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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一名医者都是“钢铁侠”与“巧克力”的结合。有时候，内心强大到可以开头颅、锯病肢，刨心开膛，浑然不惧；有时候却又脆弱的像一朵栀子花，经不住一点病人悲情故事的风吹雨打。今天故事的主人公是一位年过花甲的老爷爷。 ◆ ◆ ◆ 不要和父母吵架，吵输挨骂，吵赢挨打。更何况，他病了。 老爷爷来住院时由女儿陪伴着，步履有点迟缓，女儿刚想上前搀扶，被老人家瞪了一眼，她收起了刚伸出去的手，默默得跟在老人身后。“沈医生哪个啊？”老爷子中气十足的喊着。我走了过去，拿了把椅子给老人家坐，便开始例行询问病史。老爷子很清瘦，黝黑的皮肤，眉眼间似乎藏着数不尽的心事，手很干瘦，要不是他进门时那倔强的小动作和中气十足的喊话，我觉得一阵风就能把老人家吹倒。我对女儿道：“如果你能描述爸爸的病情的话，老人家可以回病房休息。”老人一听就急了：“她知道什么？我跟你说，我的毛病就是那个癌症，饭也吃不下，我也知道自己要死了，你们就随便治一下，死得不要太痛苦就好了。”老人情绪异常激动，女儿在旁边一个劲得给我使眼色。这对父女着实有意思呢。 安抚完老人回病房躺下，我把女儿叫到了办公室。女儿大大咧咧的，一进门就一个劲儿地道歉：“医生，真不好意思，我爸爸脾气倔，你千万不要生气。”我笑着说：“没什么的，你爸爸这样的经常遇到，其实他也没有恶意，可能心理藏着事情，无处发泄。你们作为小辈多多关心，他脾气就会好的。”女儿连声答应。 老人是食管癌，由于肿瘤位置、基础疾病、年龄等诸多因素的关系，没有手术机会，只能进行局部放疗控制。食管已几乎被肿瘤堵死，只留了一小块空隙，所以老人只能喝稀薄的米糊，外加静脉营养补给。其实如果他是个依从性好的病人，积极配合治疗，那就没有这么多小插曲了。 那天查房时，老人家对我的询问不做任何回应，女儿也在一旁憋着通红的脸一语不发。一看这情形就知道俩父女又吵架了。果不其然，一回办公室，女儿就跑来告状：“沈医生，你千叮咛万嘱咐，让我爸爸尽量喝汤喝米糊，不能吃饭吃面对吧。他背着我偷偷买了鱼汤，还把鱼吃掉了，我早上来了说了他几句，他反倒骂起我来，说他都快死了，吃个鱼都要看我脸色。你帮我去说说他好不好。”我处理完早上的医嘱，便随她来到了老爷子的病床前。老爷子依旧是那副小孩子之间吵架憋着一股劲不理你的样子，见我进来了，别着脸说：“就知道你去告状了，你叫来医生也没用，你随我死好了，我吃点东西管这个管那个。” 我哭笑不得的望着这个年过花甲但又跟个孩子无二的老爷爷，说道：“老爷子哎，你女儿是为你好。住院第一天我就跟你说了只能喝粥和汤，鱼肉是有营养，汤也有营养啊。现在你运气好，吃进去没堵到，万一吃了鱼刺卡住了，鱼肉下不去堵住了，那就有大麻烦了。等治疗有了效果，我们慢慢开荤，你不要太着急。”女儿在我旁边连声附和，老爷子依旧不声不响得躺着。 老爷子广告住院的几个礼拜，当班每天要去老爷子那里报到至少三次，早上下午的查房个一次，以及调节两父女矛盾一次。你觉得我们会烦？不烦，其实老爷子无非是倔脾气，把对死亡和疾病的恐惧换了一种形式去表达，他不想让家人看到自己内心的害怕和胆怯，就用呵斥来伪装。每次去开导着两父女，我都觉得自己既像家长，又像班主任。 随着时间的流逝，老爷子的性子也渐渐温柔了起来，慢慢得开始配合起了治疗，效果也还算理想，可以慢慢吃点面条白粥以及压碎了的鱼肉等食物了。到临近出院的那一周，每天查房，老爷子都会主动打招呼，告诉我们他这两天胃口很好，吃东西也不膈应了，感觉从未有过的轻松。至于他和女儿的关系嘛，自然也渐渐好转。 其实老爷子心里也明白，父女之间那段情，不是吵骂几句就拆散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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