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三秦文学】何才华：【外婆家的老院子】（散文）

三秦文学 2021-01-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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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婆家的老院子

作者/何才华

晚上九点多，妈妈打来电话说小舅舅逝世了，我猛然一惊，在我的印象中小舅舅一直是个健朗的老人，怎么突然间就离开我们了呢？

小舅舅出生在解放前，记忆中的小舅舅很木讷，从不善言谈，但他待人热情大方。记得小时候生活紧张，粮食往往都不够吃，我们姐弟都爱吃烤玉米，只有在小舅舅家才能吃个够，因为他大方，知道我们爱吃，他就拿个刀去砍好大一抱，大约十几个，回家剥开后围在柴火炉边拿个火钳亲自给我们烤，烤好后每人递一个，我们边吃他边烤，大家都能开开心心地吃个够，但他从来都不吃，不是不爱吃，是为了让我们吃够。

小舅舅虽然不爱说话，但他可是个心灵手巧的人，小时候吃了好多他亲手嫁接的柑子树上的柑子。他还是个多面能手，无论是在富水河里抓鱼捉鳖还是在茅坡山上捕兽抓獾，他是样样在行，和他在一起总能感到很踏实也能尝到从未吃个的野味。

小舅舅是旧社会出生在外婆家老院子里的，那也是我童年最快乐的地方。当我们乘车匆匆忙忙地走到外婆家的老院子所在地，却发现是一片杂草，外面修上了一条宽大的水泥路。这是我多年来第一次来到这个小时候给我带来快乐的地方，也是我的第二故乡。小时候和表哥表姐们在一起的快乐情景一一浮现了出来，大湾梁上扒树叶（叫哈炸叶子），富水河里抓螃蟹，钓鱼，鱼进滩里游泳（我的游泳技术就是那时候两个表哥教会的）·····数不清的趣事都留在那座老院子里。如今老院子虽然不复存在了，但睹物思情，许许多多的往事都从记忆的尘雾中浮现出来了。

外婆家的老院子，坐落在熨斗镇东南边的茨林村，小地名叫薛家沟。那一带，是在富水河边，两山夹一川的地形，与对面一座连绵百余里的山头——尖山寨苟家寨遥遥相对，中间是一条宽阔的富水河，富水河边的苟家坝酷似熨斗，可能熨斗镇的名字就出自此地吧。

当时的老院子的房屋，以一间正堂屋为中心，分别向左右延伸十余米，然后拐弯成横房（也叫偏房或者侧房），呈东南、西北走向，堂屋前的阶沿是一块块石块整整齐齐堆砌而成，阶沿前面是一块正方形院坝，院坝外面一块块方形的水田，整齐地排列在小川道的正中。院后是茂密的树林，前面是菜园，随时都能看见大舅种的各种时令蔬菜，尤其是冬季种的白菜最好吃也很为出名（熨斗白菜嘛——没筋）。

谁也不知道，老院子到底有多老。黑色的鱼鳞瓦，满是蛀虫眼的木头椽檩、木板壁还有堂屋正中的老神柜，老得发白的泥土路，院坝四周被屋檐水滴起水窝的青石板，大白天也光线暗淡的巷道，让人对院子的古老平添遐想。一条窄窄的小水沟，从院子的前边流向下面的稻田。下雨天，泥鳅黄鳝成群结队，溯水而上。雨停，水落，它们就在稻田里扑腾，最后都会变成院子里飘来蹿去的菜香。

老院子里住的都是外婆的儿孙们，外婆一共生育了四个儿子两个女儿，在那艰难的岁月里，外公外婆都省吃俭用让他们的六个儿女都上到了完小毕业，小姨还上完了初中。六个儿女有大舅、二舅、三舅、母亲和小姨都是找到了工作的，当时已经成为国家的正式工作人员，但由于生活所迫，还有其他原因只有二舅和小姨将自己的工作坚持到了最后，其他姐弟三人都在中途放弃了工作回到老家农村。在我记事的时候老院子只能住得下大舅一家人了，二舅在外地工作安了家，三舅和小舅把房子建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居住。

在我小时候老院子孩子较多，那时候外婆已经很老了，照顾我们的责任就落在了大舅母一个人的身上，大舅母一共生育了八个儿女，加上我们姐弟，还有二舅母离婚后留下需要照顾的姐弟二人，一共十几个孩子，孩子多，年龄跨度大，最大的老大和最小的老幺，差个一二十岁，加之有些孩子很淘，十几个人的浆洗缭补、做饭炒菜真够大舅妈一人忙活的。

老院子的房间很有趣，孩子们经常成群结伙，像院子里的小猫小狗一样，转来转去，东间转到西间，牛栏转到猪圈，战战兢兢摸进地窖，或者躲进吊脚楼下面捉迷藏，能玩的都要玩个够。

直到初中毕业，我才回到自己家里放牛和上学。因为多年与外婆，大舅母及表哥表姐们结下了深情厚谊，我仍然爱去外婆家，每年都要去好几次。直到工作后，事情多了，又结婚带孩子，总是忙忙碌碌，去的次数渐渐少了，已经多年没光顾过了。

原来以为，外婆家的老院子和我们这些孩子一样，还会长大变得更老，永远会有很多的人和很多的故事。可慢慢的，外婆去世了，连舅舅、舅娘们都相继去世了，表哥表姐们都从这里奔向五湖四海去寻找属于自己的生活了。

这次小舅的去世，我按照家乡的传统风俗，去送他最后一程，看到偌大的老院子竟然成了一片杂草丛生的无人之地，只有大舅母一人孤零零的躺在老屋的上方，心里总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愿大舅母在另一个世界一切安好。

外婆家的老院子随着外公外婆，大舅，大舅母，二舅，三舅母，小舅，小舅母的离去已经远去了，我只有在梦中记着它，回味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