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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德辉丨送粮,往日的骄阳

 金秋文学 2020-09-22

作者:华德辉

岁月匆匆,时光荏苒,又见田畈金黄一片,丰收在即。虽我已不再种田,但内心里仍是满心喜悦。掂掂沉甸甸的稻穗,忽想起当年孩提时帮衬父亲做的事——“送粮”。送粮,即农民收割之后向国家交公粮、卖余粮。晓得“送粮”这一桩子事的人大凡都是70后,个别80后或许也是有记忆的。如今祖国的变化之大,老一辈想都没敢想过,当年即使在吃不饱穿不暧的情况下也得送交公粮。现在政府不但不需要老百姓送交公粮还给咱老百姓发放田亩补贴,鼓励多种粮多产粮。每当暑热难耐的八月份,农家第一季水稻已经收割到家后,父母亲便考虑要上交公粮了,顺带着把多余的粮食也卖掉,兑换成人民币,留在手上方便着谋划自己未来的家庭生活。

夏日的午后,太阳炽烤着大地,灼热的白太阳光没有一点杂质,就像电工的焊光仿佛要把地上的一切都要牢牢地焊在地球上一样。午睡的我还没睡醒,母亲就已多次柔声地催促着我起来,睁开惺松的眼睛只见母亲早己把准备收装谷子的一切工具放到了晒场上,晒场上的骄阳正是最最毒辣之时,年幼的我那真是十分的不情愿,不情愿那也没有别的办法。现在收起的谷子,赶上下午粮站的工作人员的检验,加上前期几天的暴晒,趁着现在热度,水分都已晒干,大多是可以通过检验合格被收购的。父亲头戴麦杆草帽,草帽经过暑天的风吹雨打和太阳暴晒已经微微发黑了,与额头接触的那部分长期在父亲的汗水的浸润下已经泛起了一圈的黄色,整个伏天颈脖子上搭上一条擦汗的毛巾。父亲用挡板把原来整场的谷子,先粗略地的集中在几小堆,母亲拿起扫帚从晒场的边缘往场中央一粒一粒不漏的扫在一起。我拿起适合自己用的小畚斗,在小山堆似的谷堆里一斗一斗的往蛇皮袋(编织袋——农民在施完化肥后的包装袋)里面装。一挡板,一扫帚,一斗斗 一袋袋,我们分工有序。父母脸上此时已渗出大颗的汗珠,他们不时的用搭在脖子上的湿毛巾擦汗。我只穿了件背心和裤衩,汲着个拖鞋(当年农村娃娃过夏天的标配),经过整个暑假太阳的晒烤,黝黑的皮肤上已泛起白白的小盐花,如今的小朋友甚至是大人再也感受不到那种情绪了。农村的生活及当时的环境练就了我吃苦耐劳的这种品质——能吃苦、会吃苦!十几袋收装好的蛇皮袋谷子,整齐地排列在晒场上,像列待检阅的士兵,父亲亲自用晒的软软的有韧性的稻草杆扎紧袋口,这可是个技术活,父亲得亲自动手才能把袋口扎得牢实,然后父亲一代代地把谷子堆在大板车上。去往粮站的路上,父亲在板车前面低头弯腰蹬腿拉车,我在后面用一把吃奶的小力帮忙推车。太阳把我当牛肉一样烤,路的前方仿佛看到蒸笼的热气,炙热的空气把喉咙里的水都滋干了,低头弯腰推车的我不时的抬抬头看着前方的路,除了沙石公路看不到其它的车辆和行人,当年的只有沙石路没有水泥路和柏油路。上坡时板车在缓行,我也不知道自己用的吃奶劲是不是起到了助父亲推动的作用,看着父亲埋头躬身前行,像极了《骆驼祥子》里祥子拉车的样子。

到达粮站时,满眼都是堆成一堆堆小山似的编织袋的谷堆,父亲赶紧把公粮本交到收粮处排号,我在板车处看着自家的粮食。远远的看到父亲迈着坚实的步伐,时不时的还和路上的人打起招呼来,其中的几个叔伯我还是熟识的,原来今天轮到我们村送粮的日子,大家在平日里早就认识了。越过人群翻过谷堆,隐约中见到父亲来到那收粮处,只见那里有几个穿着短袖,衣服干净如新,带着草帽的人,分工不同有站着的、坐着的,一看这打扮跟我们农民的打扮就是不一样,是个吃公家饭的人。其中一个坐在一张简易的办公桌前在本子上写着东西,旁边站着的农民陪着笑脸,递上一支烟 嘴里好像在说着什么,那个人却头都不抬一下,只顾着自己写着,递上的烟就随手摆放在那桌上的一个盒子里。边上的一位工作人员应该是检验稻谷等级的检验员,透过稀疏的人群,恰好能看见他的全身,穿着凉鞋,里面的脚上套着灰色的尼龙袜,下身穿着八分西裤,上身也同样穿着短袖,右嘴角叼着一支烟,脑袋斜成45°度,一只眼被吐出的烟雾呛得闭着,整个的脸盘是歪着的,像全了现代人脑溢血或中风歪嘴角的患者,手里拿着一支查验谷子的专用工具。等我正出神的看着时,父亲已经来到板车前,父亲高兴的说:“来的好不如来的巧,排在咱前面还有三家的号,今天可以早早的回家了。”

大约过了一个半小时就听到收粮处的人大声叫道:“某某某,搁哪里?”父亲听到自己的名字立马站了起来,手中挥动着草帽,对收粮处大声应道:“这里!”只见“歪嘴”检验工作人员来到我家的板车处,嘴里气哄哄的说:“怎么放这么远,也不晓得靠近些?”看他的眼神及动作根本就没有在意我的存在,全当我是空气般的存在。父亲陪笑说:“是啊,是啊!”随后赶紧递不上一支烟,“歪嘴”哼哼叽叽的接过递来的香烟。这时我才看清楚他手中的工具,有一个长手柄,手柄之外是一段约一尺来长的中空的锋利的锥子,银光闪闪。只见他随机地朝编织袋的底部用尽一戳,只听见“噗呲”一声,瞬间只剩下手柄部分,其余全部进入蛇皮袋子里,马上轻轻地往外一抽,动作娴熟,一气呵成,决不拖泥带水。抽出后那中空的锥子工具里已经装满了谷子。只见他把抽到只剩下烟蒂的香烟“呼”的一声就把烟蒂吹出了几丈远,他把戳出来的谷子倒进手掌中,把工具迅速的夹在腋下,腾出的手一粒一粒地捡起谷子往嘴里放,每放进一粒谷子随即都能听到从“歪嘴”嘴里发出的“咯嘣”声,我立马能感受到父亲那吁出的放松的口气。“歪嘴”说:“嗯,不错,晒得挺燥的,收了。”父亲露出了笑容,再次补递上一支香烟以示感谢,这个程序我们称为“看谷”,这就是“歪嘴”的工作,他要查看谷子的成色,也就是品相,含杂质情况,谷子的饱满度,晒干水分的程度,然后综合情况给各家的谷子打上等级。不同品质的谷子,当然价钱也就不同了。要是不合格的话,立马又得拉回家去重新翻晒,还不晓得能在那天轮到开仓收购。想想那翻晒谷子的日子里,搬进搬出晒场不用说,单说在那火热的太阳底下不停的翻晒活都是我们小孩子做的事,谁愿意在能晒熟鸡蛋的太阳下挨晒!大人们则担心的是不晓得什么时候轮到自己村子再次收购了。

父亲尽量再次把板车尽量移到磅称处,轮到我家过磅时 父亲把家里的谷子分成两次称,然后记下数量,再把几十袋谷子一袋袋的扛到圆形的粮仓里,此时的粮仓已经装了大半部分,父亲一袋又一袋地扛着这些粮袋,踩在由人工简易铺在谷子上的木板上扛到顶上。

我这个小小年纪是扛不动的, 也只能默默的看着父亲低头负重前行的身影!我想:“努力前行,一定会有奔头!” 

文/华德辉

编辑/王孝付

作者近

作者简介:华德辉,江西省万年县人。坚持用自己的手写自己的心,与真诚善良同行,珍惜暖于心间的爱,铭记不忘的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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