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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逐云彩的悲情浪子 —— 吃饭要知牛辛苦

 僰俗 2020-09-18

 作者 :毛朝建

本公众号将陆续刊发《豌豆花开》的部分作品,欢迎朋友们关注

《豌豆花开》收录了作者十多年来创作的优秀散文作品,共46篇。这些作品,记录了作者从童年到中年生活的点点滴滴,从中可以窥见作者成长的心路历程。

豌豆花的花语是喜悦、回忆、优美、启程、出发。四、五月份正是豌豆花开时节,万物丰茂,各色的豌豆花竞相开放,带着春夏之交的雨露,从田埂、崖壁吊下来,折射出春日暖阳的光辉。于是,童年生活、父母亲情便蓬蓬勃勃地在的作者记忆中生长,展示出六七十年代不一样的农村生活画面。

豌豆花开象征着父母的爱情。慈爱坚强的父母用他们的羽翼,精心呵护着家人之间浓浓的亲情。

本书用《豌豆花开》作题目,是因为豌豆是农村一种普通粮食作物,粮食在作者记忆中很重要,这类题材占的比重较大。

作者是一名小学老师,人到中年,本书也收录了几篇关于教师生活方面的文章。


老屋的变迁

故乡的老屋坐落在桥沟村的半山腰上,靠山阴,单门独户,南北朝向。房屋土木结构,一楼一底。屋顶盖着小青瓦,间杂着几片明瓦,保证每间屋子的采光。这样的房屋冬暖夏凉,是故乡最普通的民居样式。

老屋一正一横,呈“7”字形布局。正方三间,中间是堂屋,东西两边分别是饭厅和客房。堂屋门楣高大,屋内敞亮,楼上楼下空间宽敞,采光也很好。横房位于东边,也是三间。外面两间分别是猪圈和牛栏,兼作厕所,上面用木棒隔开楼层,用木板胡乱搭着,堆放着稻草、玉米秆等杂物。最里间的厨房,用一道小门和饭厅连接,地势较高,只有一层——这是在正房盖好后,当教师的父亲利用放学回家的时间,带领全家人赶了好几个晚上的工,硬生生地把一片页岩坡地挖掉,平整出一块地基修出来的。就这样的结构,在当时的农村,已经算得上高房大屋了。

老屋的前身只有两间草房。这还是爷爷和奶奶分家出来,自己在半坡上,找到一块水源充足的平地,盖了两间草房。草房低矮阴暗,两间屋子只有一道门和一扇小窗子采光。夏季,屋内炎热难当,雨季到来的时候,屋外下大雨,屋内就滴滴答答下着小雨,好在勤劳的爷爷经常给屋顶添上新鲜的稻草,才使得铺床睡觉的地方保持干燥。依稀记得,就在草屋窄窄的阶沿上,父亲用一个大木桶盛玉米稀饭,招待生产队热心帮忙的邻居们,送走了因砍柴把鼻梁摔断去世的爷爷。

后来,家里添了个妹妹,两间破草房已经满足不了一家人的居住。在公社中心校当老师的爸爸就和母亲商量,准备在原来的地基上翻盖新房子。平常不太回家的父亲,每天晚上都回来,和母亲嘀嘀咕咕到半夜才休息——张罗着到东家借款、到西家请人……事无巨细,考虑得十分周到。

条石地基打好,就紧锣密鼓地盖房了。开工那天,家里请了专门筑土墙的工匠,还有生产队来帮忙的邻居。筑墙的工具是一个长约两米、高和宽都是五十厘米的“墙盒子”以及两块筑板。

墙盒子上下没有底板,一头是一个木头做成的夹子,其他三面都是厚厚的墙板,用木铰链连接,可以活动和拆分,是用来挡土的。筑墙的时候,筑墙师傅在墙上用木夹子固定好墙盒子,下面帮忙的就用竹篾编成的箢篼挖黏土,递给工匠倒进墙盒子里。

填满后,筑墙师傅分别站在墙盒子的两头,举着厚厚的船桨形状的筑板,把墙盒子里的泥土夯实。两位师傅嘴里“嘿斫嘿斫”喊着号子,手里的墙板不停地起起落落,发出沉闷的“咚咚”声,帮忙的人不停催促着“快快”……这嘈杂的声音,在我听来,简直就是一曲美妙的乐曲,心里想着很快就要住上新房子了。

一盒墙筑完,一个工匠取下墙盒子一头的木夹子,一个工匠俯下身子,提着两边墙板上的拉环,往外一分,墙板就脱离了黏土墙面,又接着筑下一盒。每筑一层,都要在墙盒子中间放上竹篾,用来做墙筋。

筑墙期间,要歇墙两次,每次要歇两三天,让墙体的泥土干燥后再接着筑。一次是安楼梁的时候要歇墙,一次是平墙筑完后要歇墙再“提尖”——墙筋和歇墙,就是农村土墙近百年屹立不倒的原因。

歇墙期间,主人就要准备好楼梁、楼板、房梁、瓦骨板等备用。老家的山上柏木居多,柏木树干虽然木质细密,但不直——不适合做房屋上的梁柱。父亲就带着舅舅和生产队帮忙的邻居,到几十里外的高青狮子崖的大山里买杉木,再用人力运回来。头一天晚上两三点钟,父亲带着舅舅和六七个帮忙的人,揣着母亲用麦面烙成的锅盔,从家里出发,母亲送他们到老屋东边的岩口,千叮咛万嘱咐:“要早去早回,一路上要小心……”我拉着母亲的衣角,强睁着惺忪的睡眼,看着父亲一行人打着柏树皮做成的火把,下坡过河,再经过河对面到处是坟头的灌木林,爬上对面高耸的山顶,消失在天的尽头。我幼小的心灵里不禁涌起一阵肃穆与崇敬——长大了,我一定要走出这条山沟,到外面广阔的世界去生活。

第二天,我们一家人在担心和盼望中度过了一天。看看天色将晚,母亲煮好了饭,就拉着姐姐和我来到送别的那个岩口,焦灼地望着对面的山顶,等待对面山顶出现的火把。

一直等到晚上九点过,才看到一行隐约的光亮从山顶沿着蜿蜒的山路往下走来,火光越来越明亮,伴随着光亮传来的,是几声疲惫而又兴奋的吼声:“我们……回……来了……”吼声穿过山沟,被山风吹得断断续续的,但我却从那些不同的声音中,清晰地辨出一声浑厚又充满磁性的声音。“那是爸爸!爸爸回来了!”我兴奋地拉拉母亲的衣角。母亲的脸上泛出潮红,一天的担忧和不安早已烟消云散。

从对面山上下来,经过那片满是坟地的灌木林的时候,几支火把在原地转悠了十几分钟,火光也渐渐暗淡了下来。这时,对面又传来父亲的喊声:“邓显容,打着火把来接我们,我们找不到路下来了……”母亲赶忙跑回家准备几支火把,又飞快地跑下山去。那速度,恐怕连我现在都赶不上,我不知道母亲瘦小的身子里,竟然蕴含着这么巨大的能量。

晚上十点过,父亲一行人终于回到了家中,未完工的土屋的空地上,堆满了杉木棒和木板,我和姐姐忙着给辛劳的人们打热水洗脸。母亲也顾不上擦擦脸上的汗水,赶忙把已经冷了的饭菜又重新热了一遍。饭桌上,父亲讲起他们运木料的经历。

他们头天晚上出发,直到第二天上午九点过才到达高青狮子岩的大山里买到木料,然后,就着山里的清泉吃了锅盔,就马不停蹄扛着木料往回走。木料多,他们六七个人一轮根本运不完,就想了个办法——搬转包,就是按路途的远近,一个运一节路。谁累了,准备歇气的时候,就放下木料,让前面的人回来运。自己又往回走当作歇气,去扛没运的木料。六七个人交替进行,才把这堆木料运回了家。

我睁着大眼,崇敬地看着勤劳又充满智慧的父亲,天真地问:“爸爸,你们在河对面的山坡上转来转去,也在搬转包吗?”听到我的问话,母亲一边笑着,一边疑惑地看着爸爸。

这时,舅舅一脸神秘地说:“我们遇上鬼打墙了!”鬼打墙是一种迷信,认为那些迷路的人,是遇着鬼了,鬼想把过路的人留着,就在你四周设一圈无形的墙,让你走不出来。现在想起来,鬼打墙当然不可信,估计是又累又饿的一行人,大脑供氧不足,犯糊涂了吧。

有了木料,土墙很快就筑好了。我们几姊妹摸着光滑的半干的墙面,像几只快乐的小鸟,整天兴奋地转来转去。接着父亲又请来木匠,上梁、钉瓦骨板、盖瓦,一栋高房大屋已具雏形。

最后就是铺楼板、做门、添置家具、平整院坝。经过一家人艰苦的努力,我们终于住进了一正一横的新房子。

父亲本来是想把老屋修成一正两横的,西边的卧室已经向西开了一道门,地基都安好了,可能是觉得房子已经足够宽敞,完全能满足一家八口人的生活起居,就没再修。

直到现在,安地基剩下的三块条石还成台阶状垒在屋角西行的路边。小时候,幼小的弟弟和妹妹常在这个“台阶”上爬上爬下,或办家家酒,或坐在条石上翘首等待放学归来的哥哥和姐姐。

这栋老屋,记录着老辈们追求幸福的脚步,也浸润着一家人在艰苦的岁月里,齐心合力,为改变生活环境所付出的汗水,更铭刻着一家人在相濡以沫的生活中,融汇的浓浓亲情。这栋老屋,用她那宽大的羽翼,呵护了我们几姊妹的整个童年。

作者简介毛朝建,男,汉族,生于1967年。重庆市綦江区营盘山小学教师 ,自幼爱好文学,主要从事诗歌和散文创作,2009年加入綦江区作协。曾混迹于千龙书院、红袖盈香、闲情逸致、诸子论坛、大地诗刊等文学论坛,作品散见于《宜兴日报》、《重庆日报》、《长江诗歌》《大地诗刊》、《贵州民族报》《金沙文化》、《綦江文艺》等刊物,散文《又见椿芽满山坡》曾入选高中优秀作文范文。2011年,与其他作家合著出版散文集《晨曦》。

写作观:喧嚣的尘世,用文字守住内心的宁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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