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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一篇旧文，犹如品一杯陈年老酒，那些已经淡忘的印象随着文字的展开，慢慢重新在大脑中活跃起来，似乎重新穿越到了那段时空之中。陈年老酒的珍贵，就是案几深处的旧文，想找到这般感觉，就先要记下当下感受，有一天，你会为重新认识自己而高兴。——纯道题记 世博会接近尾声，还没有去过，或者手中还有余票的人扎堆而入。预计的极端高峰人数是八十万，今天却来了一百万。 我有余票，不想排队受累，只想去拍拍看博的人流。想想，这辈子哪里还可以在五平方公里内一眼看到百万人口？我带上中焦单反相机，想去找找感觉到“城市，让生活更美好”的笑脸。 上午，一切顺利，拍下一大批人像，有美女也有帅哥，有西洋人也有土著人，有同样坐着轮椅的老人和孩童。没有进一个馆，也不想去添堵。十二点一过，又饥又累，双脚发软，不知所措，只感觉到“世博，让人群更拥挤”。 胡乱吃了点东西，想息会，找个地方坐坐。在所有场馆周边，没有可能。只能拖着本该最需要停下来的一双脚，向设想中的“无人区”挺进。 来到宝钢大舞台后，黄浦江畔有个船坞，估计是历史的印迹，给保留了下来。果然无人，拖来一张用856个废牛奶纸盒压制的长条凳。凳子比想象的重多了，周边还有快口，用力不慎，在我的虎口上拉出一条血印，真是趁火打劫了。 坐下，拿出“精神口粮”，这是我的习惯，外出总带上一本书，就为了坐下时可以随便翻翻，免得老盯着美女就想入非非，以知识驱赶世俗，让心灵可以平静。 这次带了一本韩寒的新著《1988--我想和这个世界谈谈》。打开一读，读得下去。第一大段，写了十四页。韩寒笔下的我，夜宿金三角洗浴城，遇到全套、半套、和不用套全做的卖淫女珊珊，被抓、被拘和被放的过程。第二大段，写了十页，回忆自己最早的青春期，为了排泄初生的荷尔蒙，爬到旗杆顶上，全校师生在营救我，我却从一千张向上张望的人脸中，看到一个马尾辫不戴眼睛的女孩子，想去撩她的刘海。因为分神，我从旗杆上摔下来时，垫在下面的一本书的书角插了我的小鸟一下，好痛。 原来，书不纯洁么，比瞧美女还世俗，不能再看下去了，再看，抑或更想入非非，或者欲望泛起。这世界，真不清净。 沿着江边，来到后滩公园，人稀烟少，有些意外得到之喜悦。 折向卢浦大桥高耸的桥墩，这墩之高，仰头一望，就知道了乡下人抬头看上海国际饭店的感觉。听不见汽车驰过的声音，因为实在太高了。但是，我知道，就在自己的头项上，川流不息的汽车，正在排放着浓浓的二氧化碳，直穿世博会场馆中心地带而来。汽车，让城市更混沌。 过了无数车轮子下的桥底，一片葱绿迎面把我包围。唯一的小径容我心无旁鹜，偷偷乐着，好地方。我清楚，隔着人工小坡，那头人山人流，欲望横流；这里却是人影点点，宁静雅致，得谢谢规划师，在真实而烦人的世界边营造出这片小田园。 一弯池塘，有足球场一般大。不规则的水岸边生长着芦花，还有杂草片片，如同到了没人打理的野外，湿地中的水并不清澈，但也没有肮脏的感觉。很好，与纯自然的野地印象相差不多，但我知道这是园艺设计师的有意疏忽。 远处，两只白天鹅。悠悠地飘在水面，看不到它们的划蹼，身子却徐徐而又庄严地移动。宁静中它们是唯一的焦点。我赶紧调好焦距，准备与他们亲近一下，记录它们午后的闲情。 一左一右，时而相对，时而相背，保持着亲密但不接触的距离。它们的行动总是一致，相对时，它们一起把头探到水面下觅食，得手后又一起把头从水中抽出，抬头一仰，就像在照着镜子，对方就是镜中的自己。我猜它们肯定是真正的一对。一对，不仅仅只为它们是一雌一雄，更在于没有第三只天鹅的存在，它们的生活不会受到插足的威胁。 我的观察与快门声，引起了几个过路游客的关注。他们也加入了欣赏这对天鹅跳双人舞的本色演出中。 “它们真幸福！”一个女孩子对她妈妈说，小学生模样。妈妈笑笑说，“为什么？” “它们的家很大，没有人跟它们争抢房子。还有它们的环境很优美，生活在氧吧里”。 我朝她笑笑，说：“其实它们也是幸运的少数。其他天鹅就没有这么幸运了”。听到陌生人与她搭话，小姑娘有些不好意思，拉着妈妈的衣角往一边走开了。 不是吗？要不是这里有人专门喂养，我们还能看到自然水池里的天鹅嬉水景象吗？有多少天鹅被贪婪的人类煮成了盘中餐，连他们的蛋卵也不放过，野生的天鹅蛋很补，有人说。补了一个人的身子，损了所有人的世界。 正胡思乱想中，一只天鹅朝我滑来。不急不忙，悠然自得，划一下，探一下身子，把头没入水中。它吃什么？是水生植物，还是小鱼小虾？我不知道，只知道它不愁，想吃就吃，不用担心二恶因或者三聚氰胺这类东西，不三不四的添加物都是人类为了美食制造出来给自己吃的“药”。 它应该是一只雌鹅，有点不守规矩了，只顾绕着小岛游向岛的另一边。岛上搭建了一间小草屋，想必是主人为它们装饰的“洞房”，让它们可以成双成对地度过每一晚。如果下蛋，它们的儿女们可以一出生就知道自己的家园在哪里。它们不需要洗浴场，出门跳下去，就是洗浴池，也是休闲的地方。哪像有些人，只有洗浴才会休闲，还需要三陪，否则都退化成不会娱乐了。人心够枯萎的。 雌鹅继续前行，与它的“另一半”距离越来越远。不过，她前进中有犹豫，不时回望一下。我发现，她开始不再把头没入水中寻找食物了，只是在岸边梳理起自己的羽毛。左右前后，用嘴一一轮过，时不时转头再看看“另一半”。感觉她在耍性子，在考验那只雄鹅，再不过来，就真不理你了！ 像听到了娇妻的嗔怪，雄鹅果然快速游了过来。毕竟雄姿英发，没有几下，就又团聚在了一起。雌鹅显然有些得意，滑向雄鹅，它们一起跳起了真正的天鹅舞。它们相向而对，两个脖子不时圈成优美的曲线。 突然，它们同时伸直头颈，双双向天仰起，又同时把头微垂。从我站的角度看，它们用自己的脖子共同组成了一个“心”形图。太奇妙了，这个心形图已经是人类共同的语言，在天鹅世界里，竟然也可以自然天成。或许，它们的心心相印才是最真实的爱情。人类的心形图，已经被演绎成了股市涨跌图，金钱为心形图作了背书。 走过来一对小情侣。男的举起相机，也准备把这美好的一景记录下来。女的马上不高兴了，带着斥责的口气对着自己的男朋友说：“还不快走，我都要饿死了，我们去意大利餐馆吃吧，快！”男朋友倒也豁达，拉大嗓门说，你先走吧，我会马上追上来的。 天鹅没有理会他们的对话，依旧情意绵绵，两个脖子你起我伏，优雅地把自己最美丽的一面让对方独享。 我的相机，嚓嚓嚓。数码相机真好，快速连拍，就像在拍胶片电影，一秒24桢，可以把动作连接起来。但是，对于人类来说，连起来又有什么特别的意义呢？许多人只要其中一桢，并不想把它全部连接起来，只求一时真实，何必朝朝暮暮。 天鹅又向我游来。它们后面是一边开阔的水面，侧面一片荷叶，几根青草档在我的镜头前，好一派美境入图来。这次，他们是一前一后，做着一样的动作，如同后者是前者的复制品，拍下照片，也有点像相机抖动后的效果。但，这是实实在在的一对，不是孤独的身影中才有的形影相吊。 穿过不算茂密的树林，听到世博会的大喇叭在播报：现在沙特馆、石油馆排队时间大约需要十小时，请游客们合理安排游园计划。天呀，十个小时，可以做多少事情啊。那些人现在只能在排队中打发无聊的时间，或者也是无聊的生活。 天鹅已经离我很近，我伸手就可以摸到它们。它们在一起时，我分不清谁雌谁雄。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它们在一起，不无聊。 我则突然感觉有些无聊起来。我是来看汹涌人流，世博人流的，吃过午饭，我的原计划却“人流”了。在世博会，不进场馆，不看众生，却在人造的大自然中欣赏两只被圈养的天鹅。天鹅肯定不能飞了，这样做，理由很充足，为了它们的安全。否则，它们可能很快会成为人类的盘中美味。 两只天鹅被保护起来了。那有什么用呢？因为他们原来的生态环境并没有被保护住。多少曾经属于它们的家园，已经被人类填海造田，建楼筑屋而侵食殆尽。 看看这个地球，它原本属于这个星球上的所有生物。城市，让生活更美好之时，有没有想过：城市，让生命更脆弱；城市，让生态更槽糕。城市呀，地球上的生命和生态，不只单单属于人类独有。 很小的时候，就知道天鹅是成双结对活动的，看见一个，总想着找另一只，直到找到两只，才算完成了一次对天鹅的观察。在世博园里，一眼看到时，就是两只在一起，就少了寻找另一半的过程。 再长大一些，才知道天鹅还是婚姻终身制。一旦配对，就不再分开。一只意外身亡，另一只就会默默守寡或者鳏寡独处，以对曾经的承诺死守到底。现在，人类只是颂美和羡慕天鹅，却不再约束自己。是进步，还是退步？看来需要外星人来回答了。 我登上池塘边最高的观景台，从高处把镜头追随着这对天鹅，我愿意把整个下午献给你们。不是为了奖赏它们，只是为了告诉自己，忙忙碌碌的一切，真得比天鹅更快乐吗? 依旧慢慢滑行，一前一后，在都市的天空下，在钢铁的大桥下，还有喧嚣的全球最大的集市旁，两只天鹅快乐地望着对方，不矫情，没做作，无忧愁。那是田园的风光，我们祖先生活时有过的生态，如今，城市能够带给我们什么？生活更美好了吗？ 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家，累得有些发疼的双脚快提不起来了。排队坐车还要站立半小时，打的也要再走两公里。一辆残疾车，人称“残的拉客”，解决了我的问题，也解决了他的下一顿饭菜钱。一个脚残疾的弱势者，冒着“枪林弹雨”，把我这个双脚健全的人拉到了三公里外，我的泊车处。健全的人并不总能帮助到弱势群体，今天，他帮助了我，我算不算也帮助了他呢？不清楚。这或许也是一种和谐，或者说各取所需，世界多元就精彩。 回到家，用微波炉和剩饭解决了总会有饥饿感的肚子。第一件事，把200张天鹅照片存到硬盘里。很累，想睡！ 但是，无法入睡。总想着两只白天鹅，100万游客眼皮底下的两只天鹅，却没有多少人注意到它们的存在。那些人啊，现在都在忙些什么呢？更美好了吗？ 打开电脑，敲击着键盘，于是，你看到了以上这些文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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