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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年旧事》
作者：王朝政(毛牛) 岁月无情地把我推到老年时段，然而，我的思绪经常奔驰在往事的时空隧道里……；1969年11月29日，整整17岁零40天，我走向了工作单位，分配到资中至资阳之间的成渝线，一个五等小站铁路养路工区，地名，顺河场，紧挨着沱江，偏避，冷清，不通公路，只有几间简易的站房，常是不见几个人，基本上与外界隔绝，最近的场镇，球溪河镇，走山路需要二个小时，所有的生活用品派人坐慢车到资中，资阳去购。刚参加工作，从新换了一个不熟悉的地方，除了十来个工友，再无人可交，可谈，寂寞而孤独，与参加工作前战火纷飞(武斗)的我精神恍惚，我担任巡道工，每天在铁路上行走八个小时，除了一望无际的铁轨伸向远方，沿着铁轨无尽的方向，随时勾起对故乡的思念，除了时断时续的烧煤的火车飞驶而来，飞驶而去有点意思外，我只能一步一步的数枕木了，巡七公里铁路，要呆整整八个小时，圈在七公里铁道上，冬天寒风刺骨，暑天烈日炎炎，枕木晒出油，钢轨晒出火热，背负巡道袋，足有二十斤，肩扛道钉铁捶，手握铁铲，只能穿工装，工帽，不准穿背心，只要有旅客列车通过，立正，面向来车，右手平举绿色信号旗，标准式的军人站姿，向旅客们致意，运气不好，还会被车上的旅客泼一身茶拉圾，饭渣，菜渣，更有甚者，漂来尿屎，脸上，衣服上沾满泻物，(那时的旅客列车都是绿皮车箱，排泻物都排在铁路道床上，随时与死人相遇，(火车压死后的人，拖死人是巡道工之责)，看似轻松，实质难熬，衣帽不能遮耳，围巾之类绝对不准。有道钉冒起，要一路打下去，锣栓松了要扭紧，道床道渣垮了，要拢起拍平，道床，道心有杂草要除掉，并随时观察，桥梁，隧道，山岩，边坡，路堤，路基有无异常。俗话说，条条蛇都咬人，但只要想到旅客列车人员的安全，再多的委屈，辛劳，苦累，寂寞，孤独都值！别人把工作当工作，我把工作当作善事，所以，尽心尽力干好工作，靠自觉性做事，只图心安而已！有一天早上，我当白班，沿着铁路朝重庆方向巡查，突然间传来一阵读书声，我还清楚记得是一首唐诗，“春眠不觉晓，处处闻啼鸟，夜来风雨声，花落知多少”我行走是早上，铁路两旁的山林鸟儿叽叽喳喳的在唱，铁道上散落着被风吹铺的树叶，此境正对应着这首唐诗，我好奇，朝着读书声方向寻找发声的地方，唉呀，离铁路边一百多米的地方，孤零零的一间土墙矛草房，读书声正是从这间草房传出，我从窗户朝内一看，我惊呀了，二十几个农村娃，坐得端端正正，每人手中捧着课本正在集中会神朗诵这首诗，我觉得奇怪，是学校吗？没有课桌，没有操场，没有学校常见的国旗，校标，正在迷惑不解的时候，突然间又传来银铃般的美妙女声，她朗诵的还是另一首唐诗，“朝辞白帝彩云间，千里江陵一日还，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听到这个让人舒服的声音，真是一种享受，我年轻小伙的心思，不说，大家都会明白，我离开窗户，来到一扇破旧木门，从隙缝中朝房内张望，我心跳加速，一位年轻的女娃儿，虽不是十分的漂亮，但非常的阳光，气质逼人，房内挂了一块小黑板，黑板上有四个字，“朗诵唐诗”，粉笔字非常的正规，字体非常的漂亮，我才像发现新大陆一般的感觉，哦，原来是只有一间教室，一位老师的乡村小学！自此，我巡道经过时，次次不落，停留半个小时，一是喜欢娃儿们的书声琅琅，二是这女教师银铃声，三是我也喜欢唐诗，感谢这不起眼的学校陪伴我走过二年的巡道生涯。虽说是旧事却难以忘怀！1987年秋，成渝铁路k245公路处铁路平交道口发生了重大铁路行车事故，中断铁路行车三小时之多，打乱全国铁路运行调度程序，电力机车左部走行部位出现故障造成经济损失近千万元，惊动了铁路高层，成铁局，重分局有关领导赶到出事现场，车务段(行车运转部门)机务段(机头部门)，工务段(养路部门)，铁路公安(各管一段)的第一把手都到达现场，沿线铁路职工上百人参加抢险，地方百姓为了获得报酬参于抢险。我是铁路道口的直接管理人，骑摩托第一个赶到现场，到现场一看，一辆东风牌汽车被电力机车撞得浠巴烂，牌号是古蔺县车队，两个垂头丧气的古蔺人，傻傻地呆着，我的心一下就沉入深海，啊！我的老乡呀，怎么撞天大的祸呀，我也不敢暴露古蔺人的身份(避嫌)，立即对两人进行取证，弄清事故原因，做好第一手资料，等待上层领导召集事故分析会。肇事驾驶员姓王(本车驾驶员，姓李(县车队修理工)，俩人从成都返回古蔺(空车)一直都是王驾驶车辆，到内江时，李要求过过瘾，(无驾照)王将车交给李驾驶，因过铁路道口时听见列车鸣笛，铁路道口预示灯闪，报警铃声在响，但车已进入道口栅栏，道口铺面巴掌大的距离，李未停车，冲进道口铺面，由于轮胎接触铁轨，汽车突然一跳动，李操作不良，汽车突然熄火，车辆横跨在铁路中心，上行列车飞奔而来，当班道口工大喊大叫，王，李二人弃车，跳下驾驶室幸免于难。这件事故的直接责任者属王，李二人，责任单位是古蔺县车队。事故原因清楚。但我作的笔录中把李无照驾驶的更改，变成了王驾驶。刚做完取证，四十七个字的原始笔录经当事人王李，道口值班彭，张四人签字画押，不到二十分钟，隆昌铁路派出所李所长警车，警员到了现场，当场准备将王李二人带走，我不同意，(下意识的乡情所至)等待有关部门领导和安监部门到达，召开事故分折会后再说。在隆昌由局，分局安监处，室牵头，召集各段，公安有关人员参加，我是其中一员，进行事故分析会，事故定型为重大事故(中断行车两小时以上)，事故损失估计，机车走行部分如修复不了，送哈尔滨原厂捡修，全国各地客货列车晚发晚到的损失无法估计，现场抢险人员的开支估计。各单位都在计算，不算不知道，一算吓一跳，经济损失达千万元，全由古蔺县车队赔付，肇事驾驶员王收审送重庆小南海收审所，李某回古蔺县车队接受处理，由分局发函到古蔺县政府，责成肇事单位古蔺县车队到隆昌接受处理，由成铁局报铁道部。对当班值班员暂停工作，接受组织调查，王朝政急时到现场取证及时，组织抢险有力，提出表扬！我这个人天生就有怜悯之心，在坐的都是科，处以上的干部，本不该我这个小人物说什么的，但我还得不说，否则，事态的发展不由控制，将对王，李，彭，张四人不利，而且对古蔺县车队有毁灭之灾。“各位领导∶k245有人看守道口是我直接管理的道口之一，今天发生重大事故，应追究我的管理责任，道口值班人员，处理及时，保障了肇事方两个人的性命，有功无错，我反对对彭，张两人暂停工作，组织调查之决定，事故原因已清楚，责任不应由我铁路方负责，抓屎浮脸的事，我不干，就是马上撒了我的职，我都愿意，我愿意替值班员受过，我不懂什么大道理，对不公正的事深有体会，担当不了，有事就躲，这不是我做人的风格，我直管的道口不是一处，我不提出意见，今后怎能服众。今天撒了我没关系的，至少还能当个大头兵，铁路道口不好管，谁有本事谁管，这件事如不收回决定，我自动到王源峰局长那里辞职。请各位领导理解我的不客气。古蔺县是贫困县，是我们铁路局帮扶的对象，现铁路局帮扶干部正在古蔺坐镇，古苓县车队是古蔺县唯一的运输力量，自身困难重重，事故的起因，是古蔺乡下人少见火车而造成机械事故，导致铁路大事故，情理可愿，把王送小南海至少要征求古蔺政府及成局帮扶干部的意见，把上千万的经济损失全压在一个不足百人的县车队头上，县车队卖了都赔不起，我问一下合适吗？当然，在坐的一些熟悉的领导知道我是古蔺人，可能存有私心，不负责任的坦负家乡，各位领导，我不是，因我熟悉古蔺的贫困情况，这么大的经济赔偿，贫困县承担不了，说到底不现实，我是好心，提醒各位不现实的东西应该放弃，就算对帮扶对象做一件好事”。当我大着胆子，讲完我该讲的话后，全场鸦雀无声，我心里还是很怕的，生怕触犯了决定此事的主任(安监处长)默默等待处罚，我心中暗骂自已，多事，刚受点表扬，尾巴就翘起来了，保持当个小官，安安稳稳地过日子不行吗，逞什么能。我正在想，主任开腔了，我聚精会神地听，生怕漏掉一个字，“王朝政，没人撒你的职，你能当着大家的面谈你的看法，这是需要勇气的，不怕得罪人，实话实说，少见，我欣赏你这种性格，如果你不及时提醒，我们还忽略了古蔺是我局帮扶的贫困县，你讲讲，这个事故该怎样处理，讲得对与不对，都不责备你，大胆讲！我知道，我讲的起了作用，主任把球踢给我，是给我的机会，我必须接住。我认为不能亏了各段的利益，为此事故所产生的交通费，包括小车油费，现场抢险的工资，矿泉水，糕点费一分不差算在古蔺县车队头上。机车故障尽量自修，如果自修不成，运送到哈尔滨，报铁道部协调，为了扶贫古蔺的贫固，经济损失内部消化，可由驻古蔺的帮扶干部协助古蔺县政府打报告，请求减免。肇事人因见识少，无意造成事故，严历批评教育后，交古蔺县政府责成县车队处理。事故的经济损失化小，依法上报铁道部，我将此事故的原因向所管内的有车单位宣传到位，并取回回执报安监处备案，防止此类事故的发生！主任宣布事故分析会休会，处理意见等古蔺方到隆昌时在召集各段负责安全人员参加，派出所解除对肇事者的管控，让其回古蔺。没几天，古蔺县车队来了十几个人，其中有一个是我的铁路哥们(调回古蔺县车队)，他在县车队拍着胸脯说，王毛牛再管事，找他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没问题的。但他却不知，我人言轻微，又无靠山，怎知我的难处，县车队带有十三箱郎酒，到我的家里，我为了避嫌，让其带回宾馆，我答应帮忙，尽最大的努力，把赔偿降到最低点，据我的介绍，铁路抢险费用按人头点算，每个人是300元，民工是180元，光是抢险费就要四十万，加上交通费，油费，水费，糕点费，最少要遭五十万，县车队来之前，县政府有个底线，上千万拒赔，几百万协商解决，一百万接受。我知道了古蔺方面的底线，当天晚上坐快车到了主任的家，告知了古蔺方的意见，并撒了一个谎话，说肇事王某是我的隔房侄儿，请主任考虑一下，能不能想点办法，减少一点抢险费用，这个谎还真说对了，事隔几十年，去年古蔺乡友在成都清水河聚会，惹祸人王某一眼就认出了我，原来是太平渡阴阳坟的人，叫王秀昌，现退休居住成都市，他非常地感谢我！又是本家人，还是乡邻，我这件事应该办得漂亮。最后，在隆昌公布处理结果，古蔺县车队，像征性的赔了两万元了事，县车队在隆昌宴请，十三件郎酒用去了九箱，剩下的四箱归我处理……！当我回忆时，我都觉得我胆子太大，敢当面推翻上级的决定，而且口沫横飞，我知道不妥，性格使然，没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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