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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之风散文《写给我渐行渐远的文学故乡》

 大豫坊 2020-09-25

写给我渐行渐远的文学故乡

晨之风

假日里清闲,观看央视纪录片《文学的故乡》,和作家一起重返作家的故乡。寻找童年时期的他们走上文学道路的秘密,尤其是寻找到了他们故乡对于他们文学启蒙的触发点。这也引起了我对我的文学故乡的触摸。

作家靠作品说话,作品的分量就是他们的分量。他们在写书,而每一位作家也是一本大书,一本记载作家人生活动轨迹的大书。如评论家所言,《文学的故乡》是一部纪实与想象交织的作品,它不仅讲述了作家回故乡的故事,更呈现了作家创造文学故乡的心理图景。如今,这些文学的故乡已经成为世界文学的著名风景。导演也是期待《文学的故乡》可以引领观众找到属于自己的文学故乡,因为文学的故乡就是精神的故乡,美学的故乡。每个作家似乎都有属于自己的故乡,那是他们灵魂曾经栖息的地方,而最终他们也都要回到他们灵魂的最初起点。我始终认为自己并不是真正的作家,只是一个文字爱好者。因为有时候自己有些话说得不到位,对灵魂深处的挖掘还不够深刻。多少年来,我始终以一个文字爱好者自居。在那些正人君子眼里,有时候戏称自己就是一个“不务正业”的人,一手拿锄头,一手拿笔头。庄稼没有种好,文字也没有搞出名堂,有时候还会惹来一些人的莫名其妙的浑身不自在。

莫言把自己生长二十余年的故乡名叫“高密东北乡”,正是故乡土地上的人、事、物给了他创作的灵感。回顾自己走过的二十多年的所谓文学的道路,我也有一个文学的故乡,这个故乡是属于我的。我的那片充满热情与挚爱的热土,哺育了我的成长。这么多年来,我的来自故乡的文字似乎很有汩汩滔滔的势头。我曾经出版了四部散文集子,有三部都是以乡土风味儿为主的。今天的我走在城市的街道上,尽管不是大城市,但是也算是脱离了故土。我在城市的街道上回味儿时当初的感觉,我把第一部散文集子命名为《从小村上路》,那部集子现在来看简直不忍卒读,但毕竟是我一段心路的记录。在我的记忆里,在我的曾经的岁月里,我的故乡充满了历史的厚重。

村子是故乡的一个点,是自己的灵魂童年的安放点。我出生的村子名叫下李庄,它的历史可以追溯到大明洪武四年,地地道道从山西洪洞县移民过来的。我小时候叫父亲为“大”(和“答”谐音),我一直想弄明白我为什么叫父亲为“大”,苦于一直没找到答案。但是关于赵树理的电视剧让我知道了“大”的来历。赵树理是山西晋城市沁水县人,现代小说家、人民艺术家,山药蛋派创始人。童年的他叫父亲为“大”,和我叫父亲为“大”一模一样。也就是说,我所在的村子沿袭了从山西带来了诸多习俗。近七百年的传承,蕴含在先辈骨子里的厚重人文代代相传,积淀在村子里的历史岁月绵延不绝。我的经历毕竟是浅显的,但是出生我的那块故乡土地留给我的同样是爱与恨交加的记忆。这些记忆长年在我的心里发酵,促我用文字书写出来,记录一段成长的日记。我不得不承认,是下李庄的经历使我萌发了文学的种子,这粒种子硬是拱出了地面,歪歪扭扭地走着自己的路。

我对于故乡的记忆似乎比同龄人多。童年时期村子里的土墙篱笆、河堤上的蝉鸣鸟唱、村东小河里的鱼虾清流,更有小河东面一年四季变幻色彩的神奇的土地,这些都装扮了我的童年,给现在的我提供了丰富的写作素材,培养了我文学的无尽想象力,成为我文学的文件夹。莫言曾说,他“希望把小小的‘高密东北乡’写成中国乃至世界的缩影”,并把它作为追求的文学理想。他是世界级的作家,我当然无法企及,不过只要允许,我会一直立足故乡写下去。我曾经有宏大的写作计划,计划写长篇小说,有几部小说的素材我初步整理了,这似乎成了我挥之不去的梦想。也许我的故乡并不是最美的,但在我的散文里随处可见我故乡的影子。

一个作家必须要有一块属于自己的地方,这块地方就是故乡。《文学的故乡》里每位作家都有一块属于自己的故乡。这是一块精神的故乡,没有这个故乡,难以想象,他们很难走到今天。一位真正意义的作家必须拥有自己的故乡,故乡不仅仅是作家脱离母体的生命诞生地,长远来看,更是作家的精神生命和文学生命诞生的基础。鲁迅的鲁镇、老舍的老北京四合院、沈从文的湘西、孙犁的荷花淀、刘绍棠的大运河等等,无一不是作家的文学故乡。这是作家创作的母体,是涵养作家心性的土壤和温床。我的故乡在豫东平原,位于三川交会之地,一条发源于尧山的颍河给她带来生命之水,于是村子里的先辈命运多多少少和颍河捆绑在了一起。在水运占优势的年代里,颍河给这里带来了东南沿海的商贸信息,通过颍河可以走向大海,可以溯流来到中原腹地。颍河在中国来讲并不是著名的大河,只是淮河的支流,但是他的连接中原文脉和海洋文脉的作用不可低估。于是围绕这条河流,两岸的故事也就此展开。我的故乡靠近颍河,姥姥家就在颍河的河堤上,小时候我的岁月是在颍河里度过的。我曾经写过一篇散文,叫做《流淌在颍河里的童年》,在那篇文章里我回忆了颍河带给自己的诸多营养。我的姥姥、我的姥爷、我的唯一的舅父、我的三个姨母,他们当年哪怕是不经意的举止,后来都成了我精神长河里挥之不去的记忆。他们给我的童年打下了太多的印记,这些印记是注定要伴我一生的。

二十多年来,离开故乡的我走在自己认定的道路上。我一直走着属于自己的路,这是一条孤独的路,这条路上我看到了别人看不到的风景。这条路太艰辛,有人在我寂寞的时候给我掌声,给我美酒和鲜花;在黑暗角落里有人企图向我发射冷箭,想置我于边缘化。我很愚钝,但我似乎又很清楚。不知谁说的,时代的一粒尘,在个人身上就是一座山。我的自信在于,我的所言所做,都是一个有社会良知的人必备的行为。因为我出发的故乡那里面充满了真善美,有一股无形的力量促我为社会说出心里话。但是说话尤其是真话是要付出代价的,所以这个社会上,马屁精有时候还是很有市场的。无论走到哪里,我疲惫的时候,或者是心灵受伤的时候,坐下来反思自己,不仅在文学中书写自己的故乡,也在精神上、灵魂上皈依着故乡。如若失去了这个故乡,我就会像流水中的浮萍一样。这是个难以忍受的煎熬,失去故乡后,以往的所谓文学的冲动就会荡然无存,心灵就会变成情感的沙漠。

齐泽克在《视差之见》中曾云:“回到故乡总能温暖我们的心房。”可见故乡对于一个有温度的人的重要性。生活中的我一直在苦苦搜寻着属于自己的文学故乡,随着时代的嬗变,自己的文学故乡渐行渐远,直到形体上的完全消失。这是个不可抵挡的过程,城市化的脚步势不可挡,往日里的鸡鸣狗吠和篱墙茅舍注定要告别舞台。现代城市文明的强大磁场注定要占领农耕文明的地盘,这个是必然的结果。当然一代人的刻在生命里的故乡印痕不是一时消逝的,它会伴随这一代人直到终老。一旦日子慢下来,这种对于故乡的难以割舍的记忆还会与日俱增,甚至形成一种莫名其妙的折磨,促使你必须拿起笔记录下来自己的情绪。我感谢文学的力量,在我情绪焦躁的时候,在我苦于不能自拔的时候,是文学的力量唤醒了我久囿的灵魂,使我拥有了一颗在一个偏僻的角落里熊熊燃烧的心灵,那就是我的不甘沉静的灵魂。以前回到故乡,我其实是在贴近文学的精髓,故乡触发我好多意想不到的情愫。也许有一股也是不可阻挡的力量撞击着我的心门,让我不由自主思考生存的意义。

如今我的具体的文学故乡已经没有了,我们的故土成了房地产商人们争相开发的乐土。昔日的村庄成了园林公园,耸起了价格不菲的楼群,原本耕地主人的村人住上了拆迁房,过起了几十年前祖辈朝思暮想的生活。可心里总有种失落,失落什么,土地上劳作惯了人总感觉自己被隔离了地气,似乎很不习惯这种住在空中的感觉。每次回到老家所在的地方,眼望着一座座高楼,总是回忆当年那里是一块什么样的土地,自己在那块地里干了什么,那毕竟是一块村人耕作了近七百年的土地。这块土地上演绎了太多的故事,大明朝推翻元朝,这里也有“八月十五杀鞑子”的民族杀戮;清兵入关,“留发不留头”的抉择让好多人郁闷纠结;捻军起义军在这一带和满清反复争夺势力范围;倭寇入侵后,蒋介石扒开了花园口,这里一片汪洋;国共内战时期,村人男丁多被国民党十一师抓走,下落不明;新中国成立后,抗美援朝、三反五反、大跃进、四清运动、文化大革命、改革开放、计划生育、平坟运动、合村并户,村人无不置身其中,爱恨情仇,喜怒哀乐,这片土地衍生了太多的悲欢离合。如有可能,我会继续写下去,因为这里是我文学的故乡,这里有我“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矿床。有评论家说,一个作家的成长必须要受到自己民族文化的影响和塑造。作为作家,他与他过去生长的环境,不仅有一种情感的联系,更有牢固的心灵沟通,这构成了一个作家的特质、作品的特质。我不是成功的作家,但我的内心深处,有我自己的特质在里面,这个是一定的。

在有些人眼里,文学很有点滑稽,但我深知文学的无穷力量,在过去的岁月里,它让我习惯于卑微的心灵逐渐变得强大起来,它让我获得了特立独行的自信和不可名状的虚荣。这么多年来,我在文学的寂寞道路上欣赏风景,是文学的熏陶让我一度落满灰尘的灵魂逐渐变得纯洁起来,进而高尚起来。因为文学让我说一些正人君子认为的不合时宜的话,会招来一些不必要的麻烦,有时候很讨嫌。好在我自认为自己是一个以德报怨的人,那些其实是污蔑我的人反而给我提供了绝佳的文学素材,如有可能,我一定会写出来,算是记录一段经历,警示后人,做人不能太过分,欠别人的迟早要还的。我一直认为,文学的作用在于可以对生命和心灵起到熏染、教化甚至救赎不可替代的作用。每一个作家似乎都拥有“文学的故乡”,就像莫言、贾平凹、刘震云、阿来、迟子建、毕飞宇一样。有了这个故乡,生命可以得到皈依,心灵可以回归家园,反之,没有了这个故乡,就没有了一切。

如今,我文学的故乡已经不复存在,每次回故乡,目之所及都是高楼大厦,哪里还有乡土的气息。在滚滚的经济大潮冲击之下,故乡成了商品经济的天下。站在曾经是自己童年时劳作的土地里,唯有唏嘘嗟叹,甚而想悼念一下属于自己的故乡。在我心里,文学的力量也许正在江河日下,然而,随着岁月的推移,它存在的意义不减分毫,在钢筋水泥的居室里却越发重大起来。我感觉我们今天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需要文学,因为文学某种意义上来讲可以拯救我们正在枯萎的灵魂,至少文学能够让我们留存一份对过往岁月的崇高回忆。

——202089

晨之风,本名李涛,中教高级语文教师,新闻学和教育学在职研究生学历。河南省作家协会会员、中华诗词学会会员、河南省诗词学会会员、河南省文明教师、全国高考作文研究专家。工作之余潜心文学创作和作文教学研究,多篇论文在知名报纸发表,在各级报刊杂志发表散文作品多篇,作品曾被《读者》《散文百家》《华夏散文》《美文》《天涯》《人民日报》《河南日报》等文学报刊杂志及“强国论坛”刊登,有多篇作品被国家级图书收录,并有文章被中学选作阅读分析素材。其事迹入编《河南人物志》,被《检察日报》“人物声音”专题报道。出版有散文集《从小村上路》《情漫陈州》《我在旅途读风景》《回望那片故土》等。曾参编《细说龙湖》《寻访七台八景》《古今廉政故事》等文化书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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