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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 穗 強怀旧散文:我又想起“南燕北鷹”……

 惜缘文学 2020-09-30


張穗強,男, 香港資深傳媒人,資深專欄作家和文化研究學者。1950年7月出生於廣州,1968年12月到海南生產建設兵團當知青,1975年底招工回城後考入中山大學, 畢業後曾在中山大學、暨南大學從事教學、研究工作。
1990年來港定居, 曾擔任香港《大公報》財經記者, 從事多年的新聞報導和政經評論。香港經貿商貿商會總幹事, 從事多年的社團管理和社交聯絡,擔任過香港專業教育學院兼職教師,退休後專注文學寫作和文化研究。
為中國城市經濟學會常務理事、中國散文學會會員、香港文學促進協會副理事長、香港書評家協會副會長、香港文化傳播協會副會長、香港資深傳媒人聯誼會理事、香港詩人聯盟理事、中國和平統一促進會香港總會理事、香港知青聯誼會顧問、海南省海口市第11-12屆政協常委,並擔任內地多個省市的海外聯誼會理事。作者在港澳地區出版有文學著作《遊覽與探究》、《走出膠林》;學術研究著作《中國房地產投資縱橫》、《中國房地產的現狀與前景》現為澳門《訊報》專欄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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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又想起“南燕北鷹”……
文、張 穗 強


  猴年新春前夕,與一位多年未見面的大學同窗在香港重逢,他如今是內地影視界一位活躍的導演兼劇作家。見面時他問我是否寫了一部名叫南燕北鷹的影視劇本,讓他看看能否搬上銀幕我聽後一時納悶,自己不會寫電視劇,也從來沒有這個念頭,倒是兩年前一位知青作家曾詢問過我,可否合作寫一部有關“南燕北鷹”的電視劇,當時我婉言謝絕了。因為我知道“南燕北鷹的當事人陳賢芳、裴海榮夫妻生活一向低調,他們對自己過去的那段人生經歷看得很平淡,不會支持把這段經歷搬上銀幕的。記得多年前我曾寫過一些有關“南燕北鷹”的文章,其中有“一段南北疆知青的愛情傳奇”之類的句子,他們還覺得欠妥,認為自己的人生足跡很平常,談不上“傳奇”,希望我能修正。然而這位大學同窗此刻提及南燕北鷹,倒勾起一段塵已久的歲月,那已經40年前的事情了。
(一)
 南燕北鷹涉及三個當事人:陳賢芳、裴海榮、陳賢慶,都是我多年的歲月摯友。陳賢芳是1968年底下鄉海南建設兵團的廣州知青,裴海榮是同年下鄉黑龍江建設兵團的上海知青他倆是南燕北鷹”故事的主人公,一對恩愛的知青夫妻,現定居上海,他們的人生經歷譜寫了一段感人的南北疆知青愛情故事,至今深深印刻在我心中。陳賢慶是陳賢芳的哥哥,是1968年下鄉到湛江生產建設兵團的廣州知青,現定居廣東中山陳賢慶下鄉時因同我妹妹張穗芬同一個農場,同一個連隊,1971年我去農場探望妹妹時,因共同的文學愛好與他結為文友。陳賢慶天資聰穎,自學成才,從小酷愛文學,知青年代就已經創作大量的小說、散文、詩歌如今他已是廣東出色的作家詩詞家。裴海榮、陳賢芳的南燕北鷹故事緣於兩人在大串聯相識,在火紅歲月建立深厚情誼。在1968年底的上山下鄉大潮中,裴海榮從上海來到黑龍江省虎林縣的854農場(黑龍江兵團433團),陳賢芳從廣州來到海南島瓊海縣的東紅農場(海南兵團16團)雖然兩人遠隔千山萬水,但這對南北疆知青男女一直鴻雁相通心心相印,經過8年的愛情長跑,終在1975年喜結良緣,成為夫妻。婚後不久,在當時海南知青已開始大回城之際,在愛情驅動和扎根邊疆的特殊情懷下,陳賢芳毅然決定從海南東紅農場遷到黑龍江的854農場落戶,與裴海榮在那裡建立一個南北疆知青小家庭。他倆在北大荒頑強生活,繼續拼搏,又度過了18年的北國風雪歲月,雙雙事業有成,1994籍人才回流計劃舉家遷到上海定居,釀就一段南燕北鷹的歲月佳話。

“南燕北鷹”1976年在廣州與親友合影。
  (後排左起:陳賢芳、陳賢慶、裴海榮)


   為此,陳賢慶於1976年創作了一篇長編敘事抒情詩《南燕北鷹》,給妹妹陳賢芳作為新婚賀禮,詩中敘述這段南北疆知青愛情的由來和發展。1976年我已離開海南農場回到廣州,回探親的陳賢慶介紹我與在廣州團聚並將北赴黑龍江的陳賢芳裴海榮夫婦相識,同時把詩作《南燕北鷹》交給我閱讀。當我讀完詩作獲悉這個愛情故事,內心悲喜交集感慨萬分。一方面我對這對南北疆知青的愛情壯舉深感敬佩,為他們獻上真誠祝福鼓勵方面又為他們失去知青回城良機感到惋惜,為這對年輕夫妻未來的人生命運感憂慮。自那以後,我便與陳賢芳裴海榮夫妻結為好友,內心一直牽掛遠在北大荒繼續上山下鄉兩位“南燕北鷹主人公。上世紀八十年代,我常到東北地區公幹出差,曾希望順道去探訪他但一直未能如願。後來我獲派到上海進修學習半年,多次到裴海榮的上海家中探訪,從母口中了解到南燕北鷹北疆一些情況。1990年我香港後,便法再獲得南燕北鷹的信息,但陳賢慶的愛情詩作《南燕北鷹》卻被我帶到香港,並一珍藏至今。

  
安家北大荒的“南燕北鷹”夫妻
與來農場探訪的母親在居所前合影。

“南燕北鷹”及其後代在北大荒合影
   (二)


本世紀初我和陳賢慶恢復聯系後,才得知“南燕北鷹巳雙雙回到上海定居。裴海榮開始在一家上海國企當老總,企業實施股份制後成為民企老板,生意經營得一片興旺。陳賢芳回上海任職一家事業單位,退休後受聘于某職業培訓學校。後來我又知道“南燕北鷹到了北大荒後發奮圖強,不斷進修提升自己,兩人均在當地完成大學學業並獲得經濟師的專業資格。1994年,全面開放的海新區向全國招聘各類人才,兩人滬籍專才的身份雙雙調入上海。可見南燕北鷹”展開北大荒第二次上山下鄉”後走過一段多麼艱辛的人生道路。由於種種原因,我很長一段時間無機會未見到陳賢芳裴海榮夫婦,只通電話交流問候太太梁永坤2007年出差上海時,曾受我之托去陳賢芳家中探望,梁永坤也因此與“南燕北鷹”結緣

 2007年太太梁永坤(中)在上海與陳賢芳(右)、陳賢慶(左)合影。


  20085月,南燕北鷹”的兒子裴小川來香港出差,受父母之託,來港後他第一時間致電求見。記得天我裴小川在尖沙咀一家餐館午膳,他父母託帶的一些禮品、信件交給我其中一封是1976年我在廣州送別他們時交付一封信的複印件。打開一看,自己數十年前贈友的熟悉筆跡立即展現眼前,其中我有一段話這樣寫道:祝賀你們踏上新的戰鬥征途,你們未來的北大荒主人,走的將是一條全新道路,無數艱難曲折將會向你們撲來,請張開雄鷹的翅膀,勇敢地衝向未來……。我真沒想到自己給陳賢芳的送別信會保留至今,並在30多年後重新複印給我。後來陳賢芳為南燕北鷹不少回文章其中對我有這樣評價:人和人交往靠的是一顆真心,張穗強這樣毫不掩飾地擔憂牽掛我們,他的真情實意深深刻在我心裡也可以看出當年的張穗強很講情誼,很激昂還有點浪漫。每當我陳賢芳的這段話,眼前會再現1976自己在廣州送別南燕北鷹”去北大荒的情景,慨嘆歲月如歌,心緒難以

2008年筆者與“南燕北鷹”的兒子裴川(左)在香港合影。


 我和陳賢芳裴海榮對知青夫妻間的歲月情結,還緣於陳賢慶1976的一首長篇敘事抒情詩《南燕北鷹》。當陳賢芳決定與裴海榮結婚並在知青回城之際毅然北嫁黑龍江,北大荒安家落戶時,尚在湛江農場當知青的陳賢慶有感而發,奮力這首愛情長詩給妹妹新婚賀禮。詩作抄在一本長方形的舊式教師備課本上,完全用手寫完成,全詩篇幅70多頁,約7000餘字。陳賢慶當時仍處上山下鄉的環境他能在生產隊煤油燈下完成《南燕北鷹》這樣的長篇敘事抒情詩是很不容易的。該詩描述了廣州學生陳賢芳上海學生裴海榮在大串聯中相識和友誼;記錄兩位年輕人在1968的知青下鄉浪潮中離開大城市,分赴黑龍江、海南兩大建設兵團的雄心壯志歌頌他們在北疆風雪、南疆膠林中戰天鬥地的英雄氣慨更細緻描繪這對南北疆知青8年來鴻雁相通相互關懷,錘練真摯愛情的內心世界。《南燕北鷹》是一部洋溢上世紀七十年革命情懷,描繪一代知青上山下鄉建設邊疆的豪情壯志,散發濃郁浪漫主義色彩的優秀知青詩作,充分體現了知青時代陳賢慶的革命思想和文學才華。
 

 
陳賢慶40年前寫的長篇敘事抒情詩《南燕北鷹》部分原稿。


《南燕北鷹》作為陳賢慶送給妹妹的新婚賀禮,當然首先送給裴海榮、陳賢芳夫婦閱讀,其後又由陳賢芳轉給身邊若干相熟的知青文學愛好者閱讀。這些知青文學愛好者們看後都毫不掩飾地發表意見,在抄寫《南燕北鷹》的教師備課本後面空白頁上寫上自己對該詩的評,有的還寫得相當長。由於當時整個社會仍處“火紅年代,許多評語難免留下時代烙印,今天重讀相當有意思。首先,作為主人公的裴海榮、陳賢芳的評不僅沒對詩作予以讚賞,反而嚴加批評,認為詩作的“小資產階級情調太重脫離時代”,“脫離工農等。另外幾位知青文學愛好者的評語也基本持批評態度,而且很不客氣,內容大致也是認為詩歌情調與“激情燃燒的歲月”不合拍等等。這幾位當年的《南燕北鷹》評論成了內地著名文學家、教授,事業成就斐然。如今重看陳賢慶寫的《南燕北鷹》長篇抒情詩,以及幾位知青文學愛好者對《南燕北鷹》評論,不難看到一個被扭曲時代留下的文學印記,以及在那個扭曲時代中,一代知青要面對的獨特思想和文化心境。



 我是最後一位讀到《南燕北鷹》長詩的人,陳賢慶把作原稿我後再沒轉給他人,並由我一直保存至今。當時讀完這首詩後,內心同樣很有感觸,有樣學樣,也在詩本上我的評語。在當時自己已回到廣州並展開大學生活的心境下,我評語一方面高度讚揚這對南北疆知青的愛情壯舉,另一方面對陳賢芳裴海榮捨棄知青回城而落戶北大荒大潑冷水。自己當年的評語中曾這樣寫道我有點懷疑,七十年代知青先驅們的壯舉能為社會帶來多大變革?他們走過的道路又會給人們帶來多大的鼓舞和鞭策?當然,直到今天我仍不會說他們笨,說他們無知,但我總為他們惋惜。我又在評語中這樣寫道:“這些有志氣有抱負有文化的年輕人為甚麼不能成為文學家科學家,為甚麼不走一條自己對得起自己的路,而要成為時代洪流的產物?於是,我內心產生這樣兩個相互矛盾的疾呼社會應該歌頌南燕北鷹,社會應該挽救`南燕北鷹'。”今天重看自己當年寫的這些評語,無疑體現了結束上山下鄉回到城市之後,一代知青的感觸和醒悟。記得我在香港與裴小川這位“南燕北鷹後代見面年時,專門向他介紹他父母走過的那段不尋常之路,並把長詩《南燕北鷹》及我當年寫評語影印件,一併託他帶回上海交給其父母。陳賢芳收到這些東西後給我回過一封信,信中除回顧那段人生歲月外,備感珍惜我們之間那段歲月情誼。她在信中還說:我現在才感受到30年前寫的評語是完全正確的。當我讀到陳賢芳的回信一度熱淚盈眶,心情無法自抑。2012年我在香港出版散文評論集《走出膠林》,特把自己寫的“南燕北鷹故事,把長詩《南燕北鷹部份篇章,以及當年自己寫的詩評一併收進書中。“南燕北鷹作為一代中國知青上山下鄉的歲月插曲,後來曾在知青圈中廣為流傳,起很多同齡人的回味。

2011年筆者夫妻與“南燕北鷹”一家在香港合影。
(前排左起:裴海榮、陳賢慶、張穗強、陳賢芳)(後排:左2梁永坤,及其他旅港知青)


2011年底,陳賢芳裴海榮婦陳賢慶來香港與我們夫妻相聚。記得見面那天大家都很激動,當年20多歲的知青男女,如今都已變成了花甲老人,1976年我在廣州與他們告別互道珍重的情景,迅間再現眼前,愰如時光倒流。一別35年了,怎麼想到年老了大家在香港重逢,一種殊途同歸之感然而生。離別分手時,陳賢芳緊緊擁抱我太太哭泣,不停地說:感謝你們,祝福你們,場面感人,令我難忘。有關南燕北鷹”的故事經過以及我與他們之間的歲月情,陳賢芳後來寫了《一段忘不掉的記憶》之文,陳賢慶寫了《“南燕北鷹帶出40年情誼》,分別從不同角度詳細講述這個故事由來發展,兩文收進我的知青文集《走出膠林》中,很多知青雜誌、網站轉載,令南燕北鷹”這段愛情佳話在更多知青朋友中流傳
 今天,這位久違的大學同窗向我提起“南燕北鷹令流逝已久的一段歲月再現,讓心中的火花重新燃起南燕北鷹固然使我與這對傳奇的南北疆知青夫妻結緣,但今天卻給我們留下更多的回憶,更深的反省。應該如何評價上山下鄉運動?作為從那個年代走過的我,聽一些農友知青歲月“青春無悔,也常聽一些農友知青歲月“不堪回首,至今大家仍有說不完的理道不完的情。南燕北鷹是上世紀七十年代中國上山下鄉大潮中的一朵小浪花,它無疑是純潔的美麗的結局也是令人欣慰的。然而,更多同南燕北鷹類似的知青經歷,在人們心靈中留下難以磨滅的創傷,為歷史刻下痛苦一頁,令社會付出沉重代價。今天我再想起“南燕北鷹”故事,重讀《南燕北鷹》長詩,內心多了一份感慨,對上山下鄉也多了一份認識,多了一份思考。


作者是中國散文學會會員、香港文學促進協會副理事長、香港書評家協會副會長、香港文化傳播協會副會長、旅港知青作家
《惜缘文学》工作团队
总编:康楚逸士   特约主编:紫藤晴儿 雨后春笋 乐观
惜缘文学编辑团队:子末 海嫘 冬丛茶香 封面设计:利剑柔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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