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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讲堂】雅道的美学(四)

 禅艺会 2020-09-22


2017年11月27日下午,应上海师范大学人文与传播学院邀请,纯道先生做客比较文学与世界文学国家重点学科研究中心,对硕士生和博士生作『雅道的美学』的公开讲座,现将讲座主要内容分五期连载,以飨读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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讲座 NO.220 | 沈纯道:雅道的美学

【讲堂】雅道的美学(一)

【讲堂】雅道的美学(二)

【讲堂】雅道的美学(三)

红袖添香

雅道的美学(四)

四、香道的美学

1、香道影响

前面提到陈郡谢氏,说东晋时,谢玄小小年纪就喜欢佩带紫罗香囊,谢安为此忧虑,但又不想伤害谢玄的心,便采用赌博的方式赢得香囊,然后立即焚毁,自此谢玄就戒掉了这一嗜好。说明佩带香囊在当时十分流行与时尚,只是过于痴迷又成了一个新的问题,与当下人完全不知香道的来龙去脉又是另外一件事了。

唐代李白的《望庐山瀑布》是中国孩子们接触唐诗最早的范本之一,句中: “日照香炉生紫烟,遥看瀑布挂前川。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这里的香炉,指庐山香炉峰,乐史《太平寰宇记》中说:“在庐山西北,其峰尖圆,烟云聚散,如博山香炉之状。”汉代盛传海上有蓬莱、博山、瀛洲三座仙山,博山就是其中一座,在山东省淄博市,博山区全境尽山,几无平坦之地。那么,博山炉是什么样的呢?我们来看一张图,就是这个样子,说明我们的孩子在很小的时候就已经通过唐诗接受到了 “香炉”这个概念,可惜他们很难在生活中看到它的实样,因为近一百多年来,“雅道凌迟”了。我们在文化大革命后面临的举国局面,与三国时几乎相同:“雅道陵迟,善人少而恶人多。”如果雅道没有断,传统的礼仪教育没有断,我们就不会出现如此窘迫的局面。

博山炉

2、香道诗文

在中国的古诗词中,有许多咏香的佳句。因为这些文人雅士本身就是在 “绿衣捧砚催题卷,红袖添香伴读书”的环境中长大,“添香读书”是古代文人的一大生活习惯。这句话出自清代席佩兰的《寿简斋先生》一诗中,全诗较长。简斋先生即袁枚,字子才,号简斋,晚年自号仓山居士、随园主人、随园老人。乾隆十四年(1749年),袁枚辞官隐居于南京小仓山随园,吟咏其中,广收诗弟子,女弟子尤众,席佩兰即是其一。

“绿衣捧砚催题卷,红袖添香伴读书”是什么意思呢?古代童仆多穿绿衣,所以绿衣是男童的代称;而古代女子服饰以红色居多,所以红袖便成为女子的代称。古人会在屋内设熏炉点燃香料,以驱逐蚊蝇或去除浊气,以达到除潮祛湿、强身健体功效。添香,就是向熏炉里添加香料。整句的意思就是:绿衣侍童手捧砚台催促着在卷帛上题诗作文,红袖美人向熏炉里添加香料并陪伴读书。后世文人从“红袖添香伴读书”衍化出了“红袖添香夜读书”一语,是读书人拟想出的一种意象——温馨、浪漫、风雅。

红袖添香

独处静室,闭观默照。焚香啜茗,通过雅致之趣颐养情怀。宋代陈去非(1090-1138)诗作,在一定程度上代表了中国古代文人对香的态度:“明窗延静书,默坐消尘缘;即将无限意,寓此一炷烟。”香、禅、茶三者结合在一起,共同构成了高境界的生活美学。

中国熏香文化始于汉,盛唐后已经很普遍,五代的罗隐有诗:“沉水良材食柏珍,博山炉暖玉楼春。怜君亦是无端物,贪作馨香忘却身。”经济文化高度发展的宋代,士大夫着力追求精神品质的提升,雅道中的各项都完成了奠基,熏香也成了一门艺术。 唐代鉴真和尚东渡,熏香文化也随之漂洋过海来到日本。香道在这片岛国逐渐发展成属于本土特色的雅文化,并成为一门神秘深奥的艺术,并与花道、茶道一起构成日本传统的“雅道三项”。

黄庭坚墨宝《婴香方》

由此,“宋人香事”成为香道界的权威。宋人杨万里在《焚香诗》中,写道:“琢瓷作鼎碧于水,削银为叶轻似纸。” 首句形容如碧水般色泽的香炉,后句的银叶则是今日的隔火砂片。北宋诗人黄庭坚,字鲁直,自号“山谷道人”。自称有“香癖” 的他,还是一位善于辨品鉴气味、制作药方的高手。香,是黄庭坚的生活良伴,是咏物寄情的依托,也是“灵台湛空明”的生命净化与修行。“香”从嗅觉感官与物质层面升华为内在性灵的默照观想,也说明了香对个人意境的提升与修持的确有其作用。黄庭坚还作《香之十德》细说香品的种种好处:“感格鬼神,清净身心,能拂污秽,能觉睡眠,静中成友,尘里偷闲,多而不厌,寡而为足,久藏不朽,常用无碍。” 

宋人所用香品更是调制的格外精心。在宋代,香品成为平民文化的生活美学,用香可说是生活中一种普遍的习惯了,洗衣服有专用的“洗衣香”。张择端所绘《清明上河图》上有香铺的招牌,可见当时用香的普遍。当时街上还有“供香饼炭墼 ,并挑担卖油,卖油苕、扫帚……香炉”。有钱人家的妇女坐上牛车或马车,会有两位小ㄚ环手持香球随侍在旁,妇女自己也拿了香球,不但“驰过,香烟如云,数里不绝,尘土皆香”。

南宋马远《竹涧焚香》

明代徐渤《茗谭》中提到:“品茶最是清事,若无好香在炉,遂乏一段幽趣;焚香雅有逸韵,若无名茶浮碗,终少一番胜缘。是故,茶、香两相为用,缺一不可,清福者能有几人?”

3、香道之美

闻香是意境之美,香器则展现了香的具体之美。除了为人熟知的香炉之外,还有名目繁多的香器:香炉、薰炉、香匙、香盘、薰笼、斗香……一缕香烟随风而逝,香炉却能捕捉其真味,氤氲在阔大的腹炉中。纷繁世界,静心品一炉馨香实在难得。日本香器同样精良考究,雅致的小香具与盘物是品香人玩味欣赏的爱物,如闻香炉、火取香炉,点火香具如香盘、香筷、香匙、银叶夹、羽扫等,切香工具如小刀、凿子、割香台等,林林总总,尽见工丽严谨,典雅别致。

茶道有茶室,香道有香室,品香室的布置也极为讲究。室内不可有杂味,点香者要心静无杂念。简单的香几一把、香几上摆一套香道提盒,旁边放一个香盘,各种器物收纳摆放的井然有序。香灰中挖小坑,填上木炭粉,点燃后用香灰把其覆盖,并将沉香片插入木炭粉中,盖好香炉盖。行云流水般流畅的点香的过程之后,品香者便可入座,在满室馨香中沉心静气,体悟这种庄重肃穆继而心旷神怡的境地。香室中常挂的条幅“拔苦与乐”,来自佛语:拔苦为悲之德,与乐为慈之德。《智度论》二十七曰:“大慈与一切众生乐,大悲拔一切众生苦。”

香在居家生活占有重要的位置,可与茶相抗衡。在文人的居家书斋生活中,常焚香读书,因为“未残炉热,香雾隐隐远帘,可祛邪辟秽,随其所适无施不可。”而且在“早晨焚香一炷,清烟飘翻,顿令尘心散去,灵心熏开,书斋中不可无此意味。总的来说,其功能有二:一是香的清芬可以驱除家居秽气,增添居者的清芳气息;二是香可醒神,以利读书著作,对于辟居山野之人,更是不可或缺;三是作为计时的工具,点香限时,作为读书或禅坐的时限。

宋徽宗赵佶《听琴图》

焚香除了具有实用性,还有可供品赏的美感作用。在眼观的美感上,将香插入装有炉灰的铜炉内点燃,观其香雾燃烧,搭配古铜炉,两者相得益彰。另外在嗅觉的品赏上,文人在居家生活中,总爱品香,虽可品花香、草香或果香等生香,但不如焚香方便。如乐纯所云:“余辟爱香,得一香花香艸(草),輙植斋头,爱而不见,踌躇终日。孰若焚清香一炷,满室如春。”而香的雅趣与茶相近,故而焚香伴茶之风也由此展开。

茶与香皆能破倦提神,在两相契合的清气缭绕下,使生活能成“幽趣”,亦有“逸”。《长物志》中载有“香茗”之功用:其利最溥,物外高隐,坐语道徳,可以清心悦神;初阳薄暝,兴味萧骚,可以畅怀舒啸;晴窓搨帖,挥麈闲吟,篝灯夜读,可以远辟睡魔;青衣红袖,密语谈私,可以助情热意;坐雨闭牕,饭余散歩,可以遣寂除烦;醉筵醒客,夜语蓬牕,长啸空楼,冰弦戞指,可以佐欢觧渇。品之最优者,以沉香岕茶为首,第焚煮有法,必贞夫韵士,乃能究心耳。“香”、“茗”的功用相似,皆具清心畅怀的作用,在居家生活中不可或缺。

文人爱香、咏香也制香,黄庭坚、陆游、范成大都是合香的好手,苏东坡也是品香、制香的高手,创作有许多与香相关的诗词。《和鲁直二首》:

四句烧香偈子,随风遍满东南。

不是文思所及,且令鼻观先参。

有诗、书、香修身养性、参悟真理,文人雅士的晚年亦显格外逸致闲情与澹然禅机!其《翻香令》:

金炉犹暖麝煤残,惜香更把宝钗翻;

重闻处,余熏在,这一番气味胜从前。

背人偷盖小蓬山,更将沈水暗同然;

且图得,氤氲久,

为情深,嫌怕断头烟。

(部分图片来自于网络,感谢作者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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