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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占营散文《立夏到了》

 大豫坊 2020-09-25

立夏到了

张占营

  立夏到了,我便想起了母亲。

  每当立夏来临,母亲就会泡好春节特意留着、干棒棒的白面馒头。在立夏的早上,大地还在酣睡的时候,母亲为我们一家做立夏馍。母亲会早早地唤醒我们吃,说吃了立夏馍,身体壮壮的,在太阳未出来的时候。小时候的我们,那个贪吃相啊,大口大口地吞着,热热的烫着了小嘴儿,也只是在嘴里嘘几下热气就又咽下去了。白面馒头,拌上一些鸡蛋、韭菜丝。那种新鲜鲜,香喷喷,至今记得。

  以至长大后,参加了工作,我们不在一起住的时候,母亲也常常给我留着立夏馍,让腿有点疼的老父亲给我送去。因为母亲不会骑自行车,也不会骑三轮车。

  而如今,母亲啊,娘啊,你是否煎好了立夏馍等着你的儿子呢?娘啊,我是看到您了,眼泪在您那通红的眼角打转,一滴一滴落在了您那褪了颜色的蓝围裙上。娘,不要难过。你一难过,我又怎么能安心工作呢?

  母亲,您一直是支持我的,您一直是为我而自豪的。

  自小您吃苦受累,让我读书。只要见我在写作业,您从不指使我我干这干那。考上了师范,您特意从乡下为我买了两身布料,请田庄的裁缝师为我做新衣服。参加工作后,您也常常为十里八村的人夸我的课讲得好而高兴。尤其是在学校里当了个小领导后,我为不能常常回家而深感愧疚时,您总是平静地说:“回来干嘛?家里又没有什么事?你那么忙。”不管您怎么宽慰,我都承认,我离母亲是越来越远了。

  不是吗?我已经从中原大地来到了水乡江南。我内心跳动:你啊,面对母亲的慈爱你是不是太自私了呢?面对人生的选择,总有各种解释。尽管有各种解释,我的内心还是难以平静。尽管我难以平静,母亲,又是母亲,深深地理解了我,大大地支持了我。

2012年829日,我离开了生我养我的故土,离开了日夜牵挂我的亲人,来到杭州文海实验学校。这就是我教育人生中的第二个阵地吧!

  记得我们全家刚到杭州下沙,把所带家什刚放到租的房子里。母亲便打来电话:“你们到没有?一到那儿,怎么吃饭呢?好好照顾好自己的身体……”

  没有等我回报一路平安,母亲先打来了。我猜想,母亲正扳着手指头,在算着他的儿子一家每个时候到了哪儿。

“我们到了。您放心。没事。”我故作轻松,其实眼含泪水。

“刚才,我们金校长还打来电话,问我们到没有。他让办公室的宋老师、郑老师给我们全家接风,在大宾馆。您看,领导多好啊!您放心吧。”

  我知道,此时一个儿子能做的,是稍稍抚平她那颗隐隐悲伤的心,以及无尽绵长的牵挂。

  过了几天,母亲又打来电话:“孩子都安排好吗?孩子适应吗?你们吃饭什么样?”

“孩子还好。领导都给安排好了。一开始嘛,朦丹闹着回商丘,不好好吃饭,她是想原来的小伙伴。她的班主任老师可耐心了,把她叫到办公室,给她饼干吃,让其他小朋友陪她玩球,还带她去看校园水池中的小红鱼,到小竹林中玩捉迷藏……现在玩得可开心了!”

“那就好!那就好!”遥遥地似乎看到母亲在颔首微笑。

  又过了几天,母亲又打来电话,问:“你在那儿累不累?菜贵不贵?”

  “菜稍微贵一点儿。这儿工资高一些嘛!过得去。——您放心好了。——学校环境好,很舒心。再说,在家出力出惯了。这里,星期六、星期日还不上课,多好!——您保重身体。”

  母亲的话,就是那么简单,却常常又是那么深奥!陪着我与文海的朝晖夕阴,斜风细雨。

  放寒假了,我就像一个七八岁的顽童急着回家,就想着打开大门,大叫一声:“娘!”

  搬个小板凳,我们母子坐在有燕子窝巢的房檐下,阳光暖暖的。

  我从杭州美丽的西湖说到雄阔的钱塘江,从现代气息的下沙说到文雅文明的文海……母亲没说什么,只是听,就像听她喜欢的马金凤的《花打朝》,毛爱莲的《火焚绣楼》。

  心中的故事絮絮不止:遇到了热情亲切的河南老乡,几个情趣相投的朋友,互相捧场帮忙的搭班老师;到文海终于没有自费而去省里参加了两次会议,半年里讲了四次语文公开课;第一次参加学校的党员教师“清风之旅”活动到了孙权故里,第一次和文海的老师们到嵊泗列岛观光旅游,第一次接受了参加工作以来学校给予我的生日祝福和礼品,第一次观看了钱塘江大潮,第一次在杭州大剧院看了中国国家京剧院演出的程派名剧《锁麟囊》……

  能陪着母亲唠叨又该是多么幸福啊!

  母亲不时地抓一把炒熟的花生塞给我。我一丝儿不推脱,轻轻地剥着,细细地嚼着。

“人家对你好就好!我就放心!”母亲很轻松地拍打了一下上衣,“我给你们做酥肉去!”

  母亲走向厨房的脚步,不像以前,那么朗利了。吃了一辈子的苦、作了一辈子难得娘啊!

  出门在外的人,总感觉在家的时间极端极端,短得像用一根火柴,刚刚擦着火,忽而又熄灭了。

  人生有两种珍惜:一是靠自己辛辛苦苦挣来的;二是原来拥有后来失去的。掂量人生世事,大概如此吧!

  懂得珍惜的我,在寒假即将结束的时候,还是要小心地向我的老母亲道别。

  唉!母亲把我送了很远很远,将至村口,我和妻子挽着她,她牵着我的女儿。母亲的泪又流下来。“照顾好自己……和单位的人处好……把孩子照顾好……注意休息……”

  我和妻子走了很远,再回首,母亲依然站在那里。我们挥手,示意让她回去。她也向我们挥手。我两行热泪看着母亲回去的身影,渐渐变小,变小……一片空白时,唯有妻子与我的抽泣,和女儿发红的眼睛。

2013年的立夏,我吃不到母亲煎的立夏馍了。母亲煎立夏馍时,手力还那么大吗?动作还那么协调迅捷吗?她煎了立夏馍,还舍得多吃一些吗?吃了立夏馍,母亲是不是又到麦田里去揪米米稞子?

  坐在文海的办公室里打这些文字时,我泪水盈眶,不能自已。








张占营,浙江省杭州市文海实验学校(中学部)语文学科主任,中学高级教师。杭州经济技术开发区语文名师工作坊坊主。曾荣获第六届“语通杯”全国教改新星、2009中华语文网十大年度人物、第四届全国中语会中学语文优秀教师、河南省首届名师、河南省中学语文优质课教师、商丘市学术技术带头人、浙江省优质示范课教师、杭州市开发区教学科研专家、杭州市中小学名师、国家“转变学习方式”课题组展示评比课一等奖等荣誉。在国家级、省级教学杂志报刊《人民教育》《教育时报》《语文报》《语文周报》等发表文章50余篇。参编《初中生作文起步与提高》《读写宝典》《初中作文新教材》等教学辅助读物15部。《语文报》《语文周报》《中学生阅读》等报刊杂志专栏约稿作者。曾获国家级课题成果一等奖一项、省级科研课题一等奖两项。有专著《张占营教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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