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小明最近半年，晚上睡不着，白天没精神，早上需要做很长时间心理建设才能强逼着自己起床，拖着沉重的身体，什么都不想干，遇到一点小事就忍不住流眼泪，流完眼泪心情一样糟糕，饭也吃不下，总想着自己活着就是浪费社会粮食。朋友劝了又劝，小明心情始终好不起来。最后朋友忍不住，把他拉到精神科门诊，医生诊断为“抑郁症”。小明觉得自己没病，是真的活着没价值，朋友家人监督他吃了几个星期抗抑郁药后，小明突然像是醒过神来，之前的绝望、痛苦、无力感慢慢消失了，睡得着吃得香了，前面半年行尸走肉一般的生活像一场梦一样，他也不明白当时怎么就陷在绝望里出不来。 抗抑郁药物可以帮助心情痛苦的抑郁症患者提升心情，减轻绝望感。目前常用的抗抑郁药物是选择性五羟色胺再摄取抑制剂（SSRI）。 对人类和动物的研究都表明，抑郁与体内五羟色胺缺乏有关。五羟色胺（5-HT）在脑神经细胞间作为信使（神经递质），传递信息。它是天然的情绪稳定剂，调节我们的情绪、睡眠、饮食、消化、疼痛等等。体内的五羟色胺处于正常水平时，我们会感到快乐、镇定，注意力更集中，情绪更稳定，痛苦和焦虑更少。抑郁症患者无法自控的心情痛苦，可能与体内五羟色胺水平下降有关。 选择性五羟色胺再摄取抑制剂（SSRI）这一类抗抑郁药，阻断五羟色胺重新进入神经细胞，让神经细胞之间的五羟色胺增多，从而增加脑内的“快乐信使”，改善情绪。 吃了2个月的抗抑郁药，小明心情不再绝望，却体会到一种奇怪的感觉，他没有感觉了！确切的说，是没有情绪了，心情好像麻木了，不痛苦，也不开心，五官感觉也迟钝了，有时小明忍不住揪自己一下，诶，确实能感受到疼痛啊，但就是会觉得没感觉了，似乎自己不是真实地活在人间。他觉得自己住在玻璃罩里，看得见世界的喧哗热闹，却无法参与。 一般来说，抑郁症患者服用SSRI抗抑郁药物之后，能够感受到明显的心情转变，痛苦减少。但是有部分人会出现到一种独特的感觉，不再感受到痛苦，以前的注意力不集中、悲伤、焦虑、绝望感、自杀意念都消除了，却体会不到开心快乐，不想哭也不想笑，有患者描述为“没有感觉了，没有心情了”，好像自己失去了感知世界的能力。对此，不同患者反应各不相同。有的人虽然觉得“没有感觉”的感觉很奇怪，可总比之前绝望无助的心情要好，凑合着过也行吧。有的人非常恐惧，似乎自己不是真实的活着，与世界断绝了联系，哪怕心情痛苦也比没有心情要好，很可能自己停药，回到原有的痛苦却真实、熟悉的情感里。 这种表现其实是选择性五羟色胺再摄取抑制剂（SSRI）的一种药物副作用，称为SSRI所致情感淡漠综合征（SSRI-induced apathy syndrome），或额叶动力缺乏综合征，可能的机制是选择性五羟色胺再摄取抑制剂（SSRI）通过激动五羟色胺受体而抑制前额皮质去甲肾上腺素（NE）和 多巴胺（DA） 释放，引起情感迟钝。此类现象多发生在SSRI抗抑郁药治疗起效几个月内时，药物剂量高时更为常见，并且不像一般副作用那样随时间延长而消退。 SSRI所致情感淡漠综合征主要表现为淡漠、情感迟钝、情绪平淡，以及缺乏动机、变得被动等。也许外人眼里患者还是一样懒散、不爱动弹，但是患者本人可以感受到服药后的情感淡漠和之前抑郁时的心理体验并不相同，抑郁时身体没有活力，但内心的痛苦困扰如海浪铺天盖地让人淹没窒息，服药后的情感淡漠脱离了巨浪，却是住在透明玻璃罩中，与世界隔绝。 以人为中心疗法的心理咨询代表人物罗杰斯提到过，美好人生在于对内心体验更加开放，对自己的恐惧、畏缩与勇气、温情，同等地开放，信任自己的体验，去做出“觉得对”的决策。“没有感觉”不只是没有情绪波动，还丧失内心体验，失去了指引自己行为最重要、最可信的指路牌。 小明对之前抑郁的痛苦状态已经记忆模糊，他想停药，恢复正常的真实感。朋友担心小明是抑郁症没有完全好转，才体会不到开心。只有小明自己才能体会到“没有感觉”多么恐怖，他害怕只要继续服药就没有真实感。最后小明同意去精神科复诊，从医生那得知是药物副作用。 刚开始服用抗抑郁药物时，患者常常会出现恶心、腹泻、头痛、失眠等副反应，但这些反应是和药物剂量相关的，可以和医生沟通好，从小剂量开始服用，逐渐增加药量，从而慢慢耐受，一般几周之后这些不舒服的反应就会慢慢消退。而SSRI所致情感淡漠综合征出现时间较晚，并且不随时间消退，同时患者的感受更加微妙、隐蔽，医生进行用药教育、讲解副作用时一般不会提到，很多服药的患者可能并不知道这是一种副作用，也不知道如何表达，以至于独自忍受或者自行停药。一项研究表示80%患者都报告出现过治疗后的情感迟钝，无法哭泣，创造力下降。此项研究数据较少，但可以说明情感淡漠副作用出现概率可能比想象的多。  朋友害怕小明是抑郁症没恢复，小明觉得也有这种可能，和医生商量之后，决定把药物加量，再坚持2周。2周之后，小明的“不真实感”依然存在甚至更严重了，确认了是药物副作用，接下来，医生会和小明一起尝试把药物慢慢减量，找到一个合适的药量，既能保持心情又能恢复真实感。 万一不能确定情感平淡是SSRI引起的药物反应还是抑郁复发造成的情绪问题，可通过增加抗抑郁药量来鉴别，症状改善就是抑郁，恶化就是淡漠。此外，情感迟钝也可能是器质性其他原因，比如甲亢、痴呆、前额叶损伤、服用大麻等，需要注意鉴别。 好消息是SSRI所致情感淡漠综合征是可逆的，能够通过调整药物改善。 一种调整思路是情感淡漠与药量相关，药量减少到能够改善情感淡漠的时候，也许仍然可以有效治疗抑郁症，因此可以缓慢增减药量，找到合适的SSRI药量，确保药物能缓解部分或全部症状，又不引起情感淡漠；有报告表示代谢半衰期更短的SSRI药物可以更好地兼顾有效药量和避免情感淡漠，所以也可以尝试换成半衰期短的SSRI。 另一种方式是同时联用其他药物，如安非他酮，或者换成另一类抗抑郁药，如三环类抗抑郁药，还有少量报告表示文拉法辛不会出现情感淡漠。 为了避免患者忍受不了情感淡漠而直接停药，医生可以在开始用药之前提醒患者和家属注意此类症状，如果出现就复诊调整药物，这样患者心里有预期，能够理解自己身上微妙的情感变化，不至于惊恐失措。同时医生也可以告诉患者，抗抑郁药物达到有效剂量之后不是万事大吉，仍然需要规律复诊，及时和医生沟通自己服药后的变化，以便对症调整。 总之，药物所致的情感淡漠综合征有办法改善，别害怕，别停药。 （文中案例为虚构，不含隐私信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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