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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 都要发出去了，还是忍不住要加上两句：那年那月那时为买过年的礼物发生的那些故事，辛酸和心痛已经成为历史，唯有真情被“窖藏”成永久的“醇香”，一饮辄醉。 “关于火车票的种种糗事儿”姊妹篇: “连环逃走”的带鱼和带鱼罐头 ——那一年，老爸连个影子都没见到的春节礼物 1987年1月，中专的第一个寒假回家，想着给家里买点什么礼物呢？路过锦州车站旁边的单洞市场，看到路边小摊儿上卖的冰冻带鱼非常新鲜，差不多二尺长，银光闪闪的裹着冰茬，价格还不算贵。心里惦记最爱吃鱼的老爸，就咬咬牙买了五条，就当我拿老爸的钱孝敬老爸吧。 说起老爸年轻时候爱吃鱼，那是爱吃到了一定的程度。不管是大鱼还是小鱼，不管是煎着吃还是炖着吃，哪怕白水加点盐煮鱼汤，他都能就着二两白酒，吃得津津有味，连鱼刺都挑得干干净净，不剩下一丁点儿鱼肉。而且不管做的滋味儿怎么样，他从来不挑剔。可是我妈妈却正好相反，她就不喜欢吃鱼，特别是一闻到鱼腥味儿就受不了，自然家里做鱼的时候就少了。 老爸说妈妈不爱吃鱼也是有原因的，在我还没出生的时候，上世纪60年代，家里特别困难，口粮不够吃是经常有的事情。春天吃杨树叶子，秋天吃白薯秧子，割完黄豆的黄豆梗，树上刮下来的树皮，只要是能吃的都拿来吃过，只要能填饱肚子就成。有一年，姥姥家附近的水库放水，冲下来很多鱼，周边的农民家家户户大大小小的都捞了不少。姥姥心疼妈妈吃不饱饭，就让舅舅们送了一些过来，那时候终于见到有肉的食物了，爸爸妈妈连着吃了好几天，妈妈一下子吃顶住了，从此以后再也不吃鱼了。而我老爸却没事，对鱼的喜欢程度丝毫不减。 到秦皇岛站下火车的时候，才刚刚后半夜一点。那时候秦皇岛站在现在的位置上刚刚建成时间不长，是由原来的秦皇岛南站搬迁过来的，长途汽车站那时候还在海阳路上现在的龙腾客运的位置。我们需要在火车站候车室等到五点钟左右，然后摸着黑大约需要步行四十分钟，走到海阳路长途汽车站，坐大客回家，最早的长途汽车一般六点钟左右才开始发车。 同行的除了青龙一起来的同学，还有抚宁的两个女生和一个男生，那时候一出了省界到了辽宁，这整个河北的就都成了老乡。闲来无事，男生们就凑在一起围在候车室的座椅上打牌，女生则在一旁兴致勃勃地看热闹。 玩儿得正在兴头上，有同学用力吸吸鼻子：“哪来这么大的腥味儿啊，是不是什么东西坏了？”我忽然想起我塑料袋里的带鱼来，因为一路上火车厢里和车站候车室的温度有些高，冰早就已经融化了，污染了一地黑乎乎带着鱼腥味儿的黒汤。 有同学提建议，干脆放到候车室外面的窗台上冻着吧，这车站人来人往的应该丢不了，咱们隔一会儿大家轮流着出去看看。每间隔10分钟左右，就有一个同学出来望一眼，一连望了十几次，带鱼都好好地在窗台上，不像之前那么软了，逐渐又开始冻了。有男同学说：“我就说嘛，丢不了，丢不了，秦皇岛人民素质就是高，治安就是好，小偷就是少。不用那么紧张兮兮的了，大冷的天儿，别冻感冒了。” 就这样，出去的间隔时间由10分钟变成了15分钟、20分钟，带鱼一直安然无恙，甚至开始上冻了，逐渐变硬了。至此，我也开始动摇了，在内心里埋怨自己太小心眼儿了，弄得这么紧张，害得同学们跟着我受冻。就在这个时候，一同学慌慌张张地跑进来告诉我们，窗台上的带鱼不知道被谁拿走了，竟然不见了…… 找遍了窗台下的各个角落，还偷偷地瞄了一圈周围旅客的行李，那五条带鱼就像在人间蒸发了一样，毫无踪迹。想想买那几条带鱼几乎是用了我半个月生活费的钱，而且还是我送给老爸最珍贵的春节礼物，就这么说没就没了，我不仅仅是心疼，连肉都疼啊。看着同学们都放下手中的牌，围过来安慰我，有同学还自责不该建议我放到窗户外面去，我才强忍着眼泪没有掉下来。 大家再也没心情打牌了，有的在那里你一句我一句地骂着这个小偷真不开眼，连个带鱼也偷。有的女生则帮我出主意，建议我再给老爸买个礼物。我一抬头，忽然看到候车大厅边上有一个卖各种食品的柜台，里面有几盒五香带鱼罐头吸引了我的目光。翻出兜里所有的钱，留够一会儿要坐大客车的车票钱，刚好够买两盒鱼罐头的。两盒罐头就两盒吧，我也别告诉老爸丢带鱼的事情了，就直接说给他买了两盒带鱼罐头好了，免得一向省吃俭用过日子的老爸心疼。 不到六点钟，我们就来到了长途汽车站。等买完车票的时候我才发现，无论青龙的还是抚宁的同学，所有人的车次都比我的车次早。也就是说，一会儿等同学们陆陆续续都上车了，车站里就剩下我一个人，孤零零的，谁都不认识。想到这里，我不禁悲从中来，刚才丢带鱼时强忍回去的眼泪一下子像决了堤的河水一样，汹涌澎湃，滚滚而来…… 据运动员出身的、性格直率的、来自抚宁的、运输专业的艳宾说：“你当时哭得那叫一个伤心呀，可把我给吓坏了，我当时就对自己说，这个小丫头太爱哭了，以后我得躲她远远的。”当时我俩谁也没有想到，中专毕业后，我俩虽然分在了铁路不同的站段，却住进了同一个公寓的同一间宿舍，还成为了我们口中经常说的“除了老公不能共享以外其他都可以共享”的闺蜜。当然这是后话，我猜测当时在场的所有同学都应该有和艳宾同样的想法吧。 哭得昏天黑地，等我终于坐上了回家的大客车，心里的这股委屈劲儿才终于过去了。头有些疼，上车前又吐了很多，我也顾不得凉，斜靠在车窗玻璃上，随着汽车的上下左右来回颠簸，晃晃悠悠地竟然睡着了。睡得不实，迷迷糊糊的，车里人说话我还都能听见，就像做梦中有人说话一样。中途醒了几次，有些晕车，算着时间离家还远着呢，继续迷迷糊糊地打盹儿。我年轻时候晕车相当严重，坐车的时候睡觉就能减轻点难受的症状，现在随着年龄的增长，尤其是考了驾照之后，晕车症状反而好多了，但每次坐大巴出游还是得提前报名坐前三排会好些。 汽车到了木头凳的时候，我彻底醒了，因为终于到了一个虽然没来过几次但毕竟自己比较熟悉的地名，我知道离家不远了。内心开始兴奋起来，头也不怎么疼了，晕车的感觉也好多了。开始收拾东西，背好背包，发现手提的布袋子口有些松了，赶紧系好准备下车。 那时候还没有电话，所有信息都是通过写信来传。父母亲知道我近期会回来，但并不知道我具体哪天回来，每天临近中午，妈妈总是让老爸抽空上到南山半山腰岭上的公路口张望。 我还没下车，远远地就看见老爸正在翘首以盼。亲人相见，自然是欣喜万分，我就像一只归巢的山雀一样，一路上一直到进了家门，就不停地叽叽喳喳，总有说不完的话。 等一切安顿妥当，我像献宝似的向老爸炫耀：“老爸，你猜猜，我给你买了啥春节礼物？”同时打开布袋子，手伸进去老半天，可除了几件换洗的衣服和洗漱用具之外，我却没有摸到我想要的东西。怎么回事？我把布袋子里面所有的东西都倒在炕上，那两盒带鱼罐头怎么又不见了？会不会是放在背包里面了？我明明是放在布袋子里面的呀！我赶紧再翻开后背的书包，可除了一些书本文具，哪里有那两盒罐头的影子呢？ 我一屁股坐在地上，就像霜打的茄子，再也没有了刚才进家的兴奋劲儿了。我反反复复仔细地回忆路上的每个细节，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在大客车上睡觉的时候，布袋子没有系紧，随着汽车的颠簸，椭圆形的铁皮罐头盒滚了出去，不知道滚到前后哪个座位底下去了。因为如果掉在的座位附近，我起身的时候应该能够发现。到木头凳的时候发现布袋子松了，也没仔细检查，下车的时候光顾着兴奋了，连布袋子变轻了都没感觉到。原本是想给老爸一个惊喜的春节礼物，从最初的冷冻带鱼到后来的带鱼罐头，这一路火车汽车的奔波回到家，老爸竟然连个鱼影子都没有看见…… 回忆到这里，我才忽然发现，原来云儿在年青的时候，就是个不折不扣的马大哈，这么多年自己竟然从来没有认识到。所以后来才会出现给闺女买错火车票、自己走错火车站的笑话，幸亏上学时对待学习、上班时对待工作、就像今夜这样对待喜欢的文字还是非常认真的，才不至于出更大的差错。 后来，为了弥补我对老爸的愧疚，我上班挣工资之后，每次回家都会给老爸买上几条鱼。带鱼，燕鱼，黄花鱼，面条鱼，等等，只要是市场上常有的，都想买来让老爸尝尝。记得有一年，山海关小鳎目鱼特别多，特别便宜，我一下子买了十几斤，从头到尾轻轻地剥去薄薄的一层外皮儿，去掉仅有的一点点儿内脏，然后一个小塑料袋里面装上个十条，放冰箱里面冻好。每次回老家就给他拿上几袋，解了冻撒点盐裹上点面，放到油锅里面一炸，又香又脆，外焦里嫩，特别好吃，还省去了妈妈不愿意收拾鱼的苦恼。 直到有一天，老爸郑重其事地和我说：“你以后别再买鱼了，我终于把鱼吃够了。”也就是在那个时候，我才发现，原来老爸的额头和鬓角上已经开始多了些白发。 有时候，我们因为自己的不小心、马马虎虎做了错事，是有机会能够弥补遗憾的；而大多数时候，我们一旦不小心犯了错，上天却不一定会给我们弥补的机会…… 作于2019年1月29日午夜。 作者：云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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