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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1319 期 〓 文|曹雪飞 编辑|王成海 本平台“老事旧人”为原创文学平台，所发作品均为原创作品，欢迎大家转发、分享，谢绝任何媒体在不经过本平台同意的情况下盗用本平台文章，否则追究法律责任！ 八四年的初秋，农民都在地里热火朝天地忙着秋收，这是十一届三中全会后实行大包干的第二个年头，农村土地从最初的分组终于转到个人承包的名下。 虽然那年是个大旱之年，庄稼长得不是那么喜色，可是人们的干活劲头仍然十足，恨不得挖地三尺将那一草一木都收留到自己的家中，这跟大集体那些年“一推一拉死活由它”的情况相比，真是天壤之别…… 中午的时候，人们开始陆续地收工回家，有的赶着牛车，有的拉着毛驴，老Q子拉着一只断腿奶山羊也匆匆地往回走，这只奶山羊是他用两只大母羊从西村兑换过来的，他妻子产后没有奶，最后没办法花大价钱从邻村换回一只拐腿山羊。 他在前边走，那只拐腿山羊在后面一瘸一拐地跟着，刚到村口，他看见村南的燕家门口围了大群人。发生了什么事？凑近一听，才知道燕家那个三长腿虎子考住大学啦，邮局邮递员刚刚给送来通知书。 三虎考住大学啦，村里一下子炸锅啦。人家燕家那辈子烧了高香，祖坟上冒了青烟，这可是王家洼村走出的第一个中专生。 燕虎子母亲心里虽高兴，但脸上看不出一点点喜色，早上虎子的三婶还来要饥荒，三虎上学交学费拿面领饭票曾经跟他三婶借了五十块钱，人家今天来说秋天买犁呀，她们答应中午还给人家。这不三虎他爹骑马到后房他大舅家去借钱去了，后房虽然离的不大远，大约有七八里路程，一上午还没返回，借上借不上还两说，三虎妈正为这事发愁。突然又看到三虎三婶风风火火地走进了院子，三虎妈心里一惊。 此时叼着根烟卷的三虎三婶已经进了家，只见她的那两只大獠牙有半尺多长，牙上还沾着中午刚吃饭沾的大片菜叶。 就这么个女人却嫁了三虎的三叔，虎子三叔是个方圆百儿八十里闻名的木匠。这女人叫苏艳平，脑袋长得真跟那村里拔水的水兜子活拓了壳壳，她一年四季口不离烟，这不刚刚吃完中午饭，就卷了一根兰花，满嘴喷着黑烟，匆匆向虎子家走来，路上可能是那烟屁股碰了她獠牙上的其中一片大菜叶，让菜叶子松动了，恰逢一阵秋风吹过，正好又吹起来贴在脸上，她感觉脸上有点凉意，用手一搓说:妈呀，损着啦！大早午的让雀屙了一脸？恰被从她身边路过的三铜头听见，笑的差点背过气去。 苏艳平穿过街巷来到燕家，燕家门口的人群已经渐渐散啦，正要做饭的燕母看到三妯娌又来啦，心里呯呯直跳，苏艳平笑喜地对燕母说:嫂子我说你家三虎有出息，你看这孩子考住啦，以后你三虎进城当官儿，你可要跟上享福，他三叔说钱先别还啦，几时有了还也不迟，谁叫咱们是一家人呢。燕母的心总算落地啦。 在这之前，就因为这五十块钱她来虎子家要了不下十次，她曾经站在大街破口大骂过好几回。说三虎长的跟通天瞎棒似的，穿衣比别人多费二尺布，长了个猪脑子，哪有那吃供应的命？讨吃也赶不个热饭…… 三虎确实也不是那聪明伶俐的学生，是复读了六年才考上的，但三虎明白自己的条件，像他这样长得三腰两圪截的人，就连吃饭都一个顶俩，如果没有一技之长，去哪找对相？就连李黑头那个半哑子姑娘，燕母曾戏逗说给三虎做媳妇儿哇，人家还说，怕嫁给三虎惹恼了，让一拳打死。 现在虎子考是考住啦，那年头虽然上大学不用学费，可是盘缠路费也得用点，而本来就不富裕的家里让虎子这几年补习掏空了，再说看看三虎那身衣裳和即将到学校的行李，这都成了燕母的心病…… 不过，一些事情总是出乎意料之外…… 没过几天，就有人登门给三虎提亲，让三虎找上吴老二家的大闺女兰英，让兰英家帮忙供虎子上学，这可是两全齐美的事情，吴兰英可是村里第一大美人，又贤慧。燕母问了三虎，其实虎子也一直暗暗喜欢兰英，就这样两家结下了亲。兰英给虎子做了一身新衣服，做了一床新被子。 在那个秋风萧瑟的季节，兰英把三虎送上求学的火车，火车开啦，虎子从车窗看了一眼兰英，兰英流下一脸伤心的眼泪…… 虎子考住学校且找了村里第一美女吴兰英一事，深深触动了虎子家邻居的二黑头银贵。二黑头脑袋肿愤愤，像颗煮大豆，小时经常流二股能带(鼻涕)，人们都叫他二能带，有时有人戏逗他说:二能带你那能带流嘴呀。只见他用袖头一擦，板着嘴说:小时有能带，长大有能耐。 他小虎子六七岁，虎子考住这一年，二黑头正好高中毕业，也参加了高考，只是离北大录取分数线差下三百来分，他妈老子看看他这个分数，觉得他命里就是个庄户人，让他不要再念了，跟上他表姐夫学木匠哇，可三虎这事触动了他，他坚决要再复读补习一年，他说:三长腿补习六七年才考了个中专，我二黑头保证只补习一年就考上大学。可还别说，二黑头跟他妈夸下海口之后，补习一年高考成绩提了二百多分，一下子由丑小鸭变成了胖天鹅，被省外的一所重点大学录取，华丽地从农村脱颖而出。二黑头也出人头地了。 三长腿和二黑头成为了王家洼村最早摆脱种地吃供应的两个人。 改革春风吹遍华夏大地，几辈子守着这块黄土的人们开始骚动了，就是那只坐在开里观了半辈子天的蛤蟆好像也想往出跳呀。 确实，在大集体的年代，总有做不完的活儿，寒冬腊月还在场面上脱谷、碾米。可包户到户后，还是那么多的田，还是那么的人，人们干活的效率提却高啦，人们家就渐渐有了余粮，肚子吃饱了，就开始有了想挣钱的冲动。 三铜头那年经人介绍去了巴盟河套，给人家当了长工，他曾经用西红柿擦过屁股，在葵花地里和东家的闺女调过情，后来变成招女婿嫁了河套。像三铜头这是比较幸运的人。 包产到户后，村里的人突然发现后生们的媳妇儿越来越难找啦，姑娘的眼光也开始向外瞟啦。 当乡不养当乡人，外来和尚会念经。 烦花是第一个嫁到外省的姑娘，据说烦花是通过她一个表舅的介绍，嫁给了山西的一个煤黑日，她们家里大干包要了一万，这一下在三里五村炸开了锅，家里有姑娘的人家都似乎看到了发财的机会，弟兄多的人家父母整体唉声叹气。 烦花找的那个煤黑日女婿看起来有点老，后来人们才知道他比烦花大了一轮半，你会问我一轮半是多少岁，我告诉你，一轮十二岁，一轮半赶得算。烦花大包干一万块在当地那是能娶二房媳妇儿也富富有余的，烦花大一下减轻了许负担，四个儿子一下订了两个媳妇儿。 六嘎蛋也着急了，心想几个哥哥轮的娶，赶轮到自己怕太阳也落山啦，与其靠父母，不如自己想办法。干脆单干吧，于是就跑到山西下了煤窑，这一走就让六嘎蛋再也没回来，煤老板最后给了六嘎蛋家一万块钱，还送了一东风140车大块碳，草草了结了这场人命关天的事，而六嘎蛋的四哥和五哥凭着他用命换来的这点钱成了各自的家。 兰英的闺蜜喜梅看着兰英找了个吃供应的，心里总琢磨着也找个吃供应，先是扑食了二黑头好几回，一来二黑头父母早公鸡哈嚼子——兜起那冠冠了，二来她又比二黑头大了四五岁，没有闹成。但她不死心，最后相了一百多个也没闹达成，最后她的一个远方舅舅给介绍了呼市食品厂一个上班的，不过这个男人是个背锅锅，喜梅嫁过去没多久单位就倒闭了，后来喜梅在南茶坊开了个地摊卖小吃，艰难地拉扯着一对双胞胎。 平台精选官场小说阅读区，点开即看： 五大头是个一根筋，那个时候不顾计划生育抓得紧，就是想要一个带把子的儿子，不停地让老婆生，最后让乡里计划生育的干部不但把家里的一头毛驴拉走，甚至连做饭的锅都端走了，实在被逼的没办法了，那年冬天带着老婆和五个姑娘跟上表哥进城开始打拼，据说现在成了亿万富翁。 九十年代初，七零后的人逐渐长大，蓦然回首发现身边的大龄男青年越来越多，找媳妇儿的条件越来越高，从原来的三大件自行车、缝纫机、缝纫机，变成了摩托车、彩电，从原来的土坯房变成了砖挂面，再到里生外熟（里面是土坯，外面来个二四墙，最后变成一砖包到底），由两间变成三间，从羊毛毡变成地毡，从大红柜变成组合家具，想找媳妇的人家没办法只要人家点头，先霸占上，挣上三年五载的钱再娶。 九十年代中期，农村虽然再也不为那口粮发愁，但家有大小子的开始发愁啦，再加上沉重的农业税和繁琐的义务工，突然有些人头脑开始转变，与其在村里守着那一亩三分田，何不尝试进城做点营生？一部分年轻人开始拖家带口漂进城市，他们当中大部的人背后还有父母在农村作强大的后盾，支援着米面油。而五嘎蛋就不走运啦，弟弟下煤窑用性命为他换了个媳妇儿，带进城没几年媳妇就跟人跑啦，留下一儿一女才八岁，没人收留，成了刮野鬼，他的儿子十九岁那年，由于抢劫致人死亡判了个死缓，女儿十七岁就跟一个侉子跑了，至今杳无音信。现在花甲之的他，多年之后又回到村里的幸福苑， 谢木匠是那个年代最后离开村子的一个年轻人，由于他的院落比较好，他舍不得扔了，他夏天在工地打工，妻子在家打理家务，他的妻子美凤是村里最漂亮的女人之一，这让乡里包片的李主人看见了，涶液三尺，经常见美凤忙的时候催她做义务工，久而久之李主就成了谢木匠家的常客，从那以后美凤就再也没有去做义务工，后来谣言越来越多，据说美凤和李主任好上了，为了那些义务工早多次献身于李主任，这话传到谢木匠耳朵里，差点把个谢木匠气死，狠狠揍了美凤一顿，美凤才把一肚子委曲倒出来。这么多年村里除了一些上岁数的，只有妻子又当马来又当牛，谢木匠也知道妻子不易，那年春天他们也搬进了城。 2020年初秋，王家洼举行了一次声势浩大的聚会，聚会地点选在乌兰察布市集宁区的某大型洒店，从天南地北赶来的曾经王家洼村的人有三百多位，花甲之年的虎子也从县公安局长的位置退啦，他领着满脸皱纹的老伴兰英和九十一岁的岳父吴老二也来到聚会现场，已经身居南河省委秘书长的二黑头银贵由于公务的原因未能参加，据说聚会一切费用都由五大头赞助...... 我有幸也在花甲之年参加了这场聚会，酒店灯火辉煌，三虎还是那么的虎背熊腰，他旁边的兰英看上去还是风韵犹存，在大家流着眼泪端起酒杯互相祝贺的时候，我一抬头看见兰英正注视着我，二目相遇的时候，兰英突然脸一红，低下了头，我的心一怔，都三十多年了，就让我们以前发生的那件事，成为一个秘密随风而去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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