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8年进入华中师范学院时,我看见在5号教学楼后面有一片马尾松林。有一次,松林里发生了松毛虫,每位学生发了一双筷子去捉虫子。40多年过去了,这片松林逐步消失了,那里的马尾松林被樟树常绿阔叶林所取替,在这40多年里,没有人在松林里种过樟树。武汉地处常绿阔叶林带,不论你在这里种上何种植物,如果没有人为干扰,最终这里将会出现常绿阔叶林。这种现象在生态学上称为植被自然演替。二位高手不宣而战,暗斗的结果,最适合此地生长的物种最后占了上风。这种竞争的力量是巨大而持久的,不依人的意志而转移! 2006年,我们在湖北宣恩七姊妹山科学考察中,满金山副局长、彭宗林工程师告诉我,在海拔1800米左右的山顶平台处有一种“水苔”植物,不知有何用途?当他们带我们穿过了一片人工种植的日本落叶松林后,1997年我曾经在神农架大九湖看见的一幕又一次出现了。这是一片亚高山泥炭藓湿地,分布海拔比大九湖高出200米左右。这个宝贵的资源后被收录到《湖北七姊妹山自然保护区科学考察与研究报告》中,成为七姊妹山国家级自然保护区的一个重要保护对象。 考察结束后,我去过几次保护区,来去匆匆,一直没有再到泥炭藓湿地去。为了补充完善《湖北苔藓植物志》图片资料,2020年武汉封城一结束,我开始了对湖北苔藓植物的采集与拍摄工作,湖北宣恩七姊妹山是我计划中必须要去的地方。 2020-05-30,我们考察完湖南凤凰县农业野生植物资源后,考察队员王强驱车北上近7个小时,我们晚上赶到了湖北宣恩。2020-05-31上午7:30 ,当年的三位考察队员,满金山、彭宗林和我在宣恩一家小吃店见面,我们利用吃早餐的时间,交流了各自的近况后,我们立马上山,直奔七姊妹山亚高山泥炭藓湿地。 2006年七姊妹山自然保护区科学考察队员:从右至左:满金山、刘胜祥和彭宗林相聚宣恩(王强,20200531) 彭宗林高级工程师对我这次“重游故地”作了精心的安排,三个不同海拔高度分布的泥炭藓很快完成了采样工作,湿地内分布的其它苔藓植物也被我们“一网打尽”。 我们回忆起当时考察的情景,都感到现在湿地内比较干燥,小乔木和蕨类植物多了,原来一望成片的泥炭藓沼泽已经很难看到了。我寻问当时走过的日本落叶松的位置,宗林指着前面一片高大的森林,原来的日本落叶松幼林现在已经是大多胸径在30公分的成熟林了。我们站在湿地里,讨论着湿地变化的原因。宗林高级工程师很早就注意到湿地演替的现象了,这里是核心区,没有任何人为干扰,对于湿地里发生的自然变化,他认为是气候影响的可能性比较大。他非常担心,要是湿地这样自然演替下去,保护区的这片湿地会不会消失呢? 七姊妹山亚高山泥炭藓湿地(刘胜祥,20200531) 彭宗林高级工程师的担心是有道理的。在这10多年里,假定这里的年降雨量变化不大,湿地边上的大片日本落叶松由“幼年”成长为“青年”或者“壮年”,它们对地下水的需求是逐年增加的,植物的蒸腾作用将会逐渐加大,它会影响到湿地地下水的分布。湿地内的积水状态会逐步减少,其它的草本和木本植物开始出现在湿地,这些植物的出现更加速了湿地的旱化,泥炭藓的分布区开始收缩,泥炭藓草本群落有可能会演替为木本植物为主的植被。这些物种之间围绕着水的暗斗,即植被的演替需要多少年呢?如果清除掉这片人工日本落叶松林,是否可恢复泥炭藓沼泽湿地原来的面貌呢? 熟悉湿地情况的护林员杨天文给我们介绍了湿地的一些变化。原来湿地积水多,他进去要穿雨鞋,现在穿运动鞋就可以了。他感觉,近三年来,湿地内的变化比较大,泥炭藓湿地内的树多了起来。 我们讨论结束后,彭宗林高级工程师当即作出决定 ,马上进行泥炭藓演替因子试验。选择20平方样地,留下原始的生物多样性影像资料后,清除掉湿地内的乔木和草本,然后观察泥炭藓恢复生长的情况。看着宗林安排试验工作,我仿佛看见了曾在2006年,他为了寻找华南虎,在山上安置虎笼的情景。(当年考察趣事见本公众号文章:20180921 每周脚印回眸 74 国家级自然保护区申报的烦恼) 七姊妹山亚高山泥炭藓湿地边上日本落叶松林 (刘胜祥,20200531) 我们相约5年后,我将重返七姊妹山亚高山泥炭藓湿地,去观察泥炭藓沼泽湿地演替的情况。 泥炭藓三个居群标本在考察当天下午通过快递寄到上海,经华东师范大学朱瑞良教授鉴定确认,宣恩三个不同海拔采集的泥炭藓都是同一种泥炭藓(Sphagnum palustre)。致谢:华东师范大学朱瑞良教授鉴定苔藓标本、考察过程得到了宣恩县政协满金山主任、彭宗林高级工程师、杨天文护林员的大力支持,在此深表谢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