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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岛的小雏菊 顾伯是岛上最奇怪的人，每天都坐在码头，手里还攥着三五支小雏菊，等船来，等人来。 问他在等谁，他也不说，只是独自摇头。有次我放学回去，还见他在码头偷偷抹泪。于是便自己脑补了一出十分狗血的大戏，什么妻子嫌家穷，带着儿子跟别人跑了，他在痴痴等她们哪天回心转意再回来。自己想还不够，还要将这些讲给小伙伴们听。有一天，我又在洋洋得意地宣传顾伯的“光荣事迹”时候，有位大人突然告诉我，顾伯找我。心下一虚，可不去又十分不礼貌。我只好硬着头皮，去顾伯那传说中烂的摇晃的木屋。 这是我第一次来顾伯的家，虽说盖房屋的木头已经十分陈旧，但却是意外的干净，也非常坚固，隐隐还能闻到木头的香味，院子里满是白色花瓣的小雏菊，花的清香弥漫在空气中，我听到屋里传来咳嗽声，匆忙走进去。 顾伯坐在床头，背倚着墙，身上搭着一个旧毛巾毯子，眼睛轻阖着。“顾伯伯，顾伯伯？” 只见顾伯睁开眼望向我，混沌的眼神中，只留最后一丝清亮。 “听说你是岛上数学最好的孩子？” “啊，就，还好吧。” “那你能告诉我，一万年有多久吗？” 一万年？我愣了，“一万年就是，一万年啊。” 顾伯抬头看我，“可我怎么觉得，从她离开的那天起，每天都是一万年。” 她？离开？莫非我猜对了那狗血剧情，然后顾伯恼羞成怒要训我一顿。 顾伯似乎能看出来我在想什么，“呵，要是像你说的那样，她曾嫁于过我，就好了，亦或者是，哪怕是，再多待一段时间，就好了，就算她一定要离开，我也放她离开。” “额，她是谁啊？”我问道，心里又想，是岛上哪户人家的姨姨啊。 “我不知道。” “不知道？不知道还是忘了名字了？” “不知道啊。” “啊，这，怎么会不知道呢⋯…” “孩子，你愿意听我讲一个故事吗？” 我点点头，乖巧的坐到旁边的小板凳上。 “三十年前啊，有一个青春洋溢的少年……” PEACE 只见一少年在码头边上蹲着，无聊地将石头往海里扔，突然看到，远方的海上，行使来一辆轮船。少年扔了手里所有的石头，边跑边喊，“来船啦，来船啦。”那会儿的船还很稀少，偶尔会有一辆，载着城里人到岛上来体验生活。这时候，也是岛民们最开心的时候，因为城里人的到来，住宿、饮食，都会给他们带来一笔可观的收入。 终于，船停靠了码头，少年就混在一边看热闹的人里，看着那些装扮前卫的城里人从船上下来。蓦地，有一个穿白裙子的少女闯入少年的视线里，她不知在和同伴说什么好玩的事情，笑的前仰后合，微风吹过她的脸颊，发丝，吹到了少年的心里。少年想，她一个城里人竟比岛上的人看起来还要纯净。她是他见过最纯净的人。 待少年回过神来，游客们已经安排好了住处，各自离去了。很巧的是，少女和朋友就借住在他家的隔壁。每次，他从窗上看到少女出门，就匆忙跑到家门口，也假装要出门的样子，等少女从他家门口路过时，他就像是一个热情的岛民，和她打招呼。一来二去，少女也认识了他。有时少女在路上碰到他，也会主动和他打招呼。少年便一整天都在岛上四处乱逛，小小的小岛，一天可以遇到三四次的。那时，少年觉得，打招呼就是最美好的事情。 有一天，少年摘了一些小雏菊准备送给他的母亲，在回去的路上，看到了女孩儿一人在码头边的石头上站着，海风拂过，衣角微微飘起，像是遗落在孤岛上的仙子。 “喂，想什么呢？”少年在后面喊到。 少女听到声音，向后回头，蓦然一笑，然后挥挥手。 少年跑上前去，“你干嘛呢？” “我来这里吹海风啊，看风景啊，这儿真的好美。” “再等一会儿，太阳会掉到海边，红色就侵染了天和海，那时的岛，也是红的。” “那我一定不能错过喽。”少女的语气中暗含着兴奋。 “嗯。” PEACE 太阳一点点的往下掉，少年和少女并排站在那岛边的石头上，谁也不说话，只是静静站着，几支小雏菊被少年捏在手里，小花随着风摇曳，不停。 终于，红染满了四周，少女踮起脚向远方喊，“喂～，天～，海～，岛～，都好美。”晚霞照着少女的脸庞，脸颊的红色不知道是晚霞的光还是少女的兴奋，少女偏头看少年，摇摇他的胳膊，“你也喊呀，像我一样，喂～。” “喂” “大声一点啊，喂～” “喂～” “喂～” “喂～” “哈哈哈哈哈哈哈”两人同时笑了，又互相对视，少年看到了少女眼中的万里星河，比这风景更灼眼。 少年想起了手中的小雏菊，忙将其递上，“呐，送你。” 少女慌忙的摆摆手，“不行不行，这花是给别人准备的吧。” “没关系呐，前面有一大片小雏菊，我们岛民都会去摘来送人的，我明日再去给我妈妈摘点便是，你快收下吧。” “哇，真的吗，谢谢你，我真的很喜欢小雏菊呢。”少女双手接过花，温柔的看着手中的小雏菊，“你知道吗，它被称为小小向日葵呢。” 少年心想，我知道啊，所以这小雏菊在向着你呢。 少年与少女相伴走在小岛的路上，仅剩的红光将他们的影子拉的很长，影子中，少女手里的小雏菊，静静的。 可，游客终究是游客，少女的假期结束了。少女与朋友在住宿的门口准备最后合影留念，少年急冲冲的跑下去，马上要到少女面前，反而停住了。倒是少女先看到了他，“来帮我们所有人拍一个照吧。”少年小心的接过相机，按照少女教的方法，小心的按下了快门，咔嚓，相片从相机里自己冒了出来。大家纷纷围过来看，这时，不知是谁提出，“诶，给你俩也照一张吧。”大伙儿又把少年和少女推到一起，咔嚓，相片中的白连衣裙的少女微微笑着，两个麻花辫搭在肩膀前面，少年亦是唇红齿白，白色织麻的宽松上衣，有一点被随意塞在黑色的裤子里。少年微带羞涩的看着镜头，似有低语诉。 “哇，太好看了吧你俩，再来一张，就可以一人一张了。”朋友又重新举起相机，按下了快门。按的太快，少年还没有收回偷看少女的目光，就被映到了相纸上。朋友将两张照片递来，少年慌忙又快速的抽过第二张照片，“谢谢，我要这张。” 朋友们拥簇着向码头走去。少年与少女走在最后。 “我们岛，好吗？”少年小心翼翼的问道。 “好啊，是我目前见过最美的地方。” “那，你还会再来吗。” “应该，会吧，哎呀，以后再说嘛。” “那，那我在码头等你，让你一下船就可以看到我。” “哈哈，好啊，然后，你还拿着小雏菊。”少女轻笑，拎着行李向朋友们跑去。挽着朋友的手臂一起说说笑笑，又回头看向少年，“不用送啦，很高兴认识你啊。”说完罢，接着不知又和朋友们谈论起什么，笑的前仰后合，就和来的那天一样。 少年站在曾经望到船来的石头上，看着她登上船，少女遥远的看到了少年站在码头，张开最大的笑容，努力挥手与他告别，少女应该在想很高兴在这里认识了一个朋友，也很高兴度过一段愉快的时光吧。但少年却很低落，他知道，今后应是再难相见。 “喂，你叫什么名字啊。”少年用尽平生最大的力气去喊，可少女的回答却藏在了海风里。 后来，少年还是满怀希望地种了满院的小雏菊，他想，下次她来的时候，等待她的不止是他和三五支小雏菊，还有这满园花色。 “可是少年等啊等，等到父母都离世了，等到自己都变老了，也没等到少女。” “顾伯伯，那少年为什么没有出去找过少女呢？” “因为少年不知道少女的家在哪里，甚至都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 “那，为什么要一直等呢？惊鸿一瞥的爱真的能维持一辈子吗？会有别人出现的啊。” 顾伯伯又抬头看了看我，“别人？哪里还有别人，自从她离去，这岛便寸草不生，荒芜凄凉，少年又能去爱谁呢，这是一座被遗忘的孤岛啊。” 顾伯离开了他的孤岛，只留下了一院小雏菊。 后来，后来的后来，我也遇到了一个纯净美丽的女孩儿，突然想起了在顾伯家里的那个下午，那花的味道，木屋的味道，我还记得。那个荒诞却又单纯的故事我还记得，应该，也只有我记得。 我摘了他最爱的小雏菊，走到他的墓前，墓碑上面刻着：顾深之墓。 顾深，顾深，顾念旧人，情深不寿。 PEACE  作者简介：席白，山西忻州人，生于1999年，山西师范大学大二学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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