虎，一个活像要被吃掉的小猴儿，这反差，滑稽可笑！ 李丙寅见李君吾只是看着他俩不说话，心下着急，不停地催促叔父乡长替他做主，要徐安财还他药钱工钱，说自己不能白白疼痛这仨月。 李君吾终于发话了：“胡闹！他瘦猴儿一个，打得过你么？怕三五个徐安财都不是你的对手！你的为人我还不晓得？好自为之，别给我老李家丢人！” 申饬了李丙寅，放过了徐安财，李君吾就忙别的去了。 因王鳌聚众一千余人，祸乱四邻好几年，永新、东溪、柏林、白沙等地纷纷告状，说高青乡纵容王鳌作乱。 重庆府年前得知王鳌造钱，闹得无法无天，上边严令李君吾全力以赴参与剿匪，限时缉拿匪首归案。 “津巴綦习南”剿匪司令部成立，江津、巴县、綦江、习水、南川等地，紧急行动起来。 李君吾被委以重任，任“津巴綦习南”剿匪分队长，一下子忙得不可开交。 4. 山谷霸的罪恶 “津巴綦习南”五县联合剿匪在行动。 李丙寅讨了个临时“草”官儿，也作威作福起来。 所谓临时草官儿，就是负责国民政府剿匪的后勤工作，比如下雨天所用蓑衣斗笠、夜宿所用铺床谷草、行走需用的草鞋等。 李丙寅惦记着着大仇未报，私下里找了两个弟兄，把徐安财骗去沙坡凼，关黑屋，吊打，泼盐水，白酒兑辣椒粉灌鼻腔，敲掉牙齿…… 非人折磨，九死一生！ 李丙寅咬牙切齿：“姓徐的，你也有今天！叫你拽，落在老子手头，叫你认得哪个是大爷！从今往后，你就是个没得牙巴的bia嘴，徐 bia 嘴！” 才三五天，徐安财就被招呼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满身血污，出气多进气少。李丙寅看着自己的杰作，忍不住放声狂笑。 谁知乐极生悲，李君吾带着手下从天而降：“草菅人命，私设公堂，该死！” 李君吾把李丙寅痛打一顿，皮开肉绽的李丙寅大声嚷嚷，120个不服：“他徐安财通匪！他跟王鳌是一伙的！他送给王鳌几十斤叶子烟，这沟沟头没死的人都晓得……” 李君吾：“混账东西！这沟沟头哪个不通匪？老子也通匪！你敢说你不通匪？王鳌早把你脑壳砍了！” 李君吾找人抬回徐安财，给了药材钱粮安抚。 徐安财半年后才缓过来。自此性情大变，不问世事，不言过往。 一张没有牙齿的嘴巴，吃着没有营养的粗粮，吧嗒着苦涩的叶子烟，忍辱负重，养儿育女，苦熬了几十年。 寿终正寝时，徐安财84岁。 弥留之际，他说：“七十三，八十四，阎王不请，我自己去。” 5. 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 简子自幼觉得外公徐安财是天下最慈祥的老人，他笑起来一派天真，人畜无害。 原来，是因为他没有牙齿。 没有牙齿的嘴巴，笑起来像婴儿一样单纯。 简子陆续知道了外公的一些往事，好不心疼和辛酸。 当时不明白，“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是那段沉重的苦难。 前段时间，简子重看《水浒传》，朱仝被梁山惦记了一回，结果变成了不仁、不义、不忠、不孝，最终被逼上梁山。 最后，卢俊义被惦记上了。 卢俊义有家，宋江、吴用设计让他家破人亡；卢俊义爱国，“生是大宋人，死是大宋鬼”，宋江、吴用让他有国难奔。 只要你被梁山惦记了，你最终逃不脱梁山的算计。 卢俊义被梁山玩弄于股掌之间，过程之残忍，结局之惨烈，简直令人发指。 上世纪80年代，前苏联被第一超级大国惦记上了，大国博弈，居然上演种种阴谋诡计。90年代初，世界上最大的社会主义国家联盟，轰然倒塌！ 伊拉克、伊朗、叙利亚……先后被惦记，现在如何呢？ 崛起的中国，经历了伟大的工业革命，傲然挺立于太阳升起的东方。 有人坐不住了！ 中国，被惦记上了：各种制裁，各种打击，各种骚乱…… 不记得哪位诗人说过：“美贼企图支跳板，联军妄想霸新中。” 亲，我们，要警醒！ 作者简介：简子（原名简映竹，简贵莲）生于綦江区高青九龙峡，綦江区非遗“简氏剪纸”传承人，綦江区老字号“简子布艺”创始人，一个爱剪纸、爱布艺、爱古琴，爱讲故事的山里人。 《僰俗》征稿启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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