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油灯下的岁月

 新用户06868399 2020-10-03

〓 第 1313 期  

 文|李虎  编辑|王成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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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忆中的那盏油灯,点亮着岁月变迁留下的痕迹,忽远忽近,忽明忽暗。夜暮降临,小村隐约着模糊的廓线,低低的土房,矮矮的土墙……

小村在黑暗的笼罩下,逐渐被夜色吞噬。家家户户麻纸糊过的窗户上,游离着一丝丝微弱的光。平静的山村陷入沉寂,偶尔几声汪汪的狗吠,划破夜空的安宁。

母亲盘腿炕上,头探过方桌上的油灯前,穿针引线的纳着鞋底。方桌立于炕中央,上面放着一个陈旧的笸箩,里面堆满了黑白相间的针头线脑。炕下的我们围着通红的火炉,取暖的同时,圪捞着炉盘底刚塞进去的山药蛋。嘴里的口水呡啧着,一脸期待的兴奋。迫切的渴望着,抽吸着鼻子,嗅着山药蛋烘烤的味道,两眼铜铃般的盯着炉坑里的美食,肚里的谗虫,蠢蠢欲动。

油灯的照射,火炉的映衬,迫不及待的小脸,洋溢着火红的笑容。油灯有些暗淡,灯捻燃烧了很长一截。母亲伸手用针尖挑拔了一下,拔断了燃烧过的灰烬,灯苗又亮了起来。母亲一丝不苟的忙碌着,灯光映在脸上,泛着红润的光泽。手指上套着顶针,努力的辅助着针不知疲倦的工作着。偶尔抬起针尖,在额角划拉一下。

父亲安顿住院里的大小牲口,把棉窗帘严严实实的挂上,又用些砖头瓦块沿窗台压住,以防起风后刮开。一切忙乎就绪,从漆黑的院里弯腰推门进来。冷冷的天,裹入一股凉风。油灯的光又洒在父亲的脸上,父亲的脸冻的有些僵直,胡子拉碴的显的有些冰冷。他迈到火炉边探过我的小脑袋,伸出两只硕大粗糙的手在炉盘上手心手背翻转的烤了烤,然后揉来揉去搓了几把。稍稍热乎后,抬起屁股半跨在炕沿上,卷起一管纸烟,划拉着一根曲灯日,点燃后,吧嗒吧嗒的吸了起来。一股浓浓的烟雾,伴着浓浓的烟味,飘飘洒洒的,环绕着油灯的火苗。

炉子烧的通红,炉盘上撒落的黄豆被烫的吱吱嘎嘎的啪啪作响。有的烤成个黑脸包公,有的不堪煎熬蹦蹦跳跳不知所踪,我们姊妹几个忙慌拾乱的用火钩拔弄着。昏喑的灯光,炉盘上的黄豆,看的不是很清晰。虽然烤成了糊巴,但浓浓的黄豆味,沁人心肺,还是嚼的津津有味。

一人一个曲黑的嘴头,咀嚼的功夫,父亲吸完了一锅烟。重重的咳了一声,欠起叾子跳下炕沿,用脚踩了踩扔在地上还没熄灭的烟头,捂沓了个狗皮帽子,推门又出了院。炉底的山药蛋翻了几翻后也烤熟了,灰头土脸的用火钩圪捞出来,轱辘到地上磕哒了一下满身的炉灰。用手抓起时烫的手指起泡又随手扔开,继而不甘心又抓起。两手来回倒腾着散发着热度,两只小腿还不停的在地中央蹬达着,嘴里还啮拉着不停的嘘嘘的吸着气。来回的颠达中,小手剥切着山药皮,烫手的山药蛋,连指甲缝里也是烫的发痒,发疼。一颗山药蛋的皮胡乱的拔切利索,烤的黄楞楞干生生的,浅浅的咬上一口,烫着嘴唇,烫着牙根,干生生沙忽忽的在嘴里囫囵着下咽,那叫一个香甜。

一群孩子,爬上炕,围坐在方桌前,围坐在油灯边,津津有味的啃切着烧山药蛋。透过油灯,灯光温馨的洒在一张张稚气的脸上。一个个小脸,一张张小嘴,糊擦的黑不溜秋,小手,也是脏兮兮的沾满炉灰。一副副贪婪的吃相,母亲怜爱的投过柔和的目光,眼神中,映衬着柔弱的灯光,无奈的苦笑,隧低下头继续着她的针线活。鞋底纳完了,母亲顺手摸捞过我们破旧的衣裤,丈量着补丁的大小,一个个大小不一的窟窿,被方方正正的补上,整整齐齐,利利落落。母亲边缝补边圪塔着:这俩个灰猴,费缰绳的小毛驴,艰辛中透着疼爱。

昏暗的油灯,陪了我们多少个童年的夜晚,在微亮的灯光下,母亲不知干了多少针线活:纳鞋底,粘鞋帮,打补丁,缝被子,做新衣……几袋烟的功夫,油灯依旧亮着,火苗突突的跳动着。火炉的炽烤,辛勤的忙碌,母亲的额头渗出丝丝细汗。她伸出手背轻拭了一把,随手用针尖挑了下灯蕊,从而继续飞舞着针线。

母亲的手,缝制着岁月,缝制着光景,缝制着全家人的春夏秋冬。

嘎吱的推门声,父亲撩起门框上的棉门帘,弯腰进来。借着油灯微弱的光,父亲身上披着雪花,敞开衣襟的大棉袄里,竟揣着一只刚刚降生的羔羊。原来今晚母羊分娩,父亲小心翼翼的一直守在羊圈,守护着幼小生灵的诞生,守望着农家人的希望和依托。那个时候,一只小小的羔羊,许是改变一家人生活状况的财富和根本,慎之又慎。母亲放下手中的针线,翻身下了地。趿拉上炕沿边的厚棉鞋,推开板箱,摸索出一块破旧的棉垫子,在火炉上烤了烤,铺在火炉边的地上。父亲弓倒腰圪蹴下,轻轻的把羊羔放在那张七红八蓝,绣满岁月印记的棉垫上,象对待一个初生的婴儿无微不至,防止着凉。

油灯的光漫过,小羊羔惬意的爬在棉垫上,两只圆圆的小眼睛里,闪烁着油灯飘过的光芒。湿漉漉的小绒毛,逐渐干爽,细细的,绵绵的,象父亲身上披着的雪花,洁白无瑕。

时过境迁,岁月沧桑,如今父亲早已不在,母亲也是满头花发,油灯陪伴的日子,已然远去。母亲还会缝缝鞋垫,动动针线,却再也看不见那盏古旧的油灯。可那苗微弱的光束,那丝跳动的火焰,依然点燃在梦里,照亮着余生的脚步,照亮着漫漫长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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