摄影：张彦彬
前几天，看到一个规范教师行为的文件。其中有一条，大致意思是说:不要把不好的情绪带进课堂。
老师不该用坏情绪待遇孩子。这是个美好的呼唤。这个规劝，犹如水要往低处流淌一样合理自然。
人非春来开花，秋来结果的树，不被喜怒哀乐驱使与奴役。我们可以把随身物品，比如背包，比如手机，不带进课堂，而活生生的人，冒着热气腾腾的情绪，如何不带进课堂呢？情绪总是进了课堂的。只是被压抑了。
有时，课堂进行中，我被课堂的现场生成感染，一高兴，就申请唱歌。“孩子们，我现在要唱歌，唱歌奖励你们，谢谢你们。”然后，我们就唱一两分钟，那种时候，我自称是孩子们的“月亮姐姐”。教室里欢声笑语。朵朵笑脸。这是好情绪良性循环的片花。“你若安好，便是晴天。”阴晴圆缺拼拼凑凑的日子，不可能总是晴天。总是晴天怎么行，要闹旱灾的。
课堂上的老师，总是面临被顽劣挑衅的局面。立志和颜悦色去上课的老师，课堂上，活活被合作伙伴搅成一锅粥，牵着鼻子去了。
坏情绪，现场生成也来得及。然而，为人师，投鼠忌器，老师们澎湃的情绪只能恶狠狠压抑下来。而那些本身就兜着豆子没有锅炒的情绪。一触即发，又会引爆什么呢？
我常问，是谁参与了买单？对于老师被坏情绪围剿这一桩。显然，学生参与了。遭殃了。
我不要这样过。害人。害己。当我被坏情绪奴役，我要请求支援。“同学们，老师我今天，不好，请多关照。”
当我写下以上这一段话，上课铃声响起，我决定与孩子们谈谈。
同学们，如果，你现在正是一个难过、不开心、不舒服的小孩。你希望别人怎么对你？此言一出，标志着要发言的小手跃跃欲试。争先恐后。议论纷纷。
归结起来，孩子们甩掉坏情绪的途径大致有：
1.希望去吃香的喝辣的孩子们主要提到牛排与肯德基。这个要求的同学不在少数。吃得高兴，自然就开心了。哈哈哈，人性，原形毕露了。
2.陪伴要求家长陪伴着的同学居多。孩子们希望爸爸妈妈陪着、拥抱（我立刻马上拥抱了发言的女孩）、呵护。或者去找表哥表姐散步，并希望听他们对自己说笑话。有一个小朋友，逗家里的小妹妹玩，也可以开心起来。
小海同学说到这个问题时，他的原话是“我有一个要求，而且并不高，我想爸爸妈妈抽点时间陪我去广场，他们散步，我溜冰。”我一听“要求并不高，就问实现了没有，他说没有。改天，我遇见家长，要为我的学生申请合法权益。
3.玩，可以开心起来。玩平板电脑。玩积木。各种玩。包同学说，她是去骑车，跑了一圈又一圈，微风吹来，吹走了不开心，就高兴起来了。好逸恶劳的人性，玩，包治孩子的各种不开心与不快乐。玩还治不好的，那是疼了。
4.普奕翔通过打拳使自己快乐起来。
5.王唯鑫哄自己睡着。他在自己家里好睡，出门就睡不着，于是按照妈妈教的办法去数羊，数到六百多，睡着了。
“同学们，同学们，别忘了，不开心，还可以来投靠张老师。”此言一出，孩子们眼睛发光，脸色堆着占了大便宜的笑，嘴巴纷纷“嗯嗯嗯”。
“你们的不快乐有办法解决了。我呢，我呢，我不开心怎么办？”
王唯鑫看我们还要继续讨论，不打算上课的样子，大声疾呼:“老师，你忘了正事了吗？”（哼！小小年纪，也拿框框条条来框我。我得让你知道，除了“上课”这一桩是正事，还有许多别的正事。）
什么是正事？上课才是正事吗？“解决不开心的问题，也是正事，生命第一，学习第二。”杨杰说。（哈哈，真理啊！正中我下怀）
我抬着本子，以我自己能看懂的速度与方式，记录“小老师”的教诲。粗略总结，同学们给我这样支招的。
1.老师，你可以把我们认真读书的样子拍下来，也可以去翻看以前的照片。这样，就会心情好起来。（嗯，徜徉温馨的旧时光，美好甜蜜的回忆，的确有温暖的功效）
2.建议我泡热水澡、做美容，做瑜伽。（你们懂得真不少，参照与你们，我OUT了，我还没有圆这个奢侈梦呢。）
3.建议我去森蓝（书吧）看书，看书可以使人快乐。（孩子的阅读，不在老师监督下也自发阅读的，都是因为，书，让他们“快乐”了。常常提醒别人读书的我，今天换角色了，不亦乐乎！）4.建议我去野餐。教我，吃饱喝足后，在草地上打滚，那样，我与他们就是一伙的。他们是“青草味儿的小孩”（一首儿童诗的名字）。我是青草味儿的老师。（脑补画面，闲云野鹤，神仙日子。）
5.写漂流瓶。把不开心的事写进漂流瓶，漂走……（这一项，我有，写作是自我的对话与思考，如果方向正确，生命会越来越通透。）
6.劳动。“劳动创作快乐”并不是他们的原创，然而，我还是愿意他们安排我:听着音乐去劳动，去问候小花，给小花浇水施肥捉虫除草……（熊孩子，知道吗？你们就是我的春天，我的小花呢。）
7.倾诉找人倾诉。或者散步。去看绿色植物、小花。并对着它们自言自语，然后，深呼吸。（脑补一下画面，快乐起来。）再或者，把我不开心的事，告诉他们，他们会帮助我的。（哈哈，课堂里，我主要的不开心就是你们啊。）他们立刻表态，愿意好好读书，认真写字，完成作业，还可以拥抱我…童雯说，她愿意帮助同桌完成作业，让我开心。班长说，她保证积极发言……（哈哈哈，磨刀不误砍柴工，今天这一番“磨刀”会，算不算正事啊？）
这一堂“不务正业”的课，孩子们的认知与表达，超出我估计的边界。
正如“少年闰土的心里有无穷无尽的稀奇事”。
我欣慰。相当于，我差不多看见，孩子们的心空，都有一轮红日暖和，或者有一弯新月皎洁。
我是大人，是师长，他们有稀释、消化“不好”的良方，如此，我是否可以相信他们，己欲欲，亦施于人？而开诚布公的沟通与交流，是不是为彼此买单的策略中，成本最低的方式呢？课堂是阵地。也不是阵地。——课堂上，美好的正事是什么样子？
朋友说：“ 最大的正事是孩子互动中的快乐。我觉得学校最大的功能就是提供了一个场合，让同龄人在一起成长。”
于是，我感谢遇见——有的遇见，他是来救赎我的。以谦卑、弱小、顽劣的姿态。因为谦卑、弱小、顽劣，完全有可能被忽略了，甚至被打压了，所以，有的救赎没有完成。不忍让举起的手，轮不到发言笑脸密布了阴云。三番五次说“最后一个”，然，又来一个……踩不住刹车，我急中生智，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不做正事了吗？请翻到17课，今天，我们学习“要是你在野外迷了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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