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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州作家，从文学到美学【No.678】  舅父的拐杖  河南南阳 申凤阁 今年春节，由于疫情的影响，我没去给舅父拜年。中秋节这天正好放假，想到舅父总是埋怨我很少去看他，就备了些礼物，早上八点，我和老公就驱车出发去一百里外的小村庄看望舅父和舅母。 按照老习惯，在出发前，我给舅父打电话：“大舅，今天中午我去看望你和舅母，准备我的饭菜哟！”电话响了好几下，终于被舅父接通了：“好，你是一个人来，还是两个人？”我说：“两个人。”只听电话那头舅父舅母商量着：“那可咋整，今天中午是在屋里吃，还是到……？”“到街上饭店吧……”舅父总是忘记打完电话关手机，他们的说话声我听得很清楚。 一个多小时后，我们来到了舅父和舅母住的家——五间土坯房，一个外围是青砖砌起的院子。院子外，舅母早就守望在大门口。我们的车还没有停稳，舅母就迎了过来。我从后备箱里取出礼物，一篮鸡蛋、一箱牛奶、一盒月饼，还有两条舅父的最爱——烟。 “怎么没见我大舅呢？”我有点好奇地问。舅母还没来得及回话，一个熟悉得不得了的声音从院子里传来：“哎呀，再不来，说不定你们都见不着我了。”只见舅父竟然拄着一根拐杖从院子里慢吞吞地一步步挪到了大门口。清瘦苍老的脸上满是皱纹，花白的胡子扎满脸。我忽然觉得眼前的舅父是从古代走来的一位长者，变得那么陌生和凄凉。 我顿时眼泪弥漫了双眼，赶紧关切地问你：“这是咋了？怎么就拄上拐杖了？””哎呀，中风了嘛，过了年没几天我骑电动车上街赶集，不知咋回事就忽然摔了一跤。你没见呀！满脸都是血，胳膊和腿都不会动了。我想我都活不过来了，谁知道还能见着你们！……”我惭愧地说：“你怎么不说一声？我好来看看你。”舅父摇摇头说：“哎呀，你们整天都忙着上班，怎能让你们耽误时间呢？” 我不好意思地扶着舅父往屋里走，一边走一边听他讲述自己拄拐杖的原因。说到底，是舅父患了中风病。从那次摔跤后，舅父就住进了镇上的医院。吃药、打针、锻炼，治疗一个月后，他觉得自己病情有些好转，就不住院了。谁知道刚回到家不久，他的左手臂和左腿就总是麻木无力，为了不在医院多花钱，舅父就开了一些中药，在家里边吃药，别休息。为了预防走路再摔跤，舅父让表哥给买了根拐杖，天天拄着。 中午，在镇上的一家小饭店，舅父把表哥、表妹和表弟都叫来了，我们在一起吃了个团圆饭。舅父在吃饭的当儿，不停地唠叨着：“我这一辈子，争强好胜，没想到老了却被中风给治服了……多亏你舅母照顾，要不然我早就没了……” 他说这些话的时候，一直用眼光扫视着表哥、表妹和表弟，然后唉声叹气地摇着头，继续说：“别看我养活了四个儿女，他们四个连我这一个病人都养活不了……”我看到舅父老泪纵横了，饭桌上的气氛特别凝重，大家都不敢吭声，也不敢大嚼大咽，甚至不敢呼吸了。舅母不忍心听他再说下去。赶紧打岔说：“医生说不让抽烟，你赶紧把烟灭了！今天是八月十五，来，咱们一起喝个团圆酒。”我赶紧举起杯，应和着：“祝大舅和舅母健康长寿！”“长寿个啥，说不定哪天就死了！”没想到一向爱喝酒的舅父，把酒杯往桌上一撂，用手抹起了眼泪…… “你说要儿要女有什么用？把他们拉扯长大成了家，一家家住上楼房，开上小汽车，家家儿女双全，过上了好日子。可等老里生了病，这家望着那家，那家望着这家，都想让对方多出钱来照顾……不是你们来，他们几个连看我一眼都难！……哎，到老了，还是得靠自己的老伴……我得真的感谢你舅母，不是她每天给我端吃端喝，扶过来扶过去，恐怕早就一跟头摔过去，再也起不来了……” 舅父开始喋喋不休地说着大致重复的话。表哥和表妹他们开始装着没看见，只顾埋头吃菜喝酒了。我和老公只能说一些安慰的话，寥寥草草吃了这顿中秋团圆饭。 舅父在农村算是个有本事的人。经常听舅父给我讲他的经历，9岁他就失去了父亲，15岁又失去了母亲，上有一个姐姐（我妈比舅舅大三岁），下有一个弟弟，完全靠他一个人撑起了这个家。他上山打过柴，下河挑过沙，北上东北做过生意，南下江南打过工。家里穷得没上过一天学，他完全靠自学当上了村里的会计，一干就是几十年。他明事理，敢做决定。舅父常常自夸说：“在这个村上没有人敢小瞧我，红白喜事，我不到场，他们就没法整！”可是，舅父年轻时，觉得舅母长得不漂亮——因为那时家里穷，能说个媳妇就算不错了——总没把舅母当回事儿，舅母在家里只有干活的份儿，大小事没当过家，都得听舅父的。 饭后聊了会儿天，表哥在送我上车前，皱着眉感慨地说：“不是我们不去看望我爹，他总让去看他，哪有时间？我们都一大家子人，儿子要结婚，女儿要上学，不出去挣俩钱咋办？再说有我妈看着他，不就行了？……其实，我爹能自己走路干什么的，根本就不需要拐杖。你没看他刚才在饭店上楼梯时，还不让人扶呢！……”我真不知该说什么好。 回过头，看看夕阳下站着的舅父和舅母，正在挥手向我们辞别，真有“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的味道。 忽然间，我发现舅父手中的拐杖没了…… 投稿须原创首发，请将作品、作者简介、作者照片三者放在一个邮件里，用附件发送。附200字以内的简介，个人照片一张，并留下微信、电话等联系方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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