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愿 作者：章清绪 我永远记得那个清新明朗的早晨，记得那位白发苍苍卖菜老人。奶奶吃力地又挑起小菜担子，一摇一晃地出了家门。从家到市场得有三四里路，奶奶走得很慢，她不能走快，一快就喘得不行，她的身体已不堪重负。小菜担子压在瘦骨嶙峋的肩上，佝偻的身子，几乎趴在地上，脑袋前探，双腿弯曲，动作缓慢，如果没有手里这根枯木树枝的支撑，仿佛随时都会跌倒。“俺这把老骨头可不能倒下!”她嘟囔着说:“得走 快些，把这些菜卖个好价钱!”太阳终于挣扎出云的包围，几缕金黄的阳光，温柔地抚摸着奶奶鬓角的白发以及脸上的皱纹。路上行人逐渐多了起来，各色的车辆从奶奶身旁急驰而过，车轮下荡得尘土飞扬，车屁股上犹如生了条灰白相间长长的尾巴。奶奶在尘土蒸腾弥漫中，放下担子，揉着酸疼的肩，像老榆树皮似的手，从头上撸下那块褪色的头巾，轻轻地掸拂着飘蒙在菜叶子上的尘土。这些菜是她的命根子，如果脏了卖不出好价钱，那还得了。奶奶揉了揉干涩的眼睛，望着远去的车子，无奈地摇了摇头。“唉， 跑这么快，怪吓人的!”她嘟囔着。她不责怪人家为啥不停下车子，捎带她一程，其实她并没有老的糊涂，心里明白自己这把老骨头若在人家车上一路颠簸，万一散了架，人家都害怕到时说不清楚，她是绝对不会给人家增添这些麻烦的。终于到了市场，奶奶颤颤巍巍地放下担子，眼前好像有无数只萤火虫飞来飞去，一屁股坐在地上，呼哧呼哧的大口喘息着，她把手伸进口袋，终于摸索到了那块手绢， 手绢里包裹着一些零钱，她脸上露出笑意，这回可不用再厚着脸皮向人家讨换零钱啦！半个钟头后，她才慢站起，定定神，打量着来来往往的人群。 “生菜、 油麦菜、自家种的新鲜菜!”她苍老且嘶哑的叫卖着。买菜的人们围拢过来，女人们叽叽喳喳地跟奶奶讨价还价，奶奶说:“俺老了， 眼神不好，更不会使用那电子称啥的，反正俺自个种的莱就 论捆卖吧。”人们见奶奶的莱新鲜，捆大，份量足，便你来一捆，我来两捆的纷纷购买。奶奶又是给拿菜，又是忙找零钱，忙得不可开交，微笑着不时用肥大的袖管擦抹着额头皱纹里渗出的汗水和镶嵌的泥土。一个体态雍容衣着艳丽，戴一副黑边眼镜的女人拣了两捆菜，从包里掏出一张100元钞票，用白皙有些臃肿的手，把钱递给奶奶。奶奶伸出的手，停顿了一下，接过钱，有些颤抖地摸索出那块手绢，把所有的零钱和卖菜的钱，找给了那个女人，女人有些不奈烦地接过面额不等的钱币，塞进包里，提上两捆菜，脚下那双高跟皮鞋踏着坚硬的水泥路面，发出有节奏的咯噔咯噔的声响，扭着丰硕的屁股，转眼潇洒地消失在人群之中了……奶奶卖菜以来，从没有见过面额这么大的钞票，她举着那张粉红色的钞票看了又看，开心地笑了，空洞的嘴里露出所剩无几的牙齿，在阳光里笑得十分生动，脸上的皱纹游动着，暗淡的眼晴里放出了光彩。“哎，大娘，现在有些人啊，专用假钱糊弄老人，您老也没看看刚才那钱有没有问题?”一个提着菜的中年男人说。“唉，不可能有假，人家还能骗俺这快该死的老婆子。”奶奶拾掇着剩下不多的菜笑盈盈的说。“那也不一定，树林大啦，什么鸟都有，万一有心黑的人呢?”中年人嘻嘻哈哈地跟了一句。奶奶没了主意，心扑通扑通跳个不停，赶紧掏出那张钞票，递了过去，中年人接过钞票，摸了摸，皱了一下眉头，凭借手感，他有些怀疑自己的判断能力，又把钞票递给了别人，人们把钞票看了又看，最后还给奶奶。面对善良的老人，人们摇头叹息，叹息真的有人黑了良心，但又不得不把实情告诉老人。奶奶不敢相信这一事实，呆怔在那里。突然，就像倒干净粮食的口袋干瘪下来，一屁股坐在地上，呜呜地哭了，眼泪一滴一滴地落在腿上，凄凄楚楚地向人们讲叙:儿子没了，媳妇跟人家跑啦，唯一的孙子是她一手拉扯大的，如今又生了病，她利用房前屋后的空地，种些简单易活的蔬菜，卖些钱，想给孙子买点好一点儿的药，这下完啦，什么都没有啦，呜，呜.....“这个黑了心肝，骗老人的人，早晚会遭雷劈的!”心肠软的女人们咒骂着，吧嗒吧嗒地陪着奶奶掉着眼泪。面对这样的情景，旁边摆摊的我，心被深深地刺痛。是什么使眼前这个沧桑的奶奶流下了金贵而又辛酸的眼泪?是她爱孙子疼孙子的那颗善良的心啊。这样想着，我从包里抽出一张50元的钞票，走过去，塞到奶奶满是老茧的手上，她像是被什么东西烫了一下似的，倏地抽回去，停止了哭泣，泪眼婆娑不解地望着我，围观的人们随即也你20元，我10元，他5元地掏出钱塞给奶奶，奶奶流出泪水，跪爬着拿出担子上的菜说:“好人们吃菜，快吃菜.....那一刻，我的眼睛已有些潮湿，赶紧搀扶起地上的奶奶，想说点什么，但搜肠刮肚找不出合适的话语来宽慰老人，便转身匆匆离去。我回到自己的摊位，掏出一支烟点燃，深深吸了一口，重重地吐出一团烟雾，心久久不能平静，我对自己的举动无法开心起来，不知道这样的举动能不能给奶奶心里增添一点温暖， 来少许慰藉那颗受伤的心。我只愿那个买奶奶菜的人，自己也不知道所持的是一张假币......努力打造以纸刊，网站，微信平台三位一体。积极传播正能量，创办宗旨“立足古城，放眼八方，推介精品，惠及万家″。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