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享

【左岸风文学】|罗先礼| 散文两章

 左岸风文学 2020-09-23
蓝字
作  者  简  介
罗先礼
罗先礼,湖南华容人,岳阳监狱警察。个人爱好:“文字虐我千百遍,我待文字如初恋”,静坐独省总认为自己算个“入世和尚”,人生宗旨:自信于当我微笑面对生活时,生活同样会对我微笑。作品散见于新华网、天天快报等网络与《长安报》《君山文艺》等纸媒体。
  散文园地


1
我的大嫂我的家


文/罗先礼


大嫂嫁给大哥已有三十四年零七个月又十二天。父母没有女儿,大嫂下嫁伊初,母亲要求我喊大嫂“姐姐”。母亲没有文化说不出“这样才是真正把嫂子当家人,让媳妇尽快找到家的感觉”等冠冕堂皇的理由。母亲只是告诉我这样喊亲切。直到现在我不仅口头改不了,内心也不愿意改称谓。大嫂上敬双亲,下育儿孙,和睦乡邻,值得我发自内心真正尊称她为姐。姐是那种沉默寡言,内秀于心的江南农家女。农闲在家时总能找出些家务活做,别人不找她搭话,姐可整天不出声。姐一生育有三个女儿,都远嫁异地没有一个近在身畔。


儿时的我总能看到乡闾邻里有些婆媳为鸡毛蒜皮事争吵。姐自嫁给大哥从没有和我妈红过脸,我也一直单纯地以为姐既为家人理所应当就是这样。别人家婆媳争吵我也不能理解和接受。姐下嫁我家时我正读高中,那时好象吃铁都能消化总是感觉饿。姐自知道我经常挨饿后,心里默默计算着我回家拿生活费的日子,在我返校前择晴天晒剩饭,再用小火炒得焦黄,用石磨磨细然后用广口玻璃瓶装好放进我书包,细声细气叮嘱我:“你正长身体,学校伙食油水轻不耐饿,饿了用水调点米糊糊垫底。”姐给我准备这种米粉直到结束三年高中学习。其间很多同学吃过我返校携带的剩米粉。


光阴如箭,大学毕业后我自己也成家有了孩子。孩子一岁时送老家断奶,父母年事渐高加之孩子奶胖,父母根本抱不久也抱不动。名义上是爷爷奶奶带孙子,其实更多的是姐在照管。白天在她桌上吃,晚上在她床上睡,孩子随侄女喊姐“妈妈”。孩子成年后曾问我和妻子:“爸爸妈妈,我喊老家的大伯、大伯母做爸爸妈妈喊顺口,现在改不了,你们作为我亲爸亲妈不吃醋吧?”我笑着对孩子说:“不用改!老家的爸爸妈妈永远是你的血亲,他们同样是你的亲爸亲妈,你根本不用改口称伯伯、伯母”。


长者先逝是新陈代谢铁律。身患癌症的母亲除了饱受疼痛折磨,就是瘦得人完全脱形离世前只剩皮包骨。医院拒诊后母亲在家全靠注射杜冷丁镇痛。二哥和我身若浮萍漂泊在外,照顾病入膏肓的母亲重担全落在姐和大哥的身上。母亲罹病脾气特别大,大哥身为儿子经常被骂得不敢近前,姐无声地用柔弱、瘦削的双肩扛下对母亲生活起居照料。身为农村妇女的姐因母亲久病自学会肌注杜冷丁;母亲口渴时姐不厌其烦地用棉签沾水润唇;姐喂饭、浆衣洗裳和端大小便服侍母亲长达半年。母亲弥留之际痛得实在受不了,埋怨垫絮咯人,姐只好天天抱着母亲入眠。母亲最后是躺在姐怀里离世的,遗容安详的母亲走得了无遗憾与挂牵。


重情重义的父亲因母亲离世郁郁寡欢不愿与人交谈。自闭的父亲罹病老年痴呆症,后来竟然连回家的路都记不清,大小便随地、随意。姐才给父亲换上干净床单转背又脏的事时常发生。老父亲生活完全无法自理时,姐再次默默肩起照顾的重担。每天总是耐烦细心先喂饱父亲再自己胡乱吃几口。父亲卧床三年多没有生褥疮,浑身干净、利索全靠姐给父亲翻身、洗澡、擦背按摩。有次我回家看望病重在床的父亲,姐忍不住也是仅有的一次向我哭诉:“给父亲洗澡是我们做儿女的责任,可是每洗一次都被父亲打一次是真的有些难以忍受”。我看着姐伸出瘦弱胳膊上被父亲打得青一块紫一块的伤痕,强忍着眼泪没有流出的其实心在滴血。《二十四孝》中“卧冰求鲤、哭竹生笋”孝动天地的故事传唱了多久?感动了多少代人我不得而知,孤陋寡闻的我仅亲历姐孝敬公公、婆婆无悔付出。


心伤在时光轻轻流淌中结痂。只要稍有闲暇我总是携带妻女开车去老家探望大嫂、大哥。故乡的黄天厚土生长着我感情的根;故乡的青山绿水是让我浮躁、疲乏之心得到休憩最优美的港湾。感谢姐,您无悔的付出让我明白今生能做你弟弟,是我多少世才修来的福报。感谢姐,让我知道有姐在家就在。望不到的远方和夕阳西沉处是我的故乡,那里有我的大嫂,我的家!

 

2
我的大哥


父母已故多年。我们兄弟三人中大哥在老家农村种田;二哥广东谋生;我大学毕业后漂泊异土。兄弟三人天各一方,特别是父母先后故去,总感觉心里空落发慌,好象失去了维系兄弟感情的根。兄弟家中除了儿婚女嫁的喜事或大事一年难得聚首几次。


前几天大哥打电话给我说要去云南看看远嫁异乡的女儿和年已九岁的外孙。我知道大哥是下了很大、很久决心才成行。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那是农村农民作息时间表。农事不间也逼得身为农民的大哥只能围着自己的那“一亩三分地转”而抽不开身。大嫂更是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农家妇女。这次能舍得将自己喂养的鸡、鸭、猪托付邻里照看,远赴千里之外省亲不能不说是一次壮举。我急忙上网给他们订好卧铺票。大哥、大嫂偕他们最小的女儿来我家拿票。妻子上班前就嘱咐我:“车票钱你不能要大哥还!穷家富路的,给大哥几千块钱路上用!”我说:“车票钱我本来就没打算要,但给大哥钱不行,他喜欢在付钱的时候把所有的钱都拿出来数一遍后再付,俗话说财不露白,钱给多了只怕害了他,回来时再给几千块让他贴补家用就好”。妻子知道我珍重兄弟情意,也知道大哥生活艰难。感谢我深明大义的妻子。


开车迎接大哥时,看到他佝偻着身躯、瘦骨嶙峋的身材、满头苍苍白发和黝黑瘦削的脸,我内心莫名抽痛。大哥其实特别爱面子,也从不愿意麻烦别人,要我帮忙订票仅仅因为他不会网上操作。年近花甲的大哥终身劳碌田畴以求果腹衍命,过早踏入社会,加上重体力劳动让生来体魄不健壮的他面相苍老。为了弄清票价他使劲眯着眼睛盯看车票半天后反问我:“这车票上怎么没有价钱?”仔细揣好车票后又反复追问我:“车票一共要多少钱?”几次三番要还我票钱。尽管人到中年的我并不富裕,经济压力也大。我和大哥相比至少不用面朝黄土背朝天在农田劳作,怎么忍心要他还钱。亵渎今世聚之渐少的兄弟情!


 大哥少时聪慧,成绩也一直名列前茅。可父亲身体羸弱,单独靠母亲是无力支付我们兄弟三人同时上学读书这笔巨若天文数字的。穷人孩子早当家,早熟、懂事的大哥高中未毕业被迫主动辍学,放下他心爱的书本,回乡务农挣工分来维系家计(当时是生产队,劳动力出工做一天事以工分来记数)。记得下学仅半年的大哥送我去读初中时也就十八岁不到。单单瘦瘦的他担着块竹板、两张高凳(这是我寄宿要住的床)和我换洗衣服;担子另头三十斤米和书籍等学习用品。大哥边走边说:“老弟你如今在外面读书,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一定要吃饱!现在我下学了,能帮家里多挣一份工分,可以多分些稻谷了。哥哥我这一世是与书无缘了的,你至少要把我落下的书读完、读好!”时年仅十二岁的我正值青涩懵懂,怎么理解当时大哥内心的苦楚。我回答道:“要不哥哥我跟爸爸妈妈说你也接着读书好了,凭你的成绩考大学是没有难度的”。现在回想起年幼、蠢笨的我所说的话,真的句句如钢针不知将大哥刺得有多深,伤得有多重。我求学路程差不多有十四、五公里,兄弟俩走走歇歇花了大半天才到校。大哥帮我铺好床,归整好我的一切日常所用后,擦了把脸上的汗满意地对我说:“大哥还蛮能干的吧?”错过饭点的大哥连午饭都没吃上,饥肠辘辘踏上返家的归程。每每回忆此事我至今都不能饶恕自己当时的愚蠢。怎么就不知道给大哥买点那怕最粗糙的副食品让他垫垫底也好。


岁月如梭,一去不返。已近知天命的我现在每次回老家看望大哥,仍能看到大哥曾读高中课本被他小心翼翼地收拾得干干净净。尽管兄弟相聚时总是尽量避开读书这个话题,但我知道大哥内心深藏苦楚是无处、也无法诉说的。年近六旬的大哥虽说儿孙满命,却没有一个孩子伴依身边,劳碌一生的他身、心均如无根漂萍。我多次邀请大哥、大嫂长住我家,可过早被生活重压得内敛、木讷,生性不愿麻烦人的大哥总是托辞满满。时光不会倒流,更不会永驻。我和二哥经济条件比大哥好些,每年唯有给他些钱贴补家用,聊补做弟弟的一生还不清、理还乱的愧疚。


 今天我送大哥、大嫂及侄女检票进站后,匆忙转身就走。我怕我的大哥看到我泪流满面的脸。



左岸风微平台公告


一、申明:本平台所发布作品必须原创首发。凡投稿本平台的作者一律在稿件投寄7天后未见发表才能另投他处,有群发邮件习惯的作者,恕不接待。


二、凡投稿本平台的作者敬请主动加杨文民微信ywm451972085,方便后续的联系与稿酬发放。


三、平台稿酬发放:
a、作品稿酬以打赏为主,有打赏者有稿酬。
b、作品发出一周以后,结算稿酬。
c、稿酬分配比例提高到二八:平台百分之二十,作者百分之八十。
d、当发表作品涉及二个以上作者时,稿酬分配方法为:
平台留百分之二十,作者按人头平分余下的百分之八十。


关于我们

    转藏 分享 献花(0

    0条评论

    发表

    请遵守用户 评论公约

    类似文章 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