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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镇的记忆碎片44:“飞子”与“筹子”

 品茗客人 2020-10-01


  “飞子”与“筹子”,你知道是指什么吗?你对它们还有印象吗?尤其是如今年龄在四十以下的人们。

  毕竟,随着时代的发展,“飞子”早已经被“票”、“票据”或是“提货单”之类的现代语汇所取代;而“筹子”,则在二三十年前,就几乎从人们的生活中消隐了。

  飞子  更准确些说,是“纸飞子”,就是用一张窄纸条写成的,用来领钱或者是证明已经交过钱之后付货的凭证。这是应该不是仅限于我们小镇独有的东西,但肯定是与当年小镇人的生活有紧密关系的。

  开飞子  就是收钱之后开据凭证的一个动作。

  当年的小镇,要去商店——早年没有“商场”一说——买东西,并不全是一手交钱,一手付货的,往往要先到“开飞子”的地方,说明自己要买什么东西,买多少,然后会有人给你一张一式几份的飞子,告诉你该交多少钱,规范一些的地方,会由另一个专职收钱的人收下钱款之后,盖个戳子,再将付货的一联,交给你,去另处拿东西。

  我父亲早年就在朝阳街上的县食品公司的一家卖肉的门市负责“开飞子”,他旁边另有一人收款。买肉的人,拿着那盖了戳子的飞子,到柜台的另一处,由姚大爷根据飞子上写明的数量,给你斫肉。

  而卖布的商店,程序是逆向的,根据你的要求,让扯布的人开飞子,收下你的钱和布证,夹在一个挂在头顶铁丝轨道上铁夹子里,木尺一敲,让它飞向设在高处的收钱台子。在那里有人根据飞子上的数目,收钱、找零,然后再夹到夹子里,飞回到柜台前。柜台前的营业员核对了数目,将钱和飞子交给顾客,才开始量布、扯布。

  有时,东西买好了,顾客还会要求营业员开据一张发票,也说是,“麻烦你给我再开张飞子。”当年,我在位于东兴街上新华书店里买书,总喜欢请营业员给“开个飞子”,夹在书中,作为纪念。

  印好的飞子  1970年代,小镇的朝阳饭店开始卖冷饮了。

  这是小镇当年的新鲜事物。

  幸好,当年我的年龄小,在门口、在门外相呆不怕别人笑话。因而,虽然没进去吃过几次所谓的“冷饮”,却享受到过里面的冷气、见识了一些前所未见的东西。

  原来,他们卖冷饮,也是在门口的一个台子或是窗口那里先卖“飞子”的,却不是手写,而撕下事先印好了的一张张小细长条——后来,到苏州上大学,差点认为人家卖公交车票的,是抄袭了我们小镇上卖冷饮的“飞子”。

  更有意思的,付货的地方,收下飞子,竟然是往一个个水盆里一扔的。

  因为当年不曾在里面吃过,只是在1976年高中毕业的时候,与同学高靖、陈昌华去奢侈过一回。具体的细节,还真的不记得。 

  也有开了飞子去拿钱的。

  当年,搞副业的人家多。各家各户将完成了的副业加工件完成了,送到厂里去验收。检验合格了,保管员在仓库里开了一张飞子,注明件数,单价和应付款项的总额,你就凭着那飞子,到另一处,会计那里去拿钱吧。当然,时常会有交了货,并不能立即就能拿钱的情况,那可要将“飞子”收好了,过些天,到约定的日子再去拿钱。

  兴南街上有一个收购站,不仅收购废品,也会收些农副产品和一些特殊的东西。比如,他们收购薄荷油、狗皮、黄鼠狼子皮、知了壳子等,还收过楝树果子和洋槐树叶子。那都是在一个中年男性那里检验、过磅,然后,由他开一张飞子,到另一个地方的会计那里拿钱。

  朝阳街上的医药公司,也收购各种药材,甲鱼壳、鸡肫皮、知了壳子、土鳖子……,也是由一个人过秤——不是磅秤是杆秤或戥子,或不用过秤,只论个数地给开张飞子,去拿钱。

  当年,有些可以在收购站和医药公司去卖的东西,我是喜欢多跑些路,到医药公司去。因为收购站的那个好像是姓陈的大爷,实在让人害怕,一年到头拉长着脸,好像永远不会笑的,开飞子的时候,头一歪,身子一斜,飞快地写出几个字来。我们不怕多问他一句,生怕被他打一顿。

  在“纸飞子”的时代,还有几样东西是与之相伴的:钎子、夹子和条子。

  钎子  这也是消失了很长时间的一个物件了。

  在一个圆形的小木制底盘上,装有一个长长的细铁钎子,呈“⊥”形。

  无论是开飞子的,还是收飞子的人的案前,都人摆放着一个,特别是收飞子人的案头,肯定会有的。收来的“飞子”,随手往那钎子上一戳。飞子就不会乱飞,不会丢失了。晚上,结账了,再将那叠飞子拿下来,理一理。

  夹子  多是白的扁嘴的铁夹子。但似乎当年用得不算太多。现在的人,虽然夹子还在用着,但那种样式的已经少见了。

  因而,我一直弄不明白,当年的朝阳饭店,卖冷饮的时候,为什么要将飞子撂在一个水盆子里。

  条子  我有记忆的年代,正是中国一切的供应都要上计划的时候。买东西,不仅要有钞票,还得有要“计划”,面向公众的计划,是各种各样的票证,粮油券、布证、线证、棉花证、猪肉证、豆腐证……不一而足。1978年到了苏州读书,报到的第一天,就发了一小堆的“证”,却不叫“证”而叫“券”,还不像小镇那样,是将一样样标明了的,而统称“备用券”,只有到了商店去买东西的时候,才知道用几号券。

  条子,“批条子”,则是面向特殊人群,有关系的人的。小镇人形象地将它称为“二寸半”。

  “买五斤猪肉!条子在这块呢!

  “斤卜页!条子在这。剩下来的找豆腐证给我。

  当年,我们排队在等着买半斤猪肉,一块半豆腐或是四两卜页——这是一个城镇人口一个月的计划——的时候,队伍中,更多的是队伍外头传过来的这声音,会让人侧目的。

  近三十多年前,中国虽然改革开放了,经济也还没能发展到如今供过于求的地步。有许多的东西你是有钱却无法买到得到的。还要找人,要有关系,还要有条子才能去开到飞子。

  如今,当年为了买东西而去找人批来的条子,早已转化为为了促销而印制的广告单了。


  筹子  小镇人的语汇中,既有统称的“竹筹子”,也有以其使用的范围而称的“茶筹子”、“面筹子”。

  与“飞子”一样,“筹子”也是在中国有着悠久历史的物件了。不同的是,“飞子”到今天虽然存在,却换了说法;“竹筹子”,则是早就进入收藏爱好者家中的东西了。

  飞子与筹子还有一个不同,那就是,飞子,用于提货的,多是较大些物件;筹子,则多用于小数额的交易。

  当年的小镇,筹子广泛地用于日常的生活中。

  面筹子  当年的小镇,到射阳饭店朝阳饭店去吃碗面,是奢侈,是享受。面,是光面,“阳春面”,是没有浇头的。大面三两、小面二两。价格几何,记不得了。当年几乎没去吃过。在门口先排队,买好了筹子——区别是明显的,可以坐在桌子上,等服务员来收筹子,再将面端过来了。

  馄饨筹子  供应馄饨的是剧场前面的“工农兵小吃部”,大馄饨二角一分钱、小馄饨一角一分钱,还得有二两或一两粮票。也是买好了筹子。但这里似乎主要靠客人自己到灶台前再排队,自己端出来吃的。

  对小吃部的馄饨筹子有印象,不仅当年曾经去买过,打牙祭,拿个大茶缸子端回家去吃;还因射小宣传队晚上演出结束之后,会安排吃一顿夜餐,一碗小馄饨。

  吴老师将筹子买好之后,依次分发给我们。手里捏着个油腻腻的筹子,心中就已经多了份温暖了。

  有几次,吴老师怕我们被烫着了,就将筹子买好了,让我们分别在桌前坐下,请服务员依次端过来分发给我们。却引发了我们大大的不满,仅因为少了份拿到筹子的快乐吧。工作之后,发工资的时候,改现金发放为打入卡中的时候,有不少老同志有老大的不满,甚至有人抗议过。现在想想,那肯定是与我们当年抗议吴老师不将筹子发给我们在手里握一下一样的心态。

  浴室筹子  多少年来,我一直认为当年的射阳浴室的那个浴筹是做得最漂亮的。大,有色彩,而且一根筹子都会用两种不同的油漆漆好了的,以区别不同的浴资。更重要的,浴室的筹子也是所有筹子中最干净、清爽的。

  茶筹子  小镇当年有几家茶炉子。朝阳街上,电影院旁边有一家,他们家的女儿好像和我们是同学呢。

  剧场对面有一家,张二妈开的。一个茶炉子上,里面是一口用木桶加高了的大锅,口头是四五口小烫罐,说它小,是与大里锅相对而言的,其实每口汤锅都可灌装四五只热水瓶子的。

  去打茶,是用茶筹子的。印象中是一角钱十一根筹子,可灌十一瓶热水,不用筹子,就是一分钱一瓶。

  茶筹子,小,而黑,做得也极简单。

  筹子的更广泛用处  当年的小镇,筹子实在是有着更广泛的用处的。

  电影院、剧场还有医院的门口,看自行车的人,会先让你交上看车费之后给每一辆车子上挂上一根系“筹子”;汽车站、轮船码头,给在小件寄存处用到“筹子”。那些筹子,并不会在上面标明序号,刻有文字之类,只是极随意地在一块竹片上烫上一个花纹,然后,再一劈两半,各在一端钻个小孔,扣上细绳子。你来存车、存东西的时候,他将属于一对的竹筹子,试一下,验一下,然后,一个系在车子或是包了,另一个交给东西的主人。你来取车、取包时,他也不去看文字,听将两个竹筹子一拼,对缝的,就是你的,给你拿走。

  大学期间,知道中国古代有“兵符”、“虎符”,又知道有一个字“契”。我一下子就佩服了中国古人的智慧了。

 

  这些筹子,可惜不是我收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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