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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0. 清风絮语（九十九）：看海听风 一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我就觉得自己对海的印象，便是“千篇一律”。博大，包容，茫茫无际，哪一片海域不是这样的呢？也许，和自己家乡那绵延多样的山岭极有关系，你看，山的形状，蜿蜒曲折，形态万千，山上的植物无所不生，高的矮的，胖的瘦的，坚硬的石块，柔绵又坚强的小草，不屈的树，静默伫立在山野中的建筑，目之所及，皆为形色。不像海，尽管海底的世界琳琅丰富，但却是肉眼无法抵达的地方。 学校组织舟山疗养，因六年前去过一次，加上近日高强度的工作刚结束，突然一松懈下来，整个人便昏沉无定了。 同事海娜问我：“你看起来很是疲倦，怎么了？” 我说：“可能是对海没有多大兴趣吧。” 海娜说：“我却刚好相反，我小时候特别喜欢去赶海，走在沙滩上，沙子与脚细密地接触，那种感觉特别舒服。还有海涛的声音，与别的声音真的不一样。海很宽容，我每次见到海，就觉得心情特别平静。” 说话间，就到了朱家尖的海滩上。 阳光有点羞涩，海天一色，无边无垠。和六年前的沙滩一样，辽阔又空旷。因是周一，又是上午，游人不多。海水呈现出灰白的色彩，与沙子的颜色、天空的颜色相差无几。同事们脱鞋挽裤，直往水中走去。我站在远处看着他们欢乐地在水里，像是把一学期的节奏全部丢进了包容的大海中去，剩下满身的轻松快意，真是难得。 同事们见我沉默地望着他们，便呼我同往水中走去。我一听，索性同意了他们的建议，边脱鞋边说：“瞧瞧，又一次见证一花是个经不住诱惑的女人。” 说着，赤脚走进了水中。猛然，一阵清凉透过脚，钻进了皮肤，一阵舒爽！我站定不动，脚下的细沙一点一点地被水拉走，那份离去的决然，果敢，毫不拖泥带水，那块领地，渐渐地变成了“孤岛”，若不移步，整个身子就会晃荡起来。于是，再前行一步，寻找另一处领地。箍紧五指，想用脚的力量拢住细沙，那细沙，依然在水的冲刷之下，调皮地往别处去。 遇到涨潮。水波从远处横贯而来，渐渐的，声音越来越大，浪潮如千军万马浩浩荡荡齐头并进，声音也由远到近，刚开始，像是春雨窸窸窣窣的声音，近了再听，就像是瓢泼大雨如盖地砸到房檐上，噼里啪啦声密密地织成了一张硕大的网。到了沙滩上，那千军万马又成为朵朵花儿，蹁跹温柔，最后，渗进沙子中，淡黄的沙子，立刻被浸染成棕色。声音也跟着消散了，接着，另一波声音又从远到近，如此循环往复，不知疲倦，不休不止。 二 我站在那里，望着这一望无际的大海，若有所思。孔子曰：智者乐水，仁者乐山；智者动，仁者静；智者乐，仁者寿。其意为智慧的人乐于像水一样，懂得变通，阅尽世间万物，悠然淡薄。人们总是喜欢用“水”来形容美好的事务：女人如水，上善若水，出水芙蓉……水，是灵性的象征，是生命之源，万物生长之本。水为至柔，遇圆则圆，遇方则方，在山谷里，可汇聚为溪流；遇见河沿，则可奔腾成江海。水无形，却因器皿而万千变化。水也至刚，滴水可穿石，无水则无生命的生发。 水，如此魔性，但我却对无限辽阔的大海依然有一种有别于山的感觉。 小时候住在村里，村里有一条小溪。小溪流的水清澈见底。都说水至清则无鱼，那条小溪却刚好相反，我们常常看见一条条小鱼从水里自由自在地游过。那条小溪也不知从何汇集而来，总之，每年的夏天，小溪流便成为我们的天然的浴室、泳池。夏天的傍晚，暖流把整个小村子包裹得严严实实的。饭后，夕阳尚未完全落下，几个小孩子便拿上香皂与毛巾，前往小溪，一身扎进水里，痛痛快快地把一天的汗清洗得干干净净。 偶尔，我们坐在溪边，看着苍翠的山林散发出绿油油的色彩，听着一声声鸟啼与蛙鸣，颇有一种“蝉噪林逾静、鸟鸣山更幽”的境界，只听见小伙伴间彼此的欢声笑语。侧耳倾听，“听取蛙声一片”，“蜃气为楼阁，蛙声作管弦”……那声音是极纯净的，没有杂质，浑厚，透亮，宛如天籁，此起彼伏，像是呼朋引伴，又若低吟高歌。 去小溪洗漱的次数多了，胆子便肥了。 有一次，我们到了稍远处的一个深水区，我见好些人在其中就像一条小鱼一样畅快，我也毫不犹豫地下水了。我倚仗着自己那“三脚猫”的功夫，在水里“狗爬”，没出几米，觉得气喘吁吁，想停下做稍许休息。这一站，几乎把我的胆子吓出了胸外——我站立的那一刻，发现我的脚根本够不着河底。我马上慌了神，拼命用脚去寻找河底的触觉，水漫过了我的脖子，我感觉自己轻飘飘的，很快，水漫过我的嘴巴，我咕咚咕咚地喝了几口，一阵涩涩的感觉，从鼻子处涌出来，又来到耳朵中……我的手不停地在水上拍打，乱了阵脚的感觉，原来那么令人绝望。尤其在水里，生命的渺小，与强大的水波在一起，显得那么脆弱…… 几十年过去了，我几乎还能想起当初的那种恐惧，以及水漫过我脖子的那种感觉。 从那以后，我再也不敢那般去水里任性，就连小溪里的洗漱也被我戒了。 长大后，常有机会去海边。我常常望着那辽阔的海洋，心里感慨万千： 深不见底的大海，有无数生命为之雀跃，但也同样，有无数生命为之往生。 予我而言，她是一个神秘的世界。 但，我对这个神秘的世界并没有多大兴趣。站在那里，回到童年，想到的并非水里的欢腾，却是水漫过脖子后的那种感觉，加上这涌上沙滩的水全然没有那份纯净的色彩，于是，我只能对着她茫茫然而无措了。 “一花，你在做什么？在思考人生吗？”同事看到我一个人愣呆呆地站在那许久不曾动，颇为奇怪。 我笑着说：“对，我在思考人生。” 说完，与同事拍了几张照片，头也不回地往车上走去。 风吹过我的耳旁，带着些海水的潮味和咸味，像是反对我对大海的偏见。 (这是网络上下载的图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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