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享

晨之风散文《那些年,我的中考散忆》

 大豫坊 2020-09-25

晨之风

现在的初中学业水平考试简称“中考”,是检验初中在校生是否达到初中学业水平的考试,也是初中毕业证书发放的必要条件,更是高级中学录取新生的参照。今年的中考因为疫情推迟到七月十五日,这是我记忆中考试时间最晚的中招考试。坚持多少年的六月二十五日、二十六日的中招日,因为疫情一下子改变了。走到大街上,看到警察和城管人员为考生保驾护航,心里一阵暖暖的。想起当年自己参加中招考试的岁月,好多往事又涌上心头。

我的初中时期也就是上个世纪八十年代末,我就读的初中是位于村东的一所乡级学校。那所学校办学条件异常的简陋,谈不上硬件设施。每个级段两个班,全校就六个班,人数也就三四百人。我的记忆里,在那样一个简陋的校舍里,有一群不甘命运摆布的孩子在苦苦读书,目的是尽早逃离那片黄土地。那所学校校名一开始叫做“农中”,是“农业中学”的简称,文化大革命时期这里是专门培养农业技术员的。附近老百姓都叫这所学校为“农业大学”,后来干脆就叫“农大”。农中原是乡里的普通初中,那时候乡里分重点初中和普通初中,所以从小学开始,每个学生都会努力学习,以考上重点初中为骄傲。重点初中乡里就一所,位于乡政府,相当于县城级别。全乡五六万人口,学生也有好多,想到重点初中就读难度可想而知。我还不错,在村小学里以第一名的成绩,据说在乡里是第三名,后来被录取到农中。也就是从我上初中那一年开始,乡里不再办普通初中,农中和重点初中开始平起平坐。我到农中就读是和原来的重点初中一替一个分配的。农中改为了“搬口乡第二初级中学”,原来的重点初中成为了“搬口乡第一初级中学”。

那时候,学校里大部分是民办老师教课,那是特殊年代里基层教育不得不的选择。不过现在看来也应该感谢那些民办教师的贡献,非常时期他们毕竟托起了中国基层教育的天空,他们理当成为中国基层教育的功臣。我父亲也当过民办老师,小时候的记忆里,父亲白天教小学生,晚上挂上耀眼的汽灯办夜校扫盲班。民办教师的素质毕竟和科班教师有区别,相当于抗日战争时期的“土八路”,不是正规军。他们中一个也不使用普通话,全盘方言教学。有些音拿不准,譬如历史课本里的张择端读成了张择瑞,我当时斗胆说老师读错了,好在老师比较虚心,承认自己读错了。还有一个老师“石蕊”读成了“实心”,于是有学生暗地里叫他实心老师。关于错别字,闹了很多笑话。后来我大学时过普通话关,没少费劲。不过这不能怪他们,他们的学生时代都在“闹革命”,哪有时间学习课本。在这样的环境里,我读完了初中,最终要参加中招考试。

我参加的中招考试不止一次,这也是那个年代的特征,不是啥丢人的事情。那个时候全县就一所重点高中,叫做淮阳中学,简称淮中。淮中每年招收264个学生,这是铁定的,能够到淮阳中学读书,那绝对是百里挑一的选手。在那个农村还是鸿蒙初开的年代里,胸怀大志的学生都会选择淮中。除了淮中,全县还有一个淮阳师范,是个中专。还有五六个普通高中,不过都在乡下。好多学生宁可不上学也不愿意去普通高中,因为普通高中出路窄狭。于是为了能考上万众瞩目的淮中,好多学生在初三可以复读几年,我就属于这种类型。

我第一次参加中招考试,是在邻乡郑集考点参加的。那一年,对我而言是一辈子不能忘却的记忆。我们在班主任的组织下包车去郑集考点,因为要住宿在郑集两晚上,学生还要带着席子和夏天用的褥子,加上考试必备用具,每个人都是一个包裹。很有科举考试时代参加乡试的味道。为了掌握考试时间,父亲还给我借了一个电子手表,母亲还煮了几个咸鸭蛋,我意外得到了平时不常有的零花钱。在他们眼里,我参加中招考试是一场隆重的仪式。在参加中招考试前,学校还隆重召开动员大会,反复安排考试的应对技巧和注意事项,最后祝我们考试成功。在他们眼里,我们就是他们辛辛苦苦种植的小麦,经过漫长的春夏秋冬,终于迎来了收获季节。想一想也是,麦子和我们一起成长,从上一年入学时的种下小麦,到后来的收割,小麦几乎全程陪伴我们。老师和家长的心情是一样的,都希望有个好收成。

我们的课本

我们的包车载着搬口二中的希望,一路欢歌奔向郑集考点。车上的同学们很是兴奋,在车上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平时没有机会外出,今天难得的机会,我更是如此。

说一句让别人见笑的话。我第一次进县城还是初三时参加物理化学竞赛,班主任带我去的。那时候物理化学竞赛安排在今天的城里实验小学进行,考试完,班主任有事提前回去了,给了我车费,反复安排我怎么乘车,主要担心我走丢了。参加竞赛时,我们提前一天到的,住在淮阳饭店,就是今天的红旗楼南边。那时候我不知哪里长的胆子,因为适逢二月会,我一个人第一次违背班主任的指令,竟然萌生了想逛一下二月会的念头。因为不知道哪里是太昊陵,只见到红旗楼前面的大街上人流往北走,我就跟着前行。那时候街景很破烂,远没有现在光鲜。就这样我随着人流一直来到太昊陵,当然太昊陵远没有现在辉煌气派,还停留在地摊的水平。庙会上人山人海,南来的北往的川流不息,我随着人流不由自主往里面去,那时候好像不收门票。太昊陵里面有好多残疾人在那里乞讨,出于怜悯之心,我还给了他们一毛钱。禁不住卖香的三寸不烂之舌的诱导,我还买了一把香,替家里祈福。作为一个初中生,当时有这种想法真是下意识地选择。那次逛了太昊陵,我真地感觉自己很伟大,我自己完成了一场朝祖仪式,在自己的成长史上留下了一个里程碑式的记忆。

这次去郑集考点,我们的包车走的是周淮路,车子到了淮阳县城西关,也就是现在的润德商场,再折向往郑集的路。车子到了西关,从车窗里突然看到了城湖里郁郁青青的蒲苇,那时候蒲苇长得正茂盛,大家突然异常地兴奋。就如《白杨礼赞》里茅盾见到西北高原白杨树油然而生的惊叹,我们一车人几乎都在欢呼惊叹。现在的我几乎走遍了大半个中国,但是当时进一次县城就会让人激动好一阵子的,这是真的。到了考点,我们把行李放在考点安排的寝室里,然后去参加考点主考主持的考前训话会,县教育局派来的主考大人带领我们一本正经学习考试守则,通报上一年的违纪学生和老师。从主考的讲话里,我们感受到了中招考试绝对儿戏不得,那是决定命运的第一次筛选。

那一年,我第一次的中招考试因为怯场,发挥失常,我想主要是知识掌握得不牢固,没有挂上淮中录取线,挂了个中专线。其实,中专在当时已经很是不易,因为一个学校能考上淮中和中专的寥寥无几。

前一阶段,山东的高考顶替案持续发酵,引起国家关注,处理了相关人员。几天前有人给我说,你当年初三考上了中专,结果没被录取,一定是被顶替了。我相信自己的命运,主要是自己的原因。那年中招考试,作为初三新生,我报考郑州水利学校,那时叫做小中专。那个时候的中专可是很吃香的,在那个特定的时间,中专生可是包分配的,只要考上中专,那么不仅自己后半生衣食无忧,自己整个家庭可能都不必被穷困烦恼。但中专并不是那么好考的。用老人的话来说,以前的中专的考取难度比现在的211高校都难

学校通知我挂线了,父亲很高兴,一个村的人都为我高兴。我们村教育很落后,考上大学的解放以来还没有,一个中专足以让村人骄傲好一阵子。母亲闻讯后,特地上周口给我买了身当时流行的新衣服,父亲带着我不远几十里到淮阳县县城妇幼保健院检查身体,那时候全县考生中招体检身体都是在这里。父亲按捺不住激动心情,见了朋友很高调,还花钱在一个叫做运来餐馆(现在这个餐馆没有了)的地方请乡里教育主管的客。父母亲满以为这下孩子的命运一定会出现转机,甚至认为我们的祖坟位置好。接下来好长一段时间,怀着幸福的心情父亲生活在虚荣里,身材并不高大的父亲在村人面前似乎高了一截。可是接下来,左等右等,就是不见通知书到来。最后收到了一个到郑集高中上学的通知。父亲和我这才恍然大悟:原来中专没录取,被高中补录了。父亲心有不甘想问个明白,骑着一辆破自行车,跑到周口教育局查个究竟。我很佩服其貌不扬的父亲,作为一个农民内心很强大,不怕穿戴讲究的官员,坚决要查明我为啥没被录取。教育局的解释是,体检线和投档线不一回事,说我只是挂住体检线,没有挂住投档线。他们的解释似乎很有道理,事实面前,父亲没话说了。我的家庭似乎从云端跌落下来,痛苦之状可以想象。不过村里人都说,我被人顶替了,大概是我的父亲是农民,无权无势。我一直认为是我的成绩不优秀,否则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不过如果那一年我被郑州水利学校录取,现在怎么样呢?呜呼!我真不敢想。朋友戏称,要么你在行政上顺风顺水,但是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很有可能进去参加了劳动改造了;要么你在岗位上勤勤勉勉,唯唯诺诺,谨小慎微一生,压力山大。哪有你现在当个老师的自由生活。所以,每个人的今天生活也许就是命运的安排,不要怨天尤人。有些时候,给你个位置你未必过得幸福。

父母对我期望大,普通高中郑集高中是绝对不能去的,但是感觉中专录取太深,自己的力量太小。干脆让孩子坚决上高中,考大学路子多。那个时候能到淮中上学是豫东学生最大的荣耀在当地老百姓的眼里,根据多年的判断,考上淮中就等于是国家的人才,将来似乎是注定要吃皇粮的。多少年来,淮阳民间一直流传进了淮中门,国家半拉人的说法。事实就是这样,考上淮中只要肯上进,基本都可以上个大学,加上过去相当长一段时期,大学培养属于教育计划体制,大学毕业都可以找到不错的工作。所以豫东的农村好多农家子弟都把能够考上淮中作为教育孩子的最大动力。

于是我老老实实在乡二中又经历了春秋冬夏,又尝了一次酸甜苦辣。玉米苗没膝的时候,我以503分的成绩,据说是全乡裸分第一名考入淮中。那个时候没有体育加试和实验考试,分数都是硬邦邦的。没有现在让人头疼的手机舞弊现象,考分还是很纯洁的。那一年,淮中高一新生录取分数线是473分,我超出分数线30分。据从县里抄分回来的周校长说,我给学校争了光,我的分数全县排名进入了前三十名,数学考了满分。根据多年的经验判断,要考上淮中,总分平均分要超过九十分才有把握。可惜那时候没有什么现在的富洲班、宏志生班、素质班,否则我绝对也可以享受这些学生的待遇了。

淮中录取分数线是过了,在录取时却遇到了大麻烦。淮中似乎很讨厌复读生,理论上认为复读生没潜力,大部分是有弱智嫌疑的。学校在录取政策上制定了苛刻的规定,坚决不录取复读生。而我是地地道道的复读生,并且还复读得不错。我当年的校长和班主任不甘心,他们自己辛辛苦苦培养的学生就这样折戟沉沙,他们显然无法接受。不知道后来他们想的什么办法,好像在邻近的周口市郊区给我办了新生证明,我摇身一变,穿上了合法的外衣。

我到现在还万分感激周校长和班主任对我的特别厚爱,没有他们的付出,说不定我与淮中失之交臂。周校长生活上对我也很关照,那时候的乡村中学,老师的办公室和住室是一间房,我曾经和弟弟住在他的办公室里。他是一个典型的民师转正的老教师,身上有毛泽东时代固有的责任心,工作上无限忠诚党的教育事业。周校长对我的恩德我没齿不忘,前年退休多年的周校长到淮中送孙子上学,我还专题陪老校长在县城游览一天,以报答他对我的栽培之恩。

为了清查类似我这样的复读生,淮中招生部门可谓绞尽脑汁,想尽办法严格审查新生资格,唯恐漏掉一个。其中一个环节就是过分数线的学生一律要面试。凡是怀疑年龄偏大,长相老成的一律不录取。如果考生本人或者家长不满意,学校还请来医院专家,拍骨龄最终确定。面试掉的学生家长很难接受这个现实,淮中的做法激起了大家的公愤,大概也是为了给孩子争取受教育的权利吧。听说一个有来头的家长竟然联系到省教育厅,发泄对淮中招生歧视政策的不满。那个时候还没有上访这个词,更没有互联网这个新事物,否则淮中的做法真的可以上央视金牌栏目焦点访谈

我清楚地记得,那一年,我们二中考淮中考得最好。一下子竟然有八个学生过了淮中的录取线,而前几年,学校每年都是考上那么可怜的一两个。那一段时期,我们的校长整日里容光焕发,走起路来很有精气神,见谁好像都面带微笑,对待痞学生似乎也很少批评了。校园内外在他的感染下,充满了快乐的空气。

村里人听说考淮中还要面试,很诧异,更增添了对淮中的神秘感。老百姓不知道面试是乍回事,以为面试就是看谁的长相好,估计和农村青年男女相面差不多。长相不好当然不能吃国家皇粮,因为这有损国家形象,这在当时老百姓心里似乎是天经地义的。我对自己的长相一直不满意,感觉自己相貌丑陋,缺乏男子汉的魅力,在同龄女孩子面前很自卑,总是抬不起头来。听说淮中录取要面试,我想这下子完了。

我依然记得当年参加面试时的场面:校长领着我们八个过线的学生,在办公楼楼下听评委按号叫人,叫到谁,谁就到楼上一个房间里。这时候有十一个评委正襟危坐,据说都是淮中的领导班成员。喊到哪个学生名字,哪个学生要起立。十一个评委开始端详一番,在表格里打“A”“B”,后来才知道打“A”是否决,打“B”是过关。我当时心里忐忑不安,加上天气闷热,尽管有风扇,还是大汗淋漓,多半是紧张使然。我感觉自己好像是一件商品,任由买家挑选,任由买家评头品足。说得再形象一点儿,自己就是挺在案板上的肉,任人宰割。后来看了根据美国著名作家斯陀夫人的作品改编的电影——《汤姆叔叔的小屋》,越发感到,当时的我就是站在奴隶市场里接受挑剔的奴隶主任意挑选的奴隶。

我们考上淮中的那八个学生无一例外都是复读生。在面试时,遭受灭顶之灾,很无情地被一下了打掉了五个。现在看待这个事情,当时的面试对农村土生土长的学生是极大地不公,简直是歧视到家了。要知道,那时的农村孩子中招后普遍都在庄稼地里干活,经受风吹雨打还有日晒的考验,皮肤显得粗糙黝黑,这是现实。和城里的那些长在温室里的娇嫩学生比起来,农村学生当然显得面相老成。

成熟是一种美,透射着魅力,本应该是人人向往的。但在当年的淮中招生中,散发着魅力的成熟却成了莫大的罪过,成了入门淮中的最大阻路石。在那次几乎决定命运的面试中,感谢上苍,感谢父母不知道积了什么德,我竟然被面试上了,这让我和父母实在意想不到,让我颇自信了好长一段时间。对于我的幸运,有人说我命好。我想一下,之所以我蒙混过关成功,估计我当时个头矮,穿的衣服好像带有儿童款式的印记,加上没见过什么世面,一看就知道充满单纯幼稚,估计因为这个原因,歪打正着,反而被面试上了。

除了面试,要向上淮中还要进行体育加试,男生考跳绳、掷铅球、50 米短跑,女生考跳绳、仰卧起坐、50 米短跑。一个学生经过这几项折腾,身体如果有毛病,特别是心脏病什么的,估计过不了关。体育加试那天,我们可敬的校长和班主任带着我们几个学生,不远几十里,一大早来到淮中校园等候体育测试。我们的体育加试被排在了午后,加上测试员吃了饭还要休息一会儿,我们就在大操场的杨树下坐着等待。

午后两点左右开始测试,这是一天里最炎热的时候,那一天热得不正常,学生心里很烦躁。果然,不一会儿,天空四围很快乌云滚滚,电闪雷鸣,一阵大风过后,尘土飞扬,瞬间下起了瓢泼大雨,砸在地上,升起了一阵雨雾,不一会儿地面上就积满了雨水。正在进行的体育加试只好紧急暂停,好在雨期不长,约莫半个小时过后,雨过天晴,空气清新凉爽了许多,考生的心情也随之好受了许多。考完体育测试所有科目,我的体育总成绩还算不错,过关没一点问题。

在我参加中招考试、面试、体育加试的那些日子里,父母的心一直紧张地悬着。他们就是普普通通的小老百姓,没经历过什么大事,孩子就是他们的全部的生命。我是家里的老大,在县城参加选拔测试是他们遇到的最大的事情。我的母亲一遇到重大事情总是忧心忡忡,压力过大,她会睡整宿睡不好觉。那个暑假,我每次测试的哪怕一个细小环节都可能决定命运走向。于是,母亲夜不能寐,最终火气上升,母亲开始牙疼。母亲的牙疼起来,很要命,我们不在她跟前时她会唉声叹气,痛苦万状。小时候我看见她因为牙痛曾经痛哭流涕过。我长大后,为了不让我看出来她的难受样儿,她都是吃点止疼片,在我面前强忍着。

母亲把我的前途看得很重,认为不考上淮中就是死路一条,就注定要在农村干一辈子,是不会有什么出息的,母亲的认识在当时是值得理解的。她大半辈子历经艰苦,过够了人下人的生活,她一直苦苦劳累,甚至在濒于绝境的线上挣扎,但最终改变不了自己的生活现状。她把改变家庭命运的希望完全寄托在孩子身上了。

虽然我的中招成绩、体育加试、面试都过关了,但意想不到的事情还是发生了,淮中招生突然改变主意,坚决拒收复读生。于是淮中立场坚定,严查学籍。因为资格问题,我这条漏网之鱼还是被打下来了。我的校长和班主任那一段时期跑前跑后,操碎了心。但是他们也必须接受这样一个现实——复读生没有资格上淮中。当他们无可奈何地把这一近乎噩耗的消息通知父亲时,父亲却装着很平常的样子告诉我。我心里很明白,他知道我很脆弱,怕我接受不了这个残酷现实。

尽管如此,我还是近乎绝望,考个淮中为啥这么难?那时的我不痛恨考试制度,只怨自己无能。如果自己第一年考上淮中,还会有如此千锤百炼吗?得知消息后,我好几天在家里羞于见人,甚至万念俱灰。父母看到我情绪低落,他们暗暗落泪,一直劝我要鼓起勇气,只要听话,只要勤劳,这一辈子照样可以活出个人模人样来。

尽管如此,我还是很绝望。我想这辈子注定要在泥土里了却残生了,于是做好了当个农民的种种打算。我们的家在路边,交通还算便利,母亲说将来可以干个店铺,或者盖一间房,干个面粉加工什么的。

在几乎是断绝了上学念头的时候,我经受了第一次人生煎熬,在煎熬里我看清了教育制度的极大不公平。淮中的这种做法剥夺人的受教育权,实际上就是剥夺人权,这好像是资本主义社会的观点。可在那时淮中竟然做出来了,足见当时漠视人权的严重性。得知录取淮中无望的那一段时间里,我怕见人,怕见自己的朋友,怕见村里的以前认为自己十拿九稳可以被录取的人。

为了转移自己的痛苦,或者说是转移大家的注意,我一个人在自家的大田地里干活,玩命地干活。烈日炎炎,我一个人,肩搭一条毛巾,在豆地里薅草,在玉米地里上化肥,皮肤被庄稼叶子划出了一道道的伤口,虫子盯得身上起了好多泡泡,我浑然不顾,我的胳膊皮肤表层结了一层盐粒子,那是出汗过多的结果,我毫不在意。我以这种方式折磨自己,似乎才能减轻自己的痛苦。

大概是八月二十号左右,又传来了消息,绝望里传来了希望。原来淮中的录取政策受到上级教育主管部门的严厉批评,又听说好多有头面的家长联名上告,现在好像是叫做是爆发了群体事件。淮中自以为是的做法受到了社会的质疑,成了众矢之的,最终乖乖按照录取分数线录取。不几天,校长和我的班主任老师骑着自行车,冒了酷暑,一溜飞奔,拿着通知书到我村里送通知书,我父母感动得热泪盈眶,心里一颗石头终于落地了:孩子总算是可以上淮中了。我看在眼里,父亲母亲的表情显得很悲壮,好像受冤屈被押上了刑场,正在万般无助的时候,突然接到刀下留人的特赦,相当地欣喜。

接到通知书,父亲才算放心,说了一句话:孩子,你经大难不死,日后必有后福,将来到学校一定好好学习。几天前,母亲因为我的录取未定一事一直牵肠挂肚,病倒了,接到通知书后,母亲的病竟然奇迹般地好转起来,可以下地干活了。我经历了起死回生的转折,更是感慨万千。说句心里话,我已经做好了一切准备,我已经对那个万恶的录取制度真的很深恶痛绝了。

回到现实中,真地很为针对孩子们的录取制度点赞。现在录取真正实现了阳光录取,各种公平制度的贯彻实施让广大家长心服口服。什么冒名顶替的事情已经基本没有了,每个考生凭的是真本事,更没有以前出现的吃空饷的事情了。末了得出一个结论:时代是在前进的,改革的结果是选拔出真正的人才,那些个钻营投机的人是注定要被淘汰的。你只要有准备,有才华的人是不会被埋没的。今年的高考作文题已经传递一个信息,社会的发展需要精英人物引领,那些欺世盗名的人是靠不住的,你是英才,“天生我材必有用”,即使一时受到打压,一定会等来终见天日的那一天的。

——2020716日下午

    转藏 分享 献花(0

    0条评论

    发表

    请遵守用户 评论公约

    类似文章 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