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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由浓郁的豫北特色演绎而成的长篇小说，讲述平实村里的一户普通人家在当代中国变革转型中的悲欢离合，反映农民这一中国庞大群体的生存现实和精神面貌。 婆婆是教了一辈子学的退休教师，桃李满天下的她却没把自己的儿子送进大学，儿子颇有怨言。大儿媳相貌一般但品性无可挑剔；二儿媳虽模样周正却刁蛮任性。两个儿子外出打工，一大家子的事儿里里外外全摞在了婆婆一个人的身上。天有不测风云，大儿媳打工摔了头，公公又摔断了腿，孙儿孙女四个小家伙还得上学，这日子可怎么个过法呢？ 初夏的早上，平实村的村口牌坊下，我挥挥手，回转身，骑上电动车动身去往县城的烧鸡加工厂。起风了，庄稼地里翻过了一片绿浪，也吹乱了我的头发，遮住了我的眼睛。背后传来平平尖细稚气的叫喊：妈妈，妈妈—— 我没再回头，鼻子却禁不住地一阵阵地发酸。 哎，谁让自己那时候家穷，负担重，爹娘无力供应，不得不中途辍学，老师去家里叫了几次，也不得不叹息着离开了。现在，不管怎样，也得创造条件让孩子好好学习，争取多攒点钱让孩子上县城最好的学校。 路上的车子不多，偶尔几辆公交车一阵风似地踅了过去，跑远了。车子骑到大门口的时候，大门还没有开，附近静静的一个人都还没有，只是几个晨练的人从厂门口跑过，有一个似乎还回头看了我一眼。我真的来早了，太早了吗？ 把电动车扎到厂门口，犹豫着是叫门还是不叫。这么早，万一人家看门的师傅还没起来，那不就影响人家了吗？咋会给人家留什么好印象呢？算了，还是等有人过的时候再说吧。 谁料想，我的车子刚一扎好，门卫师傅就从里面出来了。是一老大爷，看年龄有六十左右。 他将头探出来问：“你找谁？” “大爷，我不找谁，我是刚到这来上班的，今天是第一天，心里话来得早一点儿，好熟悉熟悉环境。怕到时候干不好！”我手足无措，不知道怎么解释好了。 “哦，那你进去吧，那边蓝色的棚就是加工车间，里边有负责人，你去吧！”我推着车子便进去了，啊呀，好干净的地方呀，这么大的地方，竟没一点尘气儿。 扎了车子，我推开了那个蓝色厂房的门，里边有一小间好像是办公室，一个身着蓝色工作服的人坐在那里。 “同志，我是来上班的，第一天，你看我该干点啥？”我小心翼翼的问，生怕语气不对，人家翻个大白眼或拉个大长脸。 “哦，你是去加工车间的吧，现在时间还早，你先在这儿坐会儿？你之前都做过什么工作？”此人还算温和，圆脸敦实。 “我，给人养过花，还抗过肥料，哦，菜棚里也呆过一段时间。在哪儿干活儿都没超过我的。”我想想自己这么长时间的打工经历，很是自豪。 “哦，那你为什么到这里来上班儿？”他好像对这所说的话很感兴趣，正在摆弄衣服的手忽然停了。 “孩子他爸常年在外打工，顾不上孩子。俺有俩孩子，都很聪明，俺就是想着让孩子在县城上学，县城条件比乡下好多了。孩子应该有出息。”我说着说着眼里就噙上了泪花。 那个人没吭声，停了一会儿，他站起来，指指厂房里边地上的一群绑着的鸡说：“你先适应适应，找一只鸡，桶里是热水，给我杀一只瞧瞧来。”说完，他就打开他的电视看他的新闻了。 这点活儿算什么，我走过去抓住一只鸡，割喉放血，将鸡往桶里一捞，三下五除二，一只白亮亮的鸡褪干了毛。 三分钟之后，我端了收拾得干干净净的鸡，让那管事的蓝领验收。 “你杀好了？！”他惊奇地看着我，一下子愣住了。 再去厂房车间时，陪着我去的就是这位蓝领主管。他跟车间主任耳语了一阵，走了。等我站在处理架台上的时候，车间主任宣布了一个让我高兴万分的消息：“候补组长单承实。” 站了一上午，下班的时候，我的腰有点酸，可能是长时间保持一种姿势的原因吧。按着腰，出了车间，谁想刚出门，就碰到了我们家老二媳妇。她阴着个脸，手上还包着块白纱布。 “爱梅，你怎么了，呀，怎么沙布上还有血呀！快让嫂子看看，这怎么回事嘛？”我急切地走上前，抓住她的手。哎呀，看看人家的手，细皮嫩肉的，修长的手指，哪是干活的料呀！ “嫂子，嫂子，我不干了！这第一天上班，就让人家拿刀追着鸡跑，好容易追上了，可抓着这鸡俺可不敢下手呀，平常都扬扬他爸杀，咱爸杀。谁干过这活儿呀，我心说看别人杀鸡谁不会呀！可今天这一试，俺这心都跳出来了，不行，不行，鸡没事儿，俺这一刀子下去竟割破自己的手，疼死俺了。嫂子，这活儿俺不干了。我一分钟都不想呆了！”爱梅说着眼圈都红了。老二没在家，我这当嫂子也得心疼心疼呀！ “走，爱梅，嫂子请你吃饭去，活干不了这饭可是得吃饱，哪能饿着呀！”我拉着爱梅，带着她出了厂门儿。 县城真大，人真多，也太热闹了吧。车子来来往往，虾蟹般乌泱泱地一片一片地。女人们一个比一个好看，这天儿还不热，一个个便穿得露胳膊露腿的，脸涂抹地跟个塑料人一样，打身边一过，身上的香味窜鼻子，这要是县城的味道，我宁肯一辈子蹲到那庄稼地里，闻那野草与麦子的味道，还有地里那升腾起来的土地与水气的味道。 “嫂子——那儿，咱去那个饭店吧！” “去饭店干嘛，那太贵了，咱不去浪费那个钱！” “就去那儿，光兴他们老爷们去吗？你看我的手，咱不能亏待咱们自个儿！嫂子，你就别扣斥了，不要你掏钱——走！” 爱梅话都说到这儿了，我这当嫂子的也不能太扣了，再说她也受伤了，心里还带着气，怎么说也得照顾照顾她的情绪呀！吃一顿饭贵点能贵到哪里去呀，这么想着，我心一横，只当提前过年了。 半拉钟头过去了，爱梅拿桌上的餐巾一抹嘴，叫老板算账。我忙不迭地按着爱梅，不让她起来，转身又跑过去，从贴身的裤兜里摸出了一个红张。 “老板，给，找吧！” “对不起，您的消费是一百四十八元！” “——什么？我们都吃了什么，你们怎么算的，你们——肯定算错了，你再算再算——” “来，让我看看，你们的销费单儿哪？嫂子，算什么呀，人家会错吗？给，四十八。嫂子，走吧，咱吃得是人家的招牌菜，光这条鱼人家就算六十八呀。不过，这味就是好，我跟图藤来过好几次，好吃呀人家的饭。你不是还回厂子吗？走吧。哎哟，我这倒霉的手啊！” “这什么饭店啊，宰人啊，怎么这么狠啊！这一顿饭我得挣两天啊，爱梅，我不是说你啊，这饭店，真——” 爱梅推着我，不让我跟人家掰扯下去。后边的那个穿礼服的小青年，撇着个嘴，嘴角拉得老长了。拉得我的心生生地疼啊，哎，这钱花得！ 我骑车回厂子干活儿的时候，爱梅穿着她的高跟鞋逛街去了。她一边走一边摆手“嫂子，你回厂子吧，好长时间没上县城来了，怎么着也得先转几圈再说！”我看着她无耐的摇摇头，她在她们娘家就是个老小，娘家人都娇着她；嫁到这边呢，老二又宠着她，她脾气怪，婆婆也顺着她，唯恐生闲气。谁又能劝得动她呀！随她去吧！ 走了，人的命，天注定。大概天生的，我就是一个劳碌命吧。骑上车子，我对自己说，平平实实，妈妈为了你们，一定会拿下这份工作，攒更多的钱，让你们早日进城上学。 上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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