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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天缝被

 简心素文 2020-09-27

伏天缝被

暑假开始,天气渐热,而我却赶趟似地开始拆洗被子。朋友和家人对我这个习惯都深感到好奇和不解——暑假开始,有的是时间嘛!其实只有我自己知道,这一切源于母亲的影响。

在我们老家,有农历七月不缝被子这一说。所以六月的时候,地里的农活不太忙,而阳光又是那样的强,正是拆洗被子的好时节。

小时候,因为条件的限制,根本没有被罩这一说。家家户户铺的、盖的,都是纯天然的手工纺织品——一经一纬织成的老粗布。那时候卫生条件也差,几乎没洗过澡,洗头的次数也很少。收获的秋天,漫长的冬天,料峭的春天,这中间会有多少的灰尘与草屑,一点点附着在厚厚的棉被上。本来洁净、干燥的老粗布,经过头发的摩擦,身体的接触,日久天长会变得油腻腻的。天气暖和还好说,天气冷时,让人感到冰凉、湿滑。鉴于这个原因,每逢夏季,母亲总要大张旗鼓忙上几天,拆洗棉被。六、七口人,再加上外出求学的床铺,大大小小、厚厚薄薄十几条被子,母亲每年都要翻新拆洗一遍。那时候没有洗衣机,现在想想,这工作量也是相当惊人。

脏兮兮的被面、被里扔进大盆,滚烫的碱水浇上去。妈妈就坐在大盆前,弯着腰,用双手,再用搓衣板,使劲搓呀、揉呀,直到粗布又泛出原来的纹理,露出本来的面目。清洗干净,晾在高高的晒衣绳上,白色的粗布迎风飘展,彩色的粗布摇曳多姿。它们在太阳底下,接受阳光的温度,将一年来的灰暗抖去,焕发生命本来的光彩。

午后,阳光一点点变弱,梧桐树的阴凉铺满了整个院子。妈妈大席叠小席铺好缝棉被的摊子,开始飞针走线。串门的大娘婶子,偶尔也客串一把。大家边说边笑,几乎是眨眼的功夫,几床被子就做好了。

那时候的我们,总爱滚在做成的新被子上,用脸摩挲着,感受它涩涩的暖意。

长大后,母亲教我学做棉被。小小一根针,拿在手里却有千斤重。不知道斜着扎,侧着提,直上直下,扎来扎去,既费力气,又误工。我缝了一行,母亲已经快把整个被子缝好了。我赌气不干,母亲掀起来一看,一边笑,一边嗔怪,原来我把底下铺的单子和被子缝在了一起……

关于缝棉被,老家还有很多讲究。尤其让人难忘的,是娶媳妇、嫁闺女,都要请人做棉被。这请的人可大有讲究,不但要女工好,而且要父母健在,夫妻恩爱,最重要的一点,还要儿女双全。所以谁能被请去帮人做棉被,那是莫大的荣耀,而母亲经常是帮人做棉被的主角。当然,年幼的我也没少跟着吃了瓜子和糖果。

记得考上大学那年,开学正逢阴历七月,妈妈想给我做一条新被子,但又碍于七月不做被的禁忌,心里左右为难。刚过门的嫂子善解人意,把陪嫁的新被子送给我一条。这条极具人情味的被子,直到现在还被我珍藏……

六月炎炎,缝制棉被,我们不惜流汗。因为懂得,现在流的每一滴汗,都是冬天里的每一份暖。

七月流火,但是不惧那阵阵凉意,因为在炎热的六月,我们已经做好了暖和的棉被。

古语云:“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七月不拆被,蕴涵着古老的智慧。细细思忖,七月炎热,八月秋收,农历九月,白露为霜……遇上天气骤凉,从柜子里取出干净、舒适的棉被,那种惬意与温暖,那种幸福与从容,是多么快乐的一件事啊!

虽然现在商场里的各种被子琳琅满目,但我还是遵循母亲的教诲——六月里规规矩矩拆洗棉被,缝好后坐等春秋变换。

窗外,草结着它的种子,风摇着它的叶子,雨弹奏着自然的曲子,而我正缝着被子……

不说话,时光已足够美好!

作者:碧海蓝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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