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绿酒初尝人易醉，一枕小窗浓睡”；“酒微醒。对一窗凉月，灯火青荧”；“有人添烛西窗，不眠侵晓”；“当窗理云鬓，对镜帖花黄”······一扇扇的窗，承载着古老中国的传统文化气韵。 时至今日，窗，它不仅仅是组成建筑的一种元素，还成为了一个渠道——将自然环境和人为空间悄然联结的渠道。 凭栏远眺，倚窗而立，大抵是迁客骚人们最热衷摆的Pose之一。那些流转千年的诗词歌赋，想，多是源于那临窗一立后的脑洞大开。 而我们可爱的鸣谦老师，无论是童年、少年、还是而立之年，这其间像几个预备女汉子为之命名为“拉屎精”这样的诸多妙事都与“窗”发生关联。他认为自己是在而立之年才开始仰望文学这块广袤的星空。殊不知，幼儿时期的他就具备了文人骚客的潜质。只一个契机就爆发了他的小宇宙，释放了积蓄了三十年的洪荒之力。 波德莱尔说：“在日光中所见的，常不及在窗背后所演的更有趣”。因为每扇窗户里均有人活着、梦着、辛苦着、悲喜着、操演着各自的人生。 让我们一起来观看鸣谦老师开启的那扇窗，那又会是一个怎样的人生呢？   事出反常必有“窗” （三） 作者：鸣谦 编辑：婉清扬  3 窗户后的窥视之眼 1993 年，我上初中了。改革开放的大潮开始波及到这个淮河边的小城，少年们被新鲜的思想解放了，欢呼雀跃。青春的稗草在校园里外疯狂地生长，甚至窜过了我的头，将我彻底淹没。 窗户上没有了三道杠女神的影子，再也关不住我跃跃欲试的心。我发现在窗内看别人，远远没有在窗外让人看有趣。 我骑着自行车，对着女同学吹口哨，唱着《花心》，呼啸而来，快意而去。攒起少得可怜的零花钱，与同学一起焗了油，留起了三七开分头，不时甩甩前额飘逸的头发。每当同学们聊起隔壁班哪个女生漂亮，便当起急先锋，跑去人家的窗户外，指指点点，肆意大笑，在女生害羞地趴课桌上后，心满意足地回来炫耀一番。还和隔壁班同学单挑，宣告追求某个女生的权利。  唯一制约我的力量便是那些很暴力很单纯的老师们，尤记得数学老师是个矮胖子，他得跳起来才能踹到高个子男生的腹部，但他能单手抓起我摔在地上；英语老师戴着眼镜一脸严肃，多少次把我的脸扇到了地下，女人的可怕无法想象；化学老师讲课的时候，喜欢把脖子一伸一缩，背后我们称之为“化学龟”，其武力值超群；生物老师如果让我们上自习，即是男生不懂装懂、女生脸红掩面的时刻，其实那会我依然坚信母亲所说，孩子是从胳肢窝掉出来的。不知道现在这些老师自废武功没有，再这样会被家长们堵校门、勒索赔款吧。 即使老师们严厉打击我们的张狂青春，可我一直以为自己在窗外翱翔，老师只是拿弹弓打老鹰的“笨蛋”。直到某日，晚课时间在“化学龟”背后肆意扮鬼脸、做小动作的我，下课后竟然发现父亲在教室门口等我。回到家，屋里很亮堂，映衬着窗外的幽黑，有些渗人，总感觉窗外有人，我不寒而栗。出奇的是父亲很平静地坐在我的旁边，没有胶鞋、腰带和尼龙绳，慢条斯理讲出了我的种种不堪，无一遗漏，连我向女厕所扔东西都知道。  原来，飞了那么久，还是在窗内，而窗外始终有一双眼盯着我。浑浑噩噩间，中考了，我并没有考上县中。父亲没有打我，在他面前，有三条路可以帮我选择，一是辍学种地，二是进二中，三是花钱托关系进县中。未和任何人商量，他选择了其三。 记得父亲带着我去找一位领导，提着两条红塔山、两瓶洋河大曲，可领导并未在家。漫长等待中，父亲蹲着不停地吸烟，烟火在旺盛与沉寂中轮回，我则望着楼上窗口的灯光，那窗帘后是不是有双眼讥诮地看着我。记得父亲带着我去县中储蓄所交赞助费，柜台有些高，营业员眼神的余光穿过窗口俯视我，我分明读懂了她在说“又一个不争气的吸血孩子”。我迅速低下头，手中是7600元，那是父亲借了好几天凑出来的。我数了一遍又一遍，依然是50张100元、52张50元，可我就是不想递进窗去，恍惚间泪流满面。若干年后，当有了存款，我取了7600元，数了数，想找回那种钱是好东西的感觉，可数完一哆嗦就花光了。兴家莫若父，败家莫若子，如若子不孝，父老何其哀！   高中生活与我不期而遇，住校生活单调自由，或许我还可以扑棱几下稚嫩的翅膀，但我觉得始终有无数扇窗围绕在我身旁，窗户外是各样的目光。这时，三道杠女神又一次从天而降，我们居然在同一个班级。可是一个学号48的赞助生如何敢迎上学习委员的目光？为了男生的尊严和所谓情愫，我选择了便秘大叔上厕所——慢慢使劲、长拉不懈。 如果说付出必然要和收获划上等号，那么我在高一第一学期期末考试结束后是激奋的，虽然过程并不完美。得到同学相约，去学校提前看成绩，我百般不愿，如僵尸般摇晃着自行车，一路木然。与几名同学来到了班主任何老师的办公室，何老师在和同学们说说笑笑之余，对我撂下了一句“就你那成绩也好意思提前来看”，心上满满都是箭痕。 我低垂着头，不知何时离开，何时坐在花坛边，泪水早已打湿衣襟。醒来时，看到还有同学出入，窗户能映出他们的头角峥嵘。是啊，提前来看成绩的哪有差生。上天如盘算好的一般，三道杠女神与其他女同学发现了我这个小可怜，她们越是安慰，我愈加难堪，哭的真不是时候。但凡故事总是出人意料，丝毫没有逻辑性，成绩出来我居然排在了班级第23名，算得上进步斐然。 雀跃的我走村串户，想告诉所有人我不再是“差生”，直到碰到村里一个小学生指着我鼻子说：“差生，差生，你就是差生。”原来，失败会被所有人铭记。长大后，社会又变了套路，成功可以抹去曾经的失败、道德的污点甚至窗帘里肮脏的交易。或许，这正是人性的光辉所在，可以铭记，也可以遗忘。 何老师一句话，让我心底不忿的种子不断发芽。我与几名男同学英语极度偏科，坚信只要理科好英语无所谓，于是成了他单独辅导的对象。不知道是否有抵触情绪，我学英语真是老司机学单纯——越学越没样。 何老师对三道杠女神的“觊觎”，是我心里不爽的又一原因。他很执着淡定，在窗外窥尽了所有人的所作所为，走进来却没有先找看小说的、递纸条的、睡觉的训话，一成不变地走向了三道杠女神。姿势也是一模一样，一只手按在课桌角上，重心前移，上半身下倾约45度，支撑腿笔直，另一只脚尖点地，脸上挂着温暖和煦的微笑，询问三道杠女神，今天吃饭了没有？爸爸妈妈吵架吗？隔壁老王家的狗喜欢叫吗？每当此时，所有男生心中醋波汹涌，女生则嫉妒之心深藏。（以上均为少年臆测）就连毕业后聚会，他仍然带着憨厚的笑容替三道杠女神挡酒，大家眼神交融，会心一笑。 多年后，三道杠女神为何老师写了篇祭文，不约而同，我于千里之外，在QQ空间里点了一盏灯，为他敬上一副挽联。 上联：正直育人，明达持身，何须鞠躬尽瘁，竟教桃李无处报师恩，千里徒泣泪； 下联：傲然授业，真心解惑，一生含辛茹苦，也罢瑶池从此添贵客，九天不寂寞。 班主任、英语老师，何正明，2010年9月查出肺癌，10月病逝，享年44岁…… 每个人都在世间匆匆而过，或窥视别人，或被人窥视。何老师肯定不会知道，他窥视我们，我们也在窥视他。 时光不会因为你的老去而停滞，情感也不会因为你的成长而遗忘。此刻我脑中闪过无数张脸，对比着手中的老照片，青春满满。 我的同学，你是否记得一碗方便面残汤七八个人喝的日子，你是否记得在录像厅大声叫唤“老板娘换片”的畅快，你是否记得社会小流氓进入宿舍，被我们关上大门堵住送警的片段；我的同学，你是否记得暗恋的男生或者女生与你说话时的悸动，你是否记得高考结束两瓶啤酒就醉的往事，你是否记得酷酷的高定安、温婉的王蓉蓉、被称为根号2的陈老师？我的同学，1996至2016,相识20年了，在此我们相约，今年相聚旧窗边可好？ 高中，青春飞扬的代名词。而我的人生，在这段旅途，常常被惊扰。每当父亲或家人出现在课堂的窗外，我就知道，必有心痛。 外公去世了，身为地主家大少爷，他经历了文化大革命非人的折磨。走之前痰堵住口鼻，大舅每次嘴套着嘴吸，也未能挡住时间对他躯体的重创。外公生前精研梅花易数，曾窥探我的人生，作出了我衣食无忧，有些出息的论断。不知外公是否也知道自己的来生去路。我跪在灵堂上，哭着与大表姐握手言和，我们已多年未说话。恍惚间，我分明听见外公念叨着我的名字。外公给我起名时说过：玉不琢不成器。 爷爷去世了，一个瞎老头，在世从未看到过我的脸，只能用手慢慢抚摸，说我很好看。等到走了，你们又把他装进冰冷的黑暗的没有窗户的棺材，他更加看不见我了，我不停地哀嚎。终于，火化那天，给火葬场塞了钱的长辈们带着爷爷最爱的孙子——我，透过那个小窗看到了火炉中的爷爷，爷爷仿佛也在默默看着我，一具骷髅在火中迅速寂灭。我想，这灭世的火焰也会给爷爷黑暗的世界照亮去途吧。 之后，我穷尽半生，也没有想到找到比棺材更加让人窒息的空间了，没有窗逝去的人愿意吗？没有人可以回答我。 幸运的是，在爷爷、外公的庇佑下，在那窗外无所不在的眼睛监督下，我高考分数超过重点线，考上了警校，变为了一个大学生。 那会，我以为即将离家千里之远，成为了村里为数不多的大学生，即是冲上天穹，何人能关得住鲲鹏？谁曾想，但凡人开始真正成长，便有了烦恼，烦恼必是因为在乎某些东西，而当你在乎的时候，便再也逃不开那双窥视之眼。 未 完 待 续 鸣谦，本名周玉琢，江苏金湖人。现居北京。鸣则醒世，文在风流能入耳；谦可怀人，德源品格自修心。而立之年，开始在文字中尝试仰望星空。 婉清扬，风清扬，婉风清扬； 念了之，恨了之，不了了之。 槐树街183号 | 原创“客栈文化” 一个以客栈为主要出没场所的自由个人媒体 自由与梦想：一起笑傲江湖 聚集江湖人士 听最精彩的故事 欢迎成为客栈人 图片|网络 公众号微信：huaishujie183 稿费联系微信号：1378749331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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