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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世现:小长诗(二首)

 高世现 2020-09-19

“小长诗”,是一个新词。我记得,在2012年创始的北京文艺网国际华文诗歌奖投稿论坛上,蜂拥而至的新人新作中,这个词曾令我眼前一亮。为什么?仅仅因为它在诸多诗歌体裁间,又添加了一个种类?不,其中含量,远比一个文体概念丰厚得多。仔细想想,“小——长诗”,这不正是对我们这一代诗人的最佳称谓?一个诗人,作品再多也是“小”的。但同时,这三十余年,中国和世界,从文革式的冷战加赤贫,到全球化的金钱喧嚣,其沧桑变迁的幅度深度,除“长诗”一词何以命名?由是,至少在这里,我不得不感谢网络时代,它没有改变我的写作,却以一个命名,让我的人生和思想得以聚焦:“小长诗”,我铆定其中,始终续写着同一首作品!我在回顾和审视,并一再以“小长诗”一词传递某种信息,但愿读者有此心力目力,能透过我不断的诗意变形,辨认出一个中文诗人,以全球语境,验证着中国文化现代转型的总主题:“独立思考为体,古今中外为用”。绕过多少弯路,落点竟如此切近。一个简洁的句子,就浓缩、涵盖了我们激荡的一生。(杨炼)

深夜,我喝下闪电

作者:高世现

(一)

深夜,我喝下闪电

为治疗我心中的黑暗

那神秘的村落,就是

神的家园,我彷徨的

人性已走到

光明的灰烬尽头。

着火的身体,热血伤我

如写作伤我,但雷区爱我

如快感的雨水洗我柔肠

鞭我硬骨头的蹄声

深夜,我喝下闪电——

饥饿的灵魂从此无比洁白

孤独为我哀悼墙上的影子

午夜的丧钟,没你的事

我已过上白天的节奏

我身此刻是蓝天,骨是白云

我在过我的时空,嘘!

(二)

我已服下闪电胶囊

心悬大案,我的灵魂

在偷天换日

(三)

想想,我也是个流离的打工者,也曾居无定所。 十多平方的出租屋,寄存这具人世不可多得的好躯壳,想想,我其实如此折腾,并不是我贱价。而是,我的生命是个大工厂,为制造灵魂,制作灵 魂的回声,我是个精神世界不折不扣的工人。而诗歌,也是个工厂,每天我都在打磨词它的光泽,思想的铁屑,人性的锈,我在流水线上就像置身于地铁拥挤不堪的车厢上,那么多疲惫的人群,迷茫的人类,都在批量出 产。而我在工厂中的工厂,内在的工作,我干得那么革命。

深夜,我吞下闪电

为治疗我多年的头痛

那颠狂的思想,折腾

我这颗好头颅,那不

就是神的恶作剧吗

我愿以我神经质的命

温柔爱这个世界

你还想我怎样,来——

喉道上的地铁,舌头

就是火车头,说出就是

宿命!

(四)

深夜,饥饿的闪电——

也在我颅内、心中

吃它的粮食,我的忧患

(五)

深夜,我使劲往我颅内

倒下,闪电,倒下闪电

往思想之磨啊

在我头脑中有一个

推磨人,倒入致命的幻想

要碾思想他家的粮食

天降大任,这阴阳磨啊

眼白与眼黑,要磨出

眼泪,要磨出眼泪——

要磨出诗歌,还有你

我必须想你,我饥饿的

右脑,我必须让诗神知道

推磨人的工作就是将

想你的时空磨成诗篇

我心中还有一个捣药人

要将世俗、命运

统统都捣呀捣碎,若非

胸有磐石志,玉杵何能

捣出一种药,治我衣带

渐宽的终不悔,灵魂美丽

灵感不朽,天降大降——

要捣我爱我美我自由哪

哪是什么心病,这是怀乡病

哪是什么玉杵,这是思人杵

要捣灵魂他家的苦药

天降大任,我就是要找到你

成为我挽歌唯一想要的捣药人

成为我预言唯一想要的推磨人

(六)

从此,我可以爱上闪电

照耀过的每一个村庄

天涯也不是尽头,它往往是

开端。远方只是天涯的镜子

虚幻、超现实 ,当你到达

原来的起点又是另一个远方

其实,我们一辈子都在兜圈

最终都会停止于某点

那时,才找到永恒的那个圆心

而我们爱过的爱、 美、自由

信仰、与迷信,将串连成

那条丈量你人生的闪电

(七)

这一刻的想法,是我

所在位置,距离诗神很近

定位查看,只有

一根食指的距离

2019.04.10于广佛线

 魂  魄  九  歌 

作者:高世现

(一)

这一次不再独唱,你看——

我邀请了我的灵魂出来

我们对唱,星光飞翔的海边

远方才是我们的舞台

身体飞出蝴蝶,三魂伴舞

六魄伴奏,心魔吉他手

颠狂的神经质鼓手,生而为人

我深情看着另一个我

唱出她无声而响的心声

死亡也害怕她,是因为她某些

零件是不死的,比如思想

某个部位是不老的 ,比如

心灵。人们若干年后看到她已死

然而这并不是真相

她仍不识好歹地活着,唱着

若是你不相信,你可以拿起

她的《魂魄九歌》,它就是

她灵的新貌 、魂的继承者

不要低估她今天与我构成的

孤独。向明天多瞥几眼,你会

看到远方到处散布着她的谣言

正如你今天正忍受着的谎言

(二)

我也曾与屈平、李太白

组成史上第一支诗歌摇滚乐队

我们乘坐鲲鹏而降,太阳是

麦克风,月亮是探照灯

我们的《逍遥游》唱得唐风起

楚云涌,呃,我们只是站在

不同的时空合唱,却仿佛

使用同一个历史舞台。诗——

是我们共同的喉结——

我一厢情愿组合了我们声带上的

中国,聘请共同的汉字做我们的

经纪人

朋克了华语诗歌史上一次

一再夸大的艳遇

(三)

拯救自己的是,穿越火焰

不如成为火焰,走向光明

不如自己发光发亮,不——

我却不发布唱片,一次性的

灵魂出窍,我就是要盘腿可魂游

万里,捻指可心至千载

闭目可思接百代,我雌是

我亦雄为,我牵着她唱游

(四)

啊,啊——提颅献身曙光

取目献诗星光。吐蕃的太阳

乌思藏的金毛,今夜我与女声的

另一个我唱出内心世界

繁星如烟花,我放宇宙一个

媚眼,如放一个巨型旋涡星系

等上帝为它编号——

在《梅西耶星表》中我的编号是M31

在诗人眼中她的编号是

251 ± 13万光年

基于上述的距离,从诗到人的

直径最宽处估计是我们的

共同的歌喉。割去疼痛多日的

头颅,今夜我升上去烛照自己

澎湃如八百个大海的心情

再切去下半身。今夜我下陷三丈

我根深三百个国家之痛

徒留上半身独对人间。冷眼

一双,亮出我多年的兽性

回到单纯的神性。如果非要戴

一个光环,我要它是黑的

如同整个夜戴在头上

(五)

谢谢!

新史诗唱法,是我另一种意义的农耕。新史是土地,史诗是根。只有土地和根,让我始终关注传统的血缘,而翻新土地才能一次新的种植。如果文字是种子,句子是根,那么诗歌它至少是可以长大长高的,它有它的时空。 它的年轮,是个人的命运,但它的枝叶,则是风雨雷电的檄文,有它的人类性与宇宙性。

(六)

也许你们,永恒也看不到

另一个我,但我还是多情

牵着她唱游

2019.04.08于广佛线至广州一号线

作者简介

高世现:1977年生于广东怀集,现居佛山。《文化参考报》主编。代表作超 50000 行的长诗《魂魄·九歌》。出版个人长诗集《酒魂》、《两个世纪一个人》。诗歌作品散见于《诗刊》《诗选刊》《星星》《诗歌月刊》《诗潮》《作品》等近百种诗歌刊物,部分诗歌作品被译成英文。近年来,共获得第五届珠江国际诗歌奖网络大赛(冠军)、“油城杯”中华孝文化有奖征文(一等奖)、第二届广东省“梦里水乡杯·花地文学奖”征文大赛(金奖)等七十多个奖项。此外,在国内专项文学奖 2012 年荣获中国当代诗歌奖(2011—2012)新锐奖。2013 年荣获金迪诗歌奖优秀诗人奖、国际华文诗歌奖百佳诗人。2014 年荣获佛山文学奖、第二届中国“李白诗歌奖”。2015 年荣获首届中国长诗奖。2016 年荣获首届长河文学奖金奖。2017 年荣获第二届长河文学奖特别奖(最高奖)。2018年荣获第二届红棉文学奖。2019年荣获第三届广东省有为文学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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